第1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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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琅很是讨厌信王。
  所有企图接近小姐的男子,她都厌恶至极。
  信王夺了小姐的心却又让小姐伤心,在她看来,他罪该万死。
  这个罪人,应该永久地在地下埋着, 而不是走到阳光底下,像今日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到小姐面前。
  但——
  阿琅一双手搭上去,美人孱弱的肩头略微一抖,似是在发呆想什么。
  阿琅的声音很轻,“小姐,我不会和任何人说,包括太子殿下,您有什么话想同信王说的,不必强忍。”
  她本以为怀桃会为她的贴心感到安慰,却不想,怀桃似乎不想领她的好意。
  “阿琅,作甚要调开宫人,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阿琅一怔。
  怀桃抬起下巴,娇矜不失典雅的皇后气派摆出来,双眼微眯,懒懒的目光落在信王脸上,朱唇张合,吐气如兰:“闻名不如一见,信王殿下果然如六公主说的一样,玉树临风,气度不凡。”
  信王也是一愣。
  她竟不想认他。
  信王垂眸,眼中怅然若失。
  是了,他负了她,她不想认他,情理之中。
  信王语气讨好:“母后过奖。”
  怀桃拈了甜果子蘸酱吃,一边吃一边道:“皇上子嗣众多,我一时顾不清楚,下次若在人前见了殿下,一时喊不出名字,殿下切莫怪罪。”
  信王微敛神色,拓然起身,礼数周全,又是一躬:“是儿臣失礼,竟忘了自报家门,儿臣单名一个文字,生母是昭贵妃。”
  她装不认识他,他也只能陪她演下去。
  同样的话,同样的人,话说出来,却已经物是人非。
  那一年她在岸边落水,于床榻边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他:“恩人姓谁名何。”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见她。
  她长得可真好看,水灵灵娇艳艳的一个小姑娘,恁谁瞧了,都会禁不住想要保护她。
  他们暗中来往了一年,直到皇帝的冲喜圣旨打断一切。
  迈进椒殿前,他母妃曾多次催他,让他早日入椒殿拜见。他无数次想要告诉他的母妃,当今的皇后娘娘,正是他当日想要求娶的那个姑娘。
  初见,他是英雄救美的翩翩君子,她是羞答答的美娇娘,再见面,他仍是他,她却成了父皇新娶的皇后。
  信王呼吸略微急促。
  上头怀桃的声音传来:“信王殿下,你有一个好名字。”
  信王苦笑。
  她可真会说谎。
  从前他们来往时,她最常念叨的,便是他这个名字。她总说,文字,太雅,太柔,楚文楚文地唤起来,笑他有个姑娘家的名字。
  他心里千百种滋味,面上却只能表露一种——笑,笑得越高兴越好。
  “母后过奖。”
  瞧,就连他梦寐以求的称呼,也从“娇桃桃”变成了“母后”。
  信王每呼一口气,便觉得胸膛扯着疼。他终是忍不住,试图从上头那人的眉眼间窥出点什么。
  徒劳一场。
  什么都没有。
  就连假笑都无懈可击。
  他早就听闻了,她有太子撑腰,只要有太子一日,她的皇后之位就牢不可破。
  她做皇后做得很好,一击即中,懂得理清宫中的要害关系。他本想拐弯抹角求着母妃照应她,哪里想得到,他的娇桃桃运气这般好,竟能得到太子的助力。
  “殿下用过午膳了吗,是否要留下来一起用膳?”
  她的话,语气敷衍得很。傻子都听得出,她只是在说客套话而已。
  信王浅浅地长叹一声,起身回绝:“不了,多谢母后厚爱。”
  怀桃:“阿琅,送客——”
  阿琅高兴地应下。
  信王转身离开,终是高估了自己的心性,走着走着,想起什么,便再也走不动路。
  不该是这样。
  他停在帘后,回身开口问:“母后,是否能够屏退宫人,给儿臣一炷香的时间说说话,不,不用一炷香,就只说几句话也行。”
  这一句问出来,鼓了极大的勇气。
  她却没有回应他。
  美人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在宫人的搀扶下,轻移莲步,往里间而去。
  信王垂下脑袋。
  旁边阿琅幸灾乐祸,指了指殿门口的方向:“信王殿下,请罢。”
  快要走到殿门口的时候,阿琅懒得再送,转身就要入里殿去伺候怀桃。
  信王叫住她:“阿琅,你能不能替我向她传句话,就说……”
  话未说完,被人打断:“不能。”阿琅皱着眉,言辞间皆是警告:“信王殿下有什么话要对皇后娘娘说的,还请您自个到她跟前说,哦对了,就算殿下想说,娘娘也未必想听,还请殿下好自为之。”
  信王不再继续。
  是他一时昏了脑袋,竟求起阿琅来。桃桃身边,最讨厌他的人,大概就是这位阿琅了。
  也不知道他究竟哪里惹着她了。
  信王不怒不恼,反而心平气和地交待:“你好好照顾她。”
  阿琅翻个白眼,径直离去。
  照顾小姐本就是她的分内之事,用得着他这个外人来提醒?
  不自量力。
  阿琅急匆匆地入了里殿,挤掉怀桃身边伺候的宫人,自然而然地替榻上的美人捏肩,一边捏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小姐,夜里吃红烧狮子头吗,又或是卤鸡和荔枝猪蹄?我现在就让御膳房的人多添上几道。”
  以前小姐心情郁闷时,就喜欢吃红烧狮子头,啃鸡腿啃猪蹄,啃完了心情也就畅快了。
  怀桃想了想,“要么传个满汉全席?我这几日应付宫里的皇子皇女后妃,可费神了,急需好好补上一顿。”
  阿琅应下:“欸,好,我现在就去传。”
  为了吃这一顿满汉全席,开膳的时间比平时晚上许多。她临时想吃,御膳房只能停掉其他各宫的膳食准备,人手全都拿来准备椒殿的晚膳。
  怀桃等啊等,天都黑了,膳食还没有准备好。
  她不想吃其他的东西填肚子,说好的满汉全席,就要满汉全席。
  御膳房的人不停来请罪,说着:“快好了快好了”,却怎么也不见好,怀桃望穿秋水,干脆提着裙子到殿门口等。
  结果满汉全席没等到,却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但其实也不能说是不速之客,只是因为他很少夜晚到她这里来。
  她记得,他说今日有事出宫,要宿在外面,让她明早不要等他一起用早膳。
  怀桃提裙迎上去,笑脸盈盈:“太子殿下怎么回宫了?”
  走近了,这才望见他面上的神情。
  夜色深沉,晚风冰凉,太子一身常服立于寒夜中,英气的面庞冷若冰霜。
  他拽了她,强硬不容抵抗,拖着便往殿里去。
  所有宫人都被赶出去。
  殿门重重地关上。
  怀桃委屈地看过去。
  他应该是动怒了,可是面上瞧不出半点怒意,无情无绪地坐在圈椅里,语气淡淡的,问:“皇后今日过得可好?”
  他一问,她便将自己今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一句句揉碎了说给他。
  温糯糯,娇软软。
  字里行间满是欢愉。
  太子点点头,朝她招手:“过来。”
  她碎步走到他跟前,尚未站稳,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她失去重心。
  他没有抱她。
  而是将她半边身子扛在肩上。
  径直走到寝榻,往里一扔,恰好扔到厚厚的锦被上,不至于摔痛,只是散了鬓发,揩了胭脂,狼狈不堪。
  她最是注重美貌的一个人,笨手笨脚地想要爬起来整理仪容,不满地控诉:“殿下发什么疯……”
  不等她说完,太子伸手,往里一推,她重新跌回锦被上。
  这一回,再也爬不起来了。
  太子轻轻将她一翻,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便欺身压住。
  他重得很,整个身子压在她身上,丝毫不留情面,冷声冷气地问:“看来皇后今日过得很好,连笑意都比平时满上三分。”
  太子衣袍上熏的香寒冽入骨若有若无,冷香扑鼻,却令人不寒而栗。
  她窥出他话里的酸意,当即明白过来,喘着气哄道:“有殿下在,我每日都过得很好,因夜里见着殿下,所以才比平时更为高兴。”
  太子攫住她的下巴,侧脸凑近,肌肤相亲,轻轻摩挲:“是吗,那以后孤夜夜都来探皇后可好?”
  她还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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