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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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寒烟愣了下,想想是有道理。白玉堂阴狠毒辣,人又聪明,必然懂得变通的道理,要是他不想,一句承诺大概是拴住不住他。她之前果然把白玉堂想得太正人君子了。
  白玉堂接着又道:“但给你的承诺我断然不会违背,放心。”
  “那我就要求就这一个事,以后不要你承诺了。”赵寒烟嘻嘻笑,担心的事总算放下了,却也知道见好就收。
  白玉堂看赵寒烟的笑,就忽然想起她做的甜而适口的桂花糕。
  俩人喝完茶后,就一同回了开封府。
  看门的小厮一见他二人,忙道:“你们可算回来了,派人去忘忧阁找你们却不见人。城外有案子,展护卫和公孙先生已经出发,特意留话让赵兄弟和白少侠回来后赶紧过去。”
  白玉堂闻言后立刻去牵马。
  赵寒烟则继续问小厮案发地在哪儿,大概什么情况。
  “就在菜河上水门附近,发现了一具女尸。”
  出城往南不远的距离就是菜河,为东京城的护城之河。
  赵寒烟随后骑马和白玉堂,行至案发地。
  她们二人到的时候公孙策正在洗手,看起来应该已经进行了初步尸检。
  死者年纪大概十五六岁,穿着翠衣罗裙,躺在距离菜河上水门不远的河岸上,周围有几片草长得高,不离近些仔细看的话,该是不会发现这里的尸体。
  “是几个孩子来河边玩,偶然发现了尸体。”展昭和赵寒烟介绍情况道。
  赵寒烟点点头,又见尸体衣裳干爽,面部也没有任何浮肿之处,脖颈处也没有勒痕,遂问公孙策可否查出死因。
  “窒息而亡。”公孙策道。
  赵寒烟又观察了下死者的口鼻,没有发青的迹象,再看手腕,两只手都带着白玉镯,也没有绑缚和抓按弄成青紫的痕迹。
  “至于如何导致的窒息致死,还需再行勘验。”公孙策见赵寒烟观察完尸体后表情很疑惑,主动和她解释。心下又不禁暗暗叹小厨子厉害,也算是能当半个仵作了。
  赵寒烟目光落在死者的淡紫罗裙上。裙子比较长,一面有腿的形状,也露出穿鞋的脚,裙子的另外那半的部分就比较空瘪,也没看到脚。
  “有一处你可能要看一下。”
  公孙策让闲杂人都转身回避,然后掀开了女死者裙子。赵寒烟看到了一只正常的腿,和一只细得如胳膊差不多大的‘短腿’,长度还不到另一只腿的膝盖处。这很明显是一只畸形腿,也有‘脚’,但很小,只有人半个拳头大,长得只是类似脚的形状,却并没有细分出五根脚趾。
  任谁看到这样畸形的腿,都觉得意外,接着被所见惊骇到。
  “现场很干净,这应该是抛尸地,并没有太多线索。”公孙策打发人将尸体收走。
  “鞋底几乎没有磨损,但鞋面的布也不算崭新了,穿了些日子,鞋底却很干净。还有裙子,长度明显过脚了,裙边却并没有擦层地面而染上的脏污。双手带着的羊脂玉镯价值不少于千两。这身衣裳料子也不俗,是上等锦缎。平常在家,应该会有人伺候她。”赵寒烟道。
  “能有这样衣着的人,该是东京城内哪家的千金了,却没听说谁家千金有这样情况,不过有的话该是也不会外传。”公孙策叹道。
  “我觉得不像是千金,倒更像是哪个富贵人家被嫌弃而杀掉的侍妾。”赵寒烟道。
  此言一处,公孙策、白玉堂等人都同时看向赵寒烟,想知道她从何判断出这女孩的身份并非富贵。
  “若是贵族千金,不会随便抛尸在这里,身份太容易被发现。若这人本身就是来路不明,随性杀之,抛尸的时候大概也不用想太多,随便丢弃就可,即便扔在皇城根下也没关系。”赵寒烟从凶手的角度分析道。
  “侍妾?”展昭皱眉,“若富贵门户选侍妾暖床,自然是要选四肢健全貌美者,怎么会选这种……的?这不太合常理了。”
  “确实不合常理,可这个案子就刚好是‘非常理’。这世上也并非所有人都喜欢健全的人。如有人喜欢欣赏满月,也偏偏也有人喜欢残月。”赵寒烟为了让大家能稍微理解一下,还做了举例解释。
  “残月?是说会有男人就喜欢死者这种身体不健全的女子?”公孙策皱眉,捻了捻胡子,破了这么多年的案子,他自认什么样的凶手都见过,也见识过很多嗜好奇怪的人,但如刚刚小厨子所言的那种喜好,他却是第一次听。
  “会不会是凶手一时激动杀人,杀完之后太过慌张,才随便把尸体抛在这里?”马汉想了想,提出不同的想法。
  “有可能,但我觉得不存在一时激动杀人。看死者窒息而亡的死法,全身没有任何挣扎捆绑而造成的伤痕,要么是下药,要么是什么其它巧妙的方法,总归不管是哪一种,凶手显然是动过脑了。既然琢磨过,就是有预谋的杀人,不符合一时兴起失手杀人的情况了。”赵寒烟解释道。
  马汉眨眼想了想,服气地点头,“这么说也对。”
  “啊——”
  河东十六七丈远的地方传来衙差的喊声,接着就听距离他附近的赵虎跑去问怎么了。
  每每有凶杀案发生,赵虎惯例都会带人在案发现场附近进行扩大范围的搜查,以排除其它地方有线索遗留的可能。
  今天也是如此。
  赵虎跑去衙差那里看情况后,就对公孙策这边挥手喊:“这边!还有一具尸体!”
  众人一听都愣住,忙往赵虎所在的地方赶去。
  果然还有一具女尸被遗弃在河边高草丛之中,也是穿着一身罗裙,但是鹅黄色。女子是面朝河道的方向,侧身躺着,左臂在上面,左手正搭在胸前。
  大家本能先看女子的双脚,俱在。
  公孙策随后蹲在尸体旁,和另一名仵作将尸体的放平。这一放平,大家才注意到,女尸的另一只衣袖很空,都齐齐地看向公孙策。
  公孙策用手摸了一下女子右臂,大概摸出个很小而短的轮廓,皱眉对赵寒烟等人道:“和刚才那名死者的情况似乎相同。”
  “天啊,被小厨子说对了。”马汉唏嘘叹道,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瞧她们穿金戴银,绫罗绸缎,还这么年轻,确实……想不到。”王朝看了眼这女子唯一一条手腕上带着金镯子和翠玉镯子,手指还套着两个红宝石戒指,看起来比之前的那位女子打扮更加贵气。
  再瞧年纪,大概二十上下,比之前那名女死者大一些。
  第二名女死者的身上也一样没有任何伤痕。
  命人收尸之后,公孙策吩咐赵虎等人继续沿着河岸搜索,以防再有第三具尸体。
  赵寒烟、白玉堂和展昭等人也都站在岸上一起等待搜查结果。
  半个时辰后,赵虎等人将两个方向的河岸搜查完毕之后,前来回禀公孙策,确定只有那两具女尸了。
  公孙策缓缓地松口气,展昭、赵寒烟等人也都如此。
  众人随后回府,边等待公孙先生的第二次尸检结果,边讨论两名女死者的致死原因。
  “为何会没有任何挣扎?”赵虎挠挠头,想不通,看向赵寒烟。
  赵寒烟安静地坐着没说话。
  赵虎只好去问比较聪明一点的马汉。
  马汉骂赵虎笨,解释道:“窒息而亡,如果死者处于清醒状态,必定会有所反抗,一定是下药了。”
  “那就直接下毒药呗,为何不下毒,要窒息?”赵虎还是不明白。
  马汉这下也想不通了,看向赵寒烟,随即示意赵虎去问小厨子。
  “你没看小厨子在出神想什么,我们不好打扰。”赵虎小声道。
  “哟,不容易啊,你也有识趣的时候。”
  “我当然识趣了,毕竟小厨子身边坐着的人是白少侠。”赵虎瘪了下嘴,以往小厨子就是出神他也敢打断去问,现在有一个冷面煞星在她旁边坐着,他才不敢。
  公孙策这时候进门了。
  大家都站起身,询问公孙策尸检情况如何。
  “我在第一具女尸的袖内口袋里发现了这个。”公孙策把一个黄色的纸团放在桌上,细细看,就能分辨看到纸团上粘着白色的粉末。
  “这是迷药?”展昭问。
  公孙策点头。
  “在第二名死者的鼻子里,找到了一很小片草纸,粘在她鼻内侧,已经干了。”公孙策随即展示给大家看。
  “湿草纸贴脸……莫非是贴加官?”展昭叹道,“这手法很多”
  贴加官就是把草纸用水湿透,一张张蒙在人的脸上,让人窒息而亡。
  公孙策点了头。
  马汉听完这些,觉得自己的头要变大了,“女尸自己的袖子里有迷药,她自己还是被迷晕了才弄窒息。我不明白了,难道这是自杀么?”
  第84章
  “还有, 在第一具残腿女尸的齿缝处,有这种迷药的白色粉末。”粉末量不多, 为了凸显它的存在,公孙策特意用了蓝纸包着让大家看。
  公孙策随后继续补充道:“再有其发根处的头皮略有红肿的迹象。第二具残臂女尸则并没有此种情况, 我细致检查了三遍,可确定第二具女尸的全身没有半点伤痕,口中也并没有这种迷药粉的残留。”
  “奇怪了,两名死者既是同样的死法, 为什么下手的手法却不一致?第一具女尸头皮红肿, 口中残留粉末, 显然为强灌药物所致。第二具却不是如此。”马汉不解道。
  展昭揣测道:“会不会是一杯药同时给两个人喝, 第一个喝上半杯,自然没有药粉, 第二个喝得下半杯, 刚好有残余的药粉,就残留在齿缝里了。”
  “还是不能解释女尸袖袋里为何会有这种纸团。”白玉堂提出不同意见, “如果抛尸者就是凶手,连抛尸都这么随意丢到河边, 根本没必要特意把包过迷药的纸团藏到死者的袖袋里。”
  大家都觉得白玉堂说的有道理,也更迷糊了,难以用正常的逻辑对眼前的情况进行合理的解释。
  “或许凶手是两个人。”赵寒烟插话道。
  “两人?”公孙策惊讶,皱眉思量之后,点了点头,觉得有这种可能。
  王朝马汉等人还是想不明白, 请赵寒烟详细解释原因。
  “开始我们在河边看到两名身有残疾却容貌较好的女子身亡,共同点很多,自然而然会想到是哪个癖好奇怪的凶手虐杀所致。而没有考虑他们其中之一,也极有可能是凶手。”
  “凶手是死者之一?”白玉堂稍作思量之后,恍然明白了什么,赞许地看向赵寒烟。
  “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快给我们解惑。白少侠想明白了,我们这些笨人脑子还没通!”马汉快挠破头了。
  “我这是有一个推测,大家可以听听看是否合理。
  第一位女死者下药害死了第二位女死者,她先把迷药溶于水中,趁机骗第二位女死者喝下,因下药时怕被发现,所以包迷药的纸包急忙收在了自己的袖袋里。待第二位女死者喝下药昏厥后,第一位死者就用‘贴加官’的办法,害其窒息而亡。
  ‘贴加官’的杀人手法不象打人会留痕迹,很多官门中人都知此法可避免犯人身上有严刑逼供的证据,是杀人手法中最不留痕迹的办法之一。第一位女死者用这种办法,可能是想造成第二位女死者猝死或意外身亡的假象,以图摆脱掉自己的嫌疑。”
  “听起来很合理,跟我们发现的证据正好相合,能解释通。”展昭点点头,比较赞同赵寒烟的猜测。
  “那第一位女死者的死呢?”马汉问。
  公孙策捻着胡子道:“照赵小兄弟的推测顺下来,这杀第一位女死者的凶手就极可能是她们侍奉的主人了。这位主人发现了第一位女死者杀人的恶行,非常生气,就用同样的方法惩罚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种迷药粉其实很容易在水中融化。但因是惩罚,没功夫溶药,就拽着头发强制喂了药粉,再灌水,这才造成了齿缝多处有明显迷药粉残留的痕迹。”
  大家纷纷点头,都觉得赵寒烟和公孙策的说法很合理。
  “那为何要把俩人的尸体随便就丢在了河边?”
  “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惩罚,更是一种警告。”赵寒烟推敲‘主人凶手’的心理,“俩名女子皆衣着富贵,穿戴极好,看得出生前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同时也可以看出,第二位女死者的衣着穿戴比第一位会更好些。”
  公孙策应承,他也仔细看过第二位死者的首饰确实贵重很多。
  赵寒烟:“分配上的不公,很容易让人产生嫉妒心理,进而有了作案动机。下决心杀人并不是什么很简单的事,特别是对于她这样身有残疾且行动不便的人,更不简单了。所以很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在里头,比如第二位死者在平时就欺压过她,让她从原有的嫉妒翁强到憎恨。
  两名死者的‘主人’得知此事后,杀掉凶手,并意识到这件事中两人都犯了错,遂将俩人的尸体都扔出去作为惩罚。这么做的原因,一方面有警告其他人的意思,耍手段的下场谁都不会落好,另一方面极可能是他的行事风格习惯如此,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你乖顺,可以宠你,给你富贵荣华,但若违背规矩,命会如草芥般被处置,且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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