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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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弦叹了口气,“周蓁蓁这人很邪门。前段时间王硕为争夺太子太傅之位,我特意陪他走了一趟庐江的事你是知道的。”
  三皇子点了点头,他的门客谋士们和他分析过王硕若想与祝良一争太子太傅之位,必须要在学识上有所突破才行。
  当初庐江一本叫神童的话本突然大火起来,里面的‘四为句’前两句震耳发馈。没多久,王硕就动身前往庐江了。
  当时他的谋士都曾艳羡过,说他此次奔波若得‘四为句’后两句,必有突破。
  贺弦继续说道,“当初我们到了庐江,联合了沈氏,逼迫周蓁蓁将神童的作者千行告知我们。我们将周氏逼到了极致,一开始好像是我们三家都得偿所愿了,王硕得到他想要的‘四为句’后两句,沈氏割了周氏的肉削弱了他们的实力,咱们贺家也顺利得到了一个准太子太傅的人情。”
  “但最终结果怎么样呢?王硕丢官去职,沈氏举族流放西南,我贺家竹篮打水白忙和一场,甚至我那弟弟陈粲也因为受那场风波波及,接下来三届科举不得参考。”
  三皇子听着,这些都是刚发生不久的事,还都历历在目哪。
  “这和周蓁蓁有什么关系?你不会以为你们遭遇这些,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吧?”三皇子失笑。
  “三皇子听着也觉得不可思议到引人发笑吧?我一开始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但我祖父告诫我,不要小瞧了她,纵观整个案子,纵观我们三方遭遇,她一定在其中扮演着某种不可或缺的角色。”
  贺弦抬出贺老爷子私底下对周蓁蓁的评价,三皇子总算将周蓁蓁此人重视了起来。
  江阴李家
  晚饭的时候,是在摆在松鹤堂,大家伙再一次聚在一起吃饭。
  大约是大家都知晓了李家的危机,餐桌上的气氛一直都很沉闷。周澜澜和周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受这气氛影响不免心里惴惴。
  周蓁蓁心里有底,倒没受太大影响,吃了八分饱才放下筷子。
  她一抬眼,才发现大家都看着她,她眨了眨眼,“怎么了这是?都看着我干嘛?”
  大舅二舅等人面面相觑,还是活泼的李致问出了他们心中的疑惑,“蓁蓁表姐,你胃口很好?”
  “还行。饭菜挺好吃的,大家多用一点。”周蓁蓁顿了顿说道,“晚点可能会需要消耗很多。”需要用脑嘛。
  大家继续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继续用膳。
  周蓁蓁扫了一眼,发现大家都用得不多,看来是对她还不够信任啊。
  就在这时,二总管黄文进来了,给大家问好之后,掏出一封信来,“六姑娘,刚才驿站的驿卒送来了一封六百里加急的信,我不敢耽搁,就赶紧给你送来了。”
  他的话让大家都好奇地看了过来,老太爷更是问道,“六百里加急的信,你赶紧看看,是不是你爹出了什么事啊?”
  大家都觉得这封信一定是庐江那这寄过来的,寄的人最有可能的也就是她爹了。毕竟她除了江阴和庐江,她可没去过别的地方。
  周蓁蓁接过信,她扫了一眼封面上的字迹就知道不是她爹寄的。她此时也记起了这封信的由来,脸有些发热,都怪那人,非要用六百里加急送信。
  看到大家都关心地看过来,周蓁蓁只能含糊道,“不是庐江那边的来信。”
  不是庐江来信,那是哪里来的?
  倒是老太爷看着外孙女一反之前落落大方的模样,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隐约猜到那封信是谁寄的了。
  “你们那么好奇做什么,都给我好好吃饭!”老太爷吼了他们一声之后,才对周蓁蓁说道,“去看信吧,六百里加急的信,怕是有什么急事呢。”
  周蓁蓁点了点头,起身去了隔壁屋。
  这会周宪和周澜澜隐约猜出了寄那封信的人是谁了。李家这边,老太太心里明了,而大舅妈二舅妈则是凭着女性的直觉往那方面去猜。
  话说周宴三兄妹,跟着袁溯溟进京之后,就分道扬镳,周宴带着两人回到他们置下的小宅子。
  这段时间,周溶随他上峰外出公干去了,这几日都不在京。
  待他回京时,发现大儿子已经将小儿子和小女儿接到京城了,唯独没见到妻子谢氏,周溶少不得要过问一下的。
  周宴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在打腹稿,想着怎么说,才会让他爹不那么震怒,但他在心里排演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找到比较好的方式。
  索性他就放弃了,他爹怎么问就怎么说吧,问到哪就说到哪,结果都是一样糟糕,无所谓了。
  等周宴将他娘谢氏因偷换他祖母的金佛而被他强留在庐江的事一说。
  周深听得瞠目结舌,“你娘怎么那么糊涂!”
  谢氏没有上京时,他就直觉这里面有事,只以为谢氏又惹着了他娘,被他娘刁难了,哪里知道谢氏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周宴低头,掩饰着眼中的悲哀。
  人家都说穷京官穷京官,他爹在京城所费不赀,手头紧时写信给他娘总不时地提到。他娘一接到这样的信,总是着急上火地筹银子。可他外祖谢家又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不像李家,可以接济女儿女婿,照顾外孙。
  他娘能从哪里弄钱呢?以前他堂弟堂妹蠢笨,他娘能从二房搜刮到银子。现在六堂妹人精似的,他娘别想从小二房那里再抠出银子来了。
  那他娘能怎么办呢?甚至他娘会打他祖母小佛堂那尊金佛的主意,他竟然觉得这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
  周溶得知他娘将他妻子犯的事捂住了,他气过一阵之后心情就平复下来了,又问起了其他事。
  这时,周宴提起了周蓁蓁,因为说起庐江的事,无论哪一桩都是绕不过他六堂妹的。
  “你是说,周蓁蓁有可能嫁入京城袁家?”
  周溶愕然,他没想到自己的亲侄女还有这样的造化。
  便是他这样的身份,想让亲生女儿嫁往京中高门也是很不容易的。更别提他那二弟身上就一个举人功名……
  此时周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命好,就如同他在官场之中,多少年的兢兢业业,都比不上有朝一日受到贵人的赏识和提拔。
  不过他心态很快就调整过来了,想着这也是一桩好事,等他侄女嫁进了袁家,他们好歹也和袁家成了亲家关系。靠上袁家,好处太多了。
  “你看这事,能成的可能性有多大?”他问儿子。周溶可是知道京中的这些世家阀门公子哥儿的,玩弄感情的可不少。
  “九成以上!”
  周溶一愣,“这么高吗?”
  周宴狠狠点头,要他说,那袁溯溟几乎恨不得立即能将他那堂妹娶回家呢,即使年岁尚小不能圆房估计他也乐意。对六堂妹紧张兮兮的模样,像是生怕她被什么大灰狼给叼走一样。
  等周溶从大儿子口中得知袁溯溟为了他侄女做了那么多事时,也觉得这桩亲事稳了。
  这么一想,他整个放松了,袁家啊,那是四世三公的袁家啊,不久之后,他见到袁老爷子,也能称呼一声亲家老爷了。
  想到这里,他内心一片火热。
  他开着玩笑说,“想不到你堂妹还有这般富贵的命格。”
  周宴知道他爹信命,可他却觉得他六堂妹的际遇,不只是虚无的命运所能说得通的。而且,他爹此刻的神情越是愉快,周宴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爹,你有所不知,六堂妹这半年多变化可大了……”周宴少不得将庐江发生的大事给他爹说一遍,其中更是穿插了他妹子和弟弟的所作所为。
  周溶脸上的笑容是渐渐消失的。
  特别是听到女儿周盈盈只因为看周蓁蓁不顺眼,想给她使点绊子,竟然敢利用秘信泄露宗族机密时,周溶呼吸急促脸色发黑。
  他不像周宴那样单纯,还庆幸宗房通情达理,没怎么惩罚周盈盈便让她随他上京了。
  宗房此举大有深意,往深了说,就说宗房这是已经将他周溶这一房排除在周氏一族核心圈之外了啊。
  周溶深知能进入族里核心决策圈,特别是为官的,族里的资源都会向其倾斜。就比如他,每年族都都会固定给一笔银子供他交际的,三五千两,不特别多但也不算少了。而且今年族里发展势头好,周氏药墨成为贡品,估计这笔银子今年得往上涨。
  而且按理说,像他侄女这样对周氏一族有突出贡献的,他身为她的大伯,族里会更愿意倾斜资源培养他才对。
  本来他是有捷径可走的,不管是族里,还是袁家,有他们的支持,他何愁仕途不光明?
  偏偏妻子他们几个,和他侄女闹得水火不容。
  周溶一掌拍到桌子上,恨恨地道,“败家娘们!”
  “周寄呢,他又干了什么?!”问这句话时,他完全是咬着牙的。
  “二弟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最为护短……”周宴低低地说着周寄回庐江后所干的蠢事。
  周宴的话完全打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他妻子他小儿子小女儿,全都将周蓁蓁这个侄女得罪得死死的,翻都翻不了身的那种。
  天啊,他们都不长脑子的吗?
  用后世一句话形容,那就是周溶内心深处发出了一声土拨鼠的尖叫。
  他刚才还想着有袁家帮忙,他往上走一走的事就稳妥了。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周溶深知自己失去的是什么,他甚至能感觉到原先一片坦途的仕途变得崎岖艰难起来。
  这一切都是拜他的妻子和一对儿女所赐啊!
  周溶恨得将手边的茶碗都砸了,胸膛一阵起伏,良久之后,他对周宴说道,“这些日子,你多带他们俩出去溜溜,磨一磨他们那天真烂漫的性子!”
  不想给人低头?处处想压自己亲人一头?多出去几次,他们就会知道给外人低头是多么地心酸和无奈,才知道认准自己的位置和处境有多重要!
  周宴点头,这事即使他爹不吩咐他也会这么做的。
  “等再见到你六堂妹,一定要让你弟弟妹妹好好和她陪不是,晓得吗?”
  “嗯。”
  “你娘——就让她留在庐江吧。”周溶说完这句,多的是一句也不想说了。
  周宴默,他早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了。
  袁府
  休沐日,袁家众人就凑一块儿吃个饭。
  袁学坤突然记起周溶的事来,少不得问问儿子的意见。
  “又不是我正经岳父,有本事就上,没本事就呆着,难不成还要我袁家替他保驾护航一辈子?”
  袁溯溟的回答颇显冷酷。
  袁学坤暗道,这老儿子和他老父亲想法简直一个样!
  “他毕竟是你未来岳父的亲大哥,我是想着他官职高一些,未来儿媳出门也好看。”
  “不需要!”周溶那一家子不沾他家那位的光就好了,还指望他的姑娘沾他的光?
  咳咳,袁老爷子轻咳了两声。
  于是袁溯溟顿了顿说道,“顺水推舟的事可以做,但如果需要用袁家的大量的政治资源做交换,鼎力支持他上位就算了。”
  袁老爷子轻轻颔首,“是这样的理。”
  这时袁府的老管家拿进来一封信,“七少爷,你有一封从江阴寄来的六百里加急的信。”
  袁溯溟挟菜的手顿了一顿,嘴角微上微微翘起。
  袁老爷子朝他看了过来,“嗯?江阴,那不是七郎看中那姑娘的外祖家所在地?”
  袁老爷子见他还在挟菜,忍不住道,“六百里加急的信,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
  袁溯溟慢斯条理地吃完最后一口菜,“能有什么事,大概是想和我分享一下江阴冬季的景色吧。”
  那神情就仿佛在说,估计是他家未来那位想他想的都忍不住用六百里加急给他送信了。哎呀,真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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