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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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婴本在一边看着白虎太子修习虎啸功,闻言冷笑道:“虎王带着美貌小妾同去,小妾每天夜里吹枕边风,他自然十天半月的没消息。我父王孤家寡人,怎能与他相提并论——”
  苏兰见怀惜脸色难看,冷声斥道:“阿婴!”
  阿婴低哼了声,不以为然,转头对那人高马大的白虎太子道:“这点本事练个半天都学不会,我都看会了。过来罢,世叔闲得无聊,教教你。”
  苏兰看着他以粉雕玉琢胖娃娃的样子,在早已成年娶妻生子的白虎太子面前,摆起长辈架子,心中觉得好笑,当着怀惜的面自然不能笑出来,微微摇了摇头。
  阿婴不喜欢怀惜,想来当年怀惜透露楚修战死之事,这孩子不知怎么迁怒上了。不仅是怀惜,他也不喜怀贞,甚至对东海龙王一脉也满是嫌弃。
  有时候,苏兰觉得,他还是在意他父王的。
  但更多时候,阿婴提起他父亲,语气中的恶意和嫌恶,比对其他所有人加起来更多。
  苏兰轻叹口气,看向怀惜,歉然道:“姑姑莫怪,阿婴无心的。”
  怀惜勉强笑了笑,摇头:“他还小,童言无忌。”
  ……
  怎么还小,分明比白虎太子没小个几年,还大上一辈。
  苏兰转开话题:“姑姑,你方才说,你知道我的心思,我能如愿……指的什么?”
  “九万年了……”怀惜忽然停下,遣退四周随侍的人,这才低声道:“皇兄一向疼爱你,可战乱之年,你想和离,龙王不允,你父皇断不会为你得罪青龙族。如果这次议和成功,兴许还有一线希望。更何况——”顿了顿,倾身向前,附在苏兰耳旁悄悄说道:“龙王……他在下界有人了。他若想纳个凡人为妾,你不答应,执意与他和离,那也在情理之中,青龙族不好说什么。”
  苏兰一怔。
  带阿婴回宫时,便一直在走神。
  阿婴起了疑心,冷冷道:“那嘴碎的老太婆又说什么了?”
  苏兰回神,失笑:“阿婴,你真得管管这张嘴,以后得罪了人——”
  “她不多管闲事,妨碍到我,我又何必得罪她?”阿婴不屑,冷眼瞧她:“怀惜到底说了什么?她又在说父王的坏话了,是不是?”
  苏兰抱起他,向东宫走去,轻声道:“她说你父王在下界找了个凡人。”
  阿婴嗤之以鼻:“这你也信?”
  苏兰回道:“不信。我只是在想,该不会……是我吧?”
  阿婴挣扎了两下:“放我下来。”又对旁边的粉衣侍女道:“我的软巧克力镇在千年玄冰石洞中,你去给我拿来,我要吃。”
  苏兰看着他小跑进大殿,一屁股坐在正中央的主座上,一边喝另一名侍女捧上的雪莲羹,一边凉凉道:“前不久,四王聚在白虎王宫饮酒,虎王喝得酩酊大醉,说了几句得罪父王的话,多半调侃你又跳了轮回台——父王气极了,为了证明他没那么惨,戴上了你们的婚戒,也不知是在哪个世界骗到手的。他自以为在秀恩爱,旁人见了只当他终于忍不得空闺寂寞,在下界养了个女人。”
  “阿婴——”苏兰见侍女举着托盘来了,暂且收住声,等宫人全出去了,才道:“太傅平日里都教的你什么?你……词语不能乱用。”
  “太傅?”阿婴挑眉:“父王把他们赶走啦。”
  “为何?”
  “他说亲自教导我为人臣、为人子的规矩。嘁,谁理他。”阿婴剥开巧克力精美的包装纸,咬了一口:“你觉得我乱用词语,我倒觉得贴切的很。”
  苏兰叹气,走到他旁边,跟他挤一张椅子,摸摸他的头发:“他说过,想把毕生所学尽数传授给你……阿婴,他心里将你视作继任青龙王,自然待你严厉些。你也别太责怪他——你、你会不会吃太多了?”伸手摸摸他圆鼓鼓的肚皮,皱眉道:“你这一早上都吃了多少东西了?”
  阿婴拿开她的手,脸红了红,怒道:“谁叫你乱摸我肚子的?”
  苏兰又叹气:“你这样子,他日长大了,蛋壳都掉光了,那也是个小胖子……你瞧白虎王太子,一身腱子肉——”
  阿婴斜睨她一眼,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你觉得他好呀?那你去当他的娘,以后每天成群结队的侧妃小妾叫你姐姐,数不清楚的虎子虎孙排队来给你请安,一定热闹极了。”
  苏兰半晌无语,过了好一会,讷讷道:“四王族之间同气连枝,共进共退。做人留一线,你不喜怀惜姑姑,埋在心里就是,有些话说出来伤情分。”
  阿婴淡淡道:“不是还没长大么?趁这几年‘童言无忌’,不多说几句,怎对得起这些个伪君子害我生的气?”
  他把吃完的巧克力纸丢在托盘里,冷笑道:“阿娘,你那两个姑姑都不是好东西,你才该远着她们。当年你不想嫁给父王,到处在天庭求人,除了你的太子哥哥替你求了几句情,又有谁理会你了?”
  “怀惜——她如果真的想你过的好,为何明知你本就对父王心存芥蒂,还‘无意’透露你的情郎战死沙场?存的什么心思,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过的不好,便也没盼着你好,等你真的和父王闹僵了,郁郁寡欢,又假惺惺来安慰你几句,亏你还把她当好人。”
  “还有怀贞……每次劝你为了神族忍耐,忍耐——她呢?当年她和东海龙太子珠胎暗结,怎忘记了身为神族公主,不能对不起青龙族?倒是有脸让老龙王出面,带着她和龙太子,来给父王请罪。哼……也就是父王对她无心,不想计较,否则一个个的,都得被贬下凡。”
  “这些道理,你随便想想就明白了,可你连想都不愿意想!”阿婴把小银勺子往碗里一丢,扬声道:“一说起来胃口都没了。来人——都撤下去!”
  苏兰看着空空的碗底:“你都吃完了。”
  阿婴假装没听见,继续恨恨道:“从头至尾,只有父——只有我待你好,人家花言巧语,表面说几句好听的话,暗地里袖手旁观看你的笑话,你当人家是好人。我待你一心一意,你却避而不见。”他小小的手臂抱在胸口,绷着脸道:“我知道……你是血统高贵的神族公主,终究向着娘家,瞧不起我们活该流血流汗,一代一代给你们卖命的兽族。”
  苏兰用绣帕擦他吃了满嘴的巧克力:“你身体里有我一半的血,我瞧不起你作甚?”
  阿婴立即道:“不是瞧不起我,那就是瞧不起父王了。”
  苏兰面不改色:“你的逻辑……估计是跟你父王学的。”
  阿婴抿唇:“是,他不会说话,一棍子下去憋不出几个字……可你一不提纳妾,二不提和离,他没什么不顺着你的。总归和你的情郎没戏……你跟着父王,总比跟其他人强。”
  苏兰笑了笑,语气柔和:“心疼你父王呀?”
  阿婴脸色冷了下来,跳下椅子噔噔噔跑开,嫌恶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谁理会他死活。”
  苏兰收起绣帕,站起身走到宫外,抬眸望向众神之巅最高处,那掩在流云烟霞深处,恍若仙境的琼楼玉宇。
  帝宫。
  她的家,她的生长之地。
  脑海中响起微弱的声音。
  那是阿婴不愿说的,也是那只狐狸精在死前,用尽最后一点法力告诉她的话。
  天道恒转。
  亏欠的,她将补偿。
  而欠她的……也必将讨回来。
  *
  过了足有半年多,边界地依然没消息过来,但是无名回来了。
  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带着和谈的阶段性进展和魔族开出的条件,向帝宫中的天帝汇报成果。
  他记得龙王的吩咐,进宫前,先回了苍龙王宫一趟。
  即使有太子坐镇,龙王依旧不放心,命人严加看管六道轮回台,生怕一不小心王后又跳了下去,这还不算,非要无名亲自看一眼,确保人还在苍龙王宫,他才能安心。
  宫人说,王后在东宫,陪太子读书。
  无名本想悄悄看一下就走,可正巧碰到几名侍卫抬着电视机过来,见到他,下意识的就请安了。
  于是躲不开。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单膝跪地:“见过王后,太子。”
  “起来罢,不必客气。”苏兰握着阿婴的小手,写完一个字,抬头看着他,笑了笑:“不叫我苏兰小姐了?”
  无名尴尬地站在一边,不作声。
  所幸苏兰也没继续捉弄他,低头对阿婴道:“电视怎么搬到你宫里了?我分明叫人抬去凤宫。”
  阿婴淡定答道:“你一个,我一个,公平。”
  苏兰拧眉:“……不行,等你父王回来了——”
  “你哄哄他。”阿婴头也不抬,在纸上乱涂乱画:“再说我又不整天看,偶尔休闲一下。”
  苏兰道:“只能晚上看。”
  阿婴拖长了调子:“哦……”
  苏兰站了起来,盯着电视屏幕看了会儿,回头:“阿婴,先别画了。招点雷电下来,看能不能给电视通个电。”
  阿婴翻了个白眼,袖子一挥:“阿娘,你是神仙。”
  苏兰怔了怔:“……总是不知不觉就忘记了。”
  阿婴跳下椅子,跑去看电视。
  苏兰走到无名面前,开口:“你既然有空回来,看来他一切都好。”
  无名谨慎道:“陛下一切安好,请王后放心。”
  苏兰点头,静默片刻,问道:“议和怎么样了?”
  一向对战事漠不关心的王后,忽然过问议和进展,无名微感惊讶,答道:“魔族此次也算诚意十足。若能止战,对神魔两界而言,都是一件极大的幸事。”
  只是……怕是最终依旧功亏一篑。
  往年,也不是没有魔族极有诚意,提出议和的时候,然而每一次,都被帝宫否了。
  帝宫那一位的心思,四王有谁不知,这一次若不能成,先不说陛下,另外三王定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这些自然无法与王后说起。
  苏兰抬起手,指尖凝着透明的灵力,虚空画了一个结界,隔绝与外界的联系。
  无名皱眉:“王后——”
  苏兰打断他,对着他摊开掌心:“文书呢?”
  无名犹豫了会儿,隐约猜到什么,又不敢置信,沉默地将文书放进苏兰手里。
  苏兰看了看,颔首:“你不必进帝宫,就在这里住上两天,我会给你答复。”
  无名迟疑:“王后,事关重大,是否先请示陛下?”
  阿婴一直在捣鼓他的遥控器,闻言嗤笑了声,插话道:“无名叔叔,你答应就是了,话这么多作甚?阿娘想做的事情,总有我担着,我担不起,还有父王。安心啦!”
  无名沉默良久,终是点下了头。
  *
  深夜。
  帝宫仙境。
  太子沐浴焚香,例行祝祷,希望神魔两界议和诸事顺利……起身回房时,双眉紧蹙,面色凝重。
  其实他太清楚了,即便前方一切谈妥,父皇也不会应允。
  然而,今次不同往日,早有传言说四王中,除了龙王的态度尚且不明朗,其余三王早有怨言,这般无休无止的打下去,何时是个头。
  四王一乱,后果谁能承担?
  父皇却总是听不进谏言。
  他盘腿坐于榻上,双目闭上,苦笑——父皇自私又多疑,近年来更是愈加刚愎自用,如果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天庭文武百官无人出声,就只有他这个父皇视作懦弱无能的太子,以死进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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