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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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他看到一朵花,一株草,一件华美的袍,甚至捕捉到一缕丝丝缕缕的玫瑰淡香,想起的,都是她。
  她要他睹物思人,要他触景生情。
  要他在和另一个人共度人生时,还时时刻刻对她念念不忘。
  原来她以前这般的自私又疯魔吗?
  陈旖旎一抬头,眼底已是一片潮热。
  她望着他,他也垂眸看她。目光柔软而深沉。
  “你这是做什么?”她动了动唇,如此问他。
  一路进来,再上到这里,这里就像是一个,他为她准备好的,与以前一样的华美漂亮的金丝笼。
  一应俱全,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她。
  不知是在提醒她过往痴魔,还是引诱她重蹈覆辙。
  “如果你和星熠暂时不想回国,可以住在这里,”沈京墨说,“你现在的公寓离公司和星熠的学校都很远吧,很不方便。”
  “贺寒声也不会经常‘顺路’接你和星熠了,”他说着,替她拿下了刚才她一直盯着看的那件黑色旗袍,对她淡淡笑道,“喜欢吗?”
  陈旖旎有点儿无奈地笑了笑,接过那件旗袍,在自己身上比了一下,再抬头对他不经心地淡嘲了句:“你这是要在外面养情人了吗?”
  “养情人?”他眉心轻拧。
  “以前不也是这样吗,送我公寓,送我房子,送我衣服,送我包,还有鞋子首饰什么的,”她低头看旗袍,声音也闷沉沉的,“我就被你养了六年?还是七年?”
  听他沉默,她又抬头,眉眼含笑,比之从前媚色不减丝毫。
  “沈京墨,我们都耗不起了,比起在外面养情人,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找个女人结婚了。如果要养情人,或许跟我当年一样大的那些十八九岁、二十三四虚荣的小姑娘,更适合你。”
  他哑声地笑了,笑声清朗,似乎停了个多么好笑的笑话,没等她再去比量那件旗袍,就拉着她的手腕儿,将她揽到怀中。
  眼眸沉沉地凝视着她,“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要跟你结婚?”
  “你会吗?”她淡笑着反问。
  他也反问:“为什么不会?”
  她愣了愣,勾唇浅笑,佯装思量地偏了偏头,“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他目光灼灼的,字字顿顿再没了往常的轻佻自傲,都是真心实意。
  她看着他,过往那些可憎的,字字诛心的话又一次回荡在耳畔,谁知天道好轮回,如今却是她掷地有声地扔还给他——
  “所以,我现在是要‘以为’你要跟我结婚?还是‘以为’你要跟我谈恋爱?”
  “……”
  沈京墨捏住她手的手一点点地加了力道,过往的话像极了一个个巴掌,在面颊呼啸而过。
  悔不当初。
  “对不起。”
  他半天憋出这么三个字。
  “对不起?”
  她盈盈地笑开了。
  从他口中听过许多次,这次与往常一样,也没多少报复成功的快感,甚至见到他这般落败颓丧模样,胜利感也没有多少。
  就跟她那时在订婚宴上见到他跌跌撞撞地进来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目光落在他手腕的那道伤疤上,抬头,对他一字一顿淡淡道:“沈京墨,我原谅你了。”
  “但我不接受,”她继续说着,拂开了他的手,“你给我买这个房子是干什么?布置了这么一堆让我触景生情么?”
  她踮起脚,灵巧地在四周参观游走着,最后一背身,靠在桌边儿,挑起眼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不是养情人么?”
  “不是。”
  “那你?”
  他不说话,走上前来。
  一步一步走得坚定沉稳,认定了她,就径直走过来。
  他微微倾身,靠近她,一手绕过她的腰,扶在她身后的桌沿儿上,眉眼低垂,眼底浮现隐隐笑意。
  她也是才发现他这些年的变化。
  眉目之间比从前益发沉稳,也益发的温柔。
  “陈旖旎,你十七岁我遇到你,我们认识十三年了。”
  “这么久了吗。”她漫不经心笑起来,夹着一缕玫瑰淡香的鼻息掠过他鼻尖儿。
  他们靠得很近,很近。
  唇离唇也不过寸厘。
  他垂了垂眼,凝视她的唇,又抬眼,直望入她眼底,像是要窥探她的内心,嗓音低沉,“第一次遇见你,你哭得很伤心,那时我说女孩子哭起来很难看,于是那之后,你就再没在我面前流眼泪了。”
  他说着,用指腹细细地描摹她的眉眼,想象她流泪时是什么模样,“我好恨你。”
  她看着他,不说话。
  “恨你的不问不说,恨你从不坦荡,恨你从不服软,恨你一句话不说就走得一干二净,恨你就算是恨我,也一滴眼泪都不掉,”他苦涩地勾了一下唇,凝视她,“可你一定更恨我。”
  她默然地迎上他的目光,倏尔才轻笑了声:“嗯,是,我恨你。”
  “第一次这么坦荡说恨我,真不容易,”他满意地笑了开来,满目都是融化了的柔情,“旎旎,你知不知道。”
  “嗯?”
  “第一次去见你,你站在我面前掉眼泪——我只觉得你很烦,烦到后面,居然都忘了你到底是谁。”
  她忍不住笑:“不会吧?”
  “是,”他指腹贴着她面颊,似乎是在勾勒那时她的泪痕,“我那时就想,怎么才能不让你哭,因为你,真的很烦人。”
  她有点儿不悦地去拨他的手,撇了撇唇,“你才烦人……”
  却又被他不由分说地捏着脸颊,扳回去,迫使她仰眸,直对上那双她从未见过的,那般柔软的眼睛。
  “……”
  他笑着看她,继续用温和的口吻说:“后来我发现,原来不想让你哭,这也是一种爱。”
  她浑身一震。
  她从没在他口中,听过“爱”这个字。
  “可你真的特别不识好歹,永远不会服软,从来都是嘴硬,”
  他柔怜地笑了笑,扳起她下巴,指腹贴在她的唇,“但我还是忍不住,做着那些‘不想让你哭’的事,我给你钱,给你所有想要的,我知道你更想要什么,可我从来不敢说出口。我怕你失望。人一旦有了期待,失望就会被放大千百万倍——所以不如一开始,就让你对我失望透顶。”
  “——可结果呢,”他又自嘲地说,“到最后,原来我才是那个总让你哭的人。我还是让你那么失望。你走时,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她眸光颤了颤,眼底有潮意流涌。
  “我以为我足够清醒冷静,你是破坏我父母婚姻,逼得我妈割腕自杀的那个第三者的女儿,我怎么能趟你这趟浑水?”
  他依然是那般淡嘲的语气,嘲讽着自己,“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回头看,原来被困在局中走不出去,恨惨了你,也爱惨了你的人,居然全部都是我。”
  “我是不是很可笑?”他眼底也渐渐地泛起了红,“陈旖旎,我,是不是很犯贱?是不是很惨,很可悲?”
  “……”
  她看着他,尽力尽力地睁大了眼。
  想尽全力将他这一刻的形容,所有说的话都听个明白。
  眼泪顺着脸颊,就落了下来。
  “让我追你一次,好好地追你一次,不是以‘情人’的身份。”
  他急切地去吻她的眼泪,尝到咸涩味道,才意识到她真的在他面前,说了这么一番话,他也紧张到轻轻发着抖,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脸,揉在自己手掌心,生怕再一次失去她。
  “你不愿意结婚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也可以等。”
  她哑着声音:“……你能等多久?”
  “一辈子都等。”
  他薄凉柔软的唇将她的泪一点一滴地吻遍。她缓解了一下眼眶的感觉,突然轻轻地推开了他。
  他眼眸坚定,还在等她的答案。
  “追我?”她眼眶发红,却是淡淡笑着,有点儿尖刻地反诘,“那就是,要跟我‘谈恋爱’了?”
  他见她这般娇俏模样,也勾唇淡笑起来,闭着眼,温顺地点点头。
  又睁开眼,眸色幽深不见底,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但我没追过女人,你会不会笑话我?”
  她哼笑一声,依然有点儿嘲弄地说,“可能会吧。”
  她拿着那件黑色旗袍,站到镜子前去比试。
  是她的尺寸。
  她这些年比之从前是瘦了一些,不过应该可能撑起来。
  他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两手轻环住她腰身,下颌抵上她发顶,也透过镜子去看她。
  两处视线。
  依然是一个潋滟,一个深沉。
  他气息沉沉地拂过她头顶,侧头低声地问她:“喜欢吗?”
  她被他镜子中灼灼的视线烫到了一样,立马移眸看旗袍,随口说:“还好吧。”
  他有点儿不悦,沉声:“坦诚一点。”
  “很喜欢。”她立刻说,然后对上他视线,抿唇笑起来。
  他也朝她笑,视线柔软。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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