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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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对何怀仁还是长公主所求,都是能推则推,不能推便将烫手山芋上交给内阁,由内阁做决定。
  正因为户部尚书表现得完全中立,何怀仁也好,长公主也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安安稳稳继续担任了户部尚书一职,哪方都没找过他的麻烦,不过两边都从未停下过拉拢之举。
  这么看来,剩下的唯有一个不起眼的工部完全算是长公主的势力,毕竟工部尚书就是长公主的驸马安淮闻,不过,那也是因为工部本就是六部中最不得重用的,不论是何怀仁,还是太后,原本都没将工部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现在给了他们当头一棒的,偏偏就是这平日里几乎不招人眼的工部,而等他们开始重视工部时,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太后敛起眉,脑中思绪翻转,“工部这么多年从无建树,此次红衣大炮定然与那个时常出入工部兵仗局的读书人有关,既然工部这条路走不通,不若从他下手,区区一个读书人,难道还能躲得过我们的探查吗?”
  何怀仁叹息一声,“太后娘娘以为我没想过吗?可自从红衣大炮亮相以后,那读书人就一直待在会馆中,从没出过门,这几日连那会馆大街都有人手守着,顾绍嘉怕是早就防着我们了。”
  太后不愿放弃,“父亲去查过那人吗?”
  何怀仁捋了捋胡须,“现在还只知此人乃是安平省通州府的一名举子,还是安平省乡试的解元,在文人中的名气还不小,曾被盛大家看中,欲要收之为徒,最后却拒绝此番奇缘的便是此人了,只看此事便知其乃是坚忍质直之人,不是我们三言两语便能撬动的。”
  太后是知道盛大家的,可此事她倒还是第一次听说,“那这谢景行又是如何与顾绍嘉有所牵扯的?”
  听得这般久,晟王此时终于插了一句嘴,“母后,这还用说吗?谢景行可是安平省的人,几年前安平省三省税收翻倍之后,顾绍嘉可是借着天下商行在安平省三省中收割了不少民心。”
  此次他的话并没招到何怀仁的反驳,反而赞同道:“我猜也是。”可税收翻倍之事,当时是他们三人都同意的,哪里能想到,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居然会在几年后的现在造成如此局面呢。
  悔也无用,当务之急是要将红衣大炮的制作方式拿到手,如此利器,可不能只让顾绍嘉独享。
  怀瑾握瑜之行,若是由自己做出来,那才是志得意满,可若是落在敌方手中,便只能想方设法破坏,若不能毁掉,无论如何也得分一杯羹。
  何怀仁眼神一暗,看见太后眸色深沉的模样,晟王也在一旁满脸焦急,定了定神,安慰道:“就算此时我们暂时落于下风,可只要太后娘娘将后宫把管好,泰安帝没有子嗣,我们便是稳坐钓鱼台,这红衣大炮,说不定啊,顾绍嘉他们反是为晟王殿下做了嫁衣。”
  太后闻言神色稍缓,才勉强没有慌了阵脚。
  晟王却没有他们的定力,才有今日来乾清宫找泰安帝之行。
  外祖父和太后娘娘总是安抚他,说泰安帝无后,为了延续大炎朝国祚,泰安帝早晚会立他为皇太弟,就算顾绍嘉现在蹦达得欢,泰安帝也是不可能立长公主之子为太子的,就算泰安帝想这般做,宗室和孔起元也不会同意。
  让他要沉着冷静,可他等不及了。
  他已经被这个无用的皇兄压在底下二十来年,做皇太弟哪有做皇帝舒坦!
  晟王回过神,泰安帝还在与他言说书中内容,他却猛地站起身,讪笑道:“皇兄,臣弟想起府中还有些事,就不陪皇兄看书了,今日先且离开,待日后再来。”
  连借口都懒得找,甚至等不及泰安帝回话,便大步离开了。
  看他走出了乾清宫,魏总管几乎是跑着过去将窗打开,又抄起桌上的茶壶跑到香炉旁,将壶中茶水一股脑全部倒进去,将香扑灭。
  香炉中飘出的渺渺白烟立即散去,房中的青木香味也立即散去不少,不过片刻便散了个干净。
  泰安帝看着他忙不迭的动作,想劝劝他,这香本就是必须时刻燃着才有这味道,只要一熄灭,三两息间便会散去,不必这么着急。
  可话还没说出口,方才一直在晟王面前忍着的发痒的喉口,此时又猛地传来一阵痒意,张口便是一连串咳嗽声传出,回响在偌大的乾清宫中。
  幸亏就算泰安帝咳得额角青筋迸起,声音也不大,没有传出乾清宫去。
  魏总管连忙跑了过来,跑得太急,一时不慎左脚绊住了右脚,整个身体立时就往前倒去,幸亏他反应快,一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才稳住了身体,连忙起身跌跌撞撞往前跑去。
  泰安帝看他这样,在咳嗽间隙说道:“别急……”可才说出两个字,喉头便传来一阵腥甜,紧接着,在魏总管终于跑到他面前之时,咳出了一口血来。
  魏总管骤然大惊失色,眼中的惊慌和担忧多得盛不下,逐渐蔓延到他的脸上,手上,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来,“陛下,唤于太医过来看看吧。”
  泰安帝接过帕子捂在唇边,咳嗽声变得闷沉,好一会儿他才止住了喉间痒意,将帕子摊开,雪白帕子上的点点红痕便展露在两人面前。
  这并不是泰安帝第一次如此,他很是随意地将帕子折好,嘴角牵起一抹笑容,“于太医就是神仙下凡也无用,我这个身体早就破败不堪了,趁现在还有些用处,总要为轩儿和长姐做点什么,总不该只让他们劳心费力。”
  魏总管脸色悲痛,老泪横流,嘴唇颤抖着捧住了泰安帝递过来的帕子,收入怀中。
  泰安帝安慰道:“行了,别哭了,一大把年纪了,比个孩子还能哭,暂时还死不了,最起码也得等着轩儿和屿哥儿回来。”
  魏总管勉强抑制住了悲痛,擦了擦脸上泪水,劝道:“陛下千万要保重身体。”
  泰安帝不可置否地一笑。
  这边,晟王出了乾清宫便直直回了晟王府,神色急切,不知道去探听消息的人回来了没?
  刚大步走进府中,王府总管便迎了上来,晟王不耐烦他一连串的关怀之语,立即问道:“派去查那谢景行的人传回消息了吗?”
  王府总管跟在晟王身后一直到了王府大堂,边道:“消息还没传回来,不过却打听到谢景行其人乃是才学过人之士,在大炎朝读书人,尤其是安平省士子中有着不小的名气。”
  晟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王府处处都点着炭盆,墙壁也是火墙,时时燃着柴火,就算是在凛冽的冬日,也是温暖如春,他从皇宫出来,还披着一件斗篷,此时走进房中,暖意传来,便将狐毛斗篷扯下,随手扔去一旁跟着的侍从手中。
  “催着他们动作快点,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得握在我的手中。”晟王脸色扭曲,哼笑道:“还有那红衣大炮,就算是撬,也得将那谢景行的嘴撬开,将制造方法交之于我。”
  他说着话,同时被身旁笼子中画眉的叫声吸引了注意力,这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该是他的,就如同这画眉一样,就该乖乖地被他关在笼子中,老老实实同他献技。
  王府总管有些为难,最后还是说道:“听下面的人回禀,今日谢景行已从安平会馆搬出。”
  晟王伸手逗弄笼中画眉的手一顿,脸上一喜,“搬出来了不是更好动手,知道他落脚之地吗?”
  王府总管垂下头,嗫嚅着说:“搬去了乾安街。”
  晟王猛地转身看他,“乾安街?”
  王府总管头垂得更低,道:“确是乾安街,就在长公主府斜对面。”
  晟王脸上神情变得有些不可思议,惊异道:“他一个小小举人,怎么可能在乾安街置宅?”
  这次不等王府总管回话,回想起昨日大朝上孔起元和众臣商议之后,做下了要赏赐谢景行和工部制造出红衣大炮和炮弹的工匠的决定,心中已有了答案,脸色忽明忽暗,“是皇兄给的赏赐?”
  “是,今日一早魏总管便去安平会馆颁了旨,之后谢景行便去了乾安街。”
  晟王冷笑一声,他才从乾清宫回来,那时魏总管可就在乾清宫了,他那个好皇兄居然一句未提,他完全忽略自己没有询问的事实,心中怒火中烧,赏赐一座宅子倒也无碍,可偏偏宅子就在乾安街长公主府对面,这其中定有顾绍嘉和安淮闻出力。
  这是铁了心要将那谢景行护着了,生怕自己对谢景行出手啊。
  晟王猛地站起身,背着手在大堂中来回走了几圈,最后还是按捺不住,一脚踹翻了身旁的凳子,“可本王偏要动手,就看你顾绍嘉和安淮闻能不能拦住本王了。”
  他募地顿住脚,脸色阴沉看向身旁人,“你去吩咐他们,不要只盯着谢景行,也查查他身旁的那些人。”
  对谢景行不好下手,他就不信谢景行了无挂牵挂,总有能下刀的口子。
  “是。”
  晟王心中冷笑连连,总有一日,等皇位到手,他要将在顾绍嘉和安淮闻那里受的气全部找回来。
  这么一想,他心中翻腾的怒火逐渐平复下来,只余下从乾清宫出来后就一直隐隐藏在心底的一丝躁动。
  见总管已经奔出大堂,晟王也不欲再待在大堂中,想到府中后院的那群莺莺燕燕,晟王只觉得今天剩下这半日有了去处,转身大步赶去了后院。
  穿过几个院子,晟王在一条岔路口顿住了脚步,回想起外祖父和太后劝他早早与王妃生出嫡子的话来,有些不情不愿地往左边迈步走了过去。
  可没曾想他才行过一段距离,前方便走来了两位侍女。
  这两位侍女都是王妃身边的人,是听闻晟王往王妃院子来时连忙迎出来的,等晟王殿下走到她们身旁,两人忙福了福身,垂头恭敬道:“晟王殿下。”
  晟王在他们身前停下了脚步,双手负在身后,点了点头,装出一幅常在孔无霜面前的温文尔雅模样,“王妃呢?”
  左边身穿桃红色衣裙的侍女往前走了半步,她是孔无霜身边的贴身侍女云梦,巧笑嫣然道:“禀殿下,王妃今日同霜凝姐姐和晓霜姐姐去净心寺了。”
  晟王蹙眉,“又去净心寺了?”
  云梦道:“是啊,今日是明安大师传授佛经的日子,王妃一早便赶过去了。”
  她身旁一身浅绿的云舒也跟着道:“要是知道王爷今日这般早就回来,王妃就算素爱礼神拜佛,也会等着王爷过去静雅苑的。”
  云舒话落,云梦接着又道:“不若王爷去静雅苑等等,我看现在时辰已过午时,王妃说不定再过一时三刻便回来了,王妃见到王爷一定会开心的。”
  晟王在听到孔无双不在王府时,心中便是一松,虽然孔无双身姿绝美,清冷高雅,还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可却不是晟王所喜爱的性子。
  现在孔无双不在,他不用过去同她虚以委蛇,他心中只有高兴的,哪里还可能去静雅苑等着,强自按捺住高兴,挥挥手道:“不用了,本王只是来看看,她不在,本王去其他地方逛逛也一样。”
  说完不等面前两人回话,转身大步离开,嘴角的笑意遮也遮不住,看来今日后院中那些娇柔欲滴的女子不会又白等一夜了。
  看晟王身影消失在回廊深处,云梦和云舒直起身,唇角笑容消失,脸上都挂着一抹嘲讽之色。
  =
  长公主府的侍从们动作很快,从上午谢景行来到这处宅院,不过两个时辰,便将大堂和主院收拾了出来,甚至看府中一些常用的物件没齐,还跑了天下商行一趟,将东西都置办齐全了。
  接着便派了几个人去了安平会馆,帮着谢景行将行李搬进了新家,自此谢景行便离开了安平会馆,住到了乾安街。
  不过回安平会馆时拿行李时,他和萧南寻还是一道的,可再回来乾安街时,谢景行身边就再不见萧南寻踪影,只有元宝一直跟着他。
  谢景行本是邀请萧南寻来乾安街同他一起居住,反正他看这住宅院也不小,没想到萧南寻犹豫后却拒绝了。
  谢景行还欲再劝,以他们的关系,不应该如此客气。
  可没想到萧南寻却说:“不是客气,只是你那房子不是也还没全部收拾出来吗?而且再过几日寇兄几人就会过来,总不能我们俩都不在会馆,到时他们去哪里寻人去,我先等着他们,到时同他们说了之后,再作决定。”
  还有一件事,萧南寻没有说出口,他当时前来京城是冲动之下做的决定,只说了一声,便不顾爹娘反对独自一人上了京,以他爹娘的脾性,怕是会派人来寻他。
  而且,他毕竟是萧家人,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家中事,也不知道大哥现在如何?想到他走时,大哥快要哭出来的神情,萧南寻心中难受,还是再等等,等着家里来人,得知家中消息后再说吧。
  谢景行想想也是,房子确实还要再收拾几日,也不急着这几天,之后就不再强求,带着元宝回了乾安街的新家。
  偌大的一处宅院,不可能只有谢景行和元宝两人,才刚回到乾安街宅院,方管家便寻了过来,试探问道:“谢公子是否要去雇佣一些侍从回来?”
  谢景行从方才便记挂着此事,他直接就道:“就劳烦方管家帮着挑几个人吧,小子才来京城不久,人生地不熟的,恐选了居心不良之人。”反正他是打定主意让长公主府的人帮忙了。
  等屿哥儿回来,看见宅院中他熟悉的侍从,说不定还会高兴呢。
  方管家看他态度便知他的想法,登时变笑道:“若是谢公子愿意,长公主府还有不少调教好的侍从,不若我去长公主府选几个人过来,谢公子觉得如何?”
  谢景行点点头,“那便劳烦方管家了。”
  这下可是过了明路,从长公主府出来的侍从和护卫立时便入住了谢宅。
  当个甩手掌柜的感觉属实不错,想到几年前他与家人初到通州府,为了买个宅院,可谓是劳心劳力,就算是运气好,经客栈老板寻到了合适的地方,还是跑了几趟的事情,谢景行不禁感叹,“果然还是软饭香啊!”
  接下来一段时间,谢景行一直在新家潜心温习,他并没有前去长公主府,当面感激长公主对他的帮助,只是借着方管家之口,道了谢。
  毕竟屿哥儿不在京城,他这般大咧咧地上门,属实有些事出无名,反正大家心照不宣,只等着屿哥儿回来,到时再上门才算是合规矩。
  而且谢景行觉得,在长公主看来,他就只是一个毛头小子,家中长辈也不在,首次登门,家中长辈居然不一起,怕是有些于礼不合。
  谢景行考虑了两日是否现在就将周宁、谢定安以及双胞胎接来京城,可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此次会试结果如何暂且不知,还是等着科举完之后,再将人接来为好。
  最主要的是,现在还是深冬,周宁的身体还有双胞胎的小身板,在这严寒的时节出门,谢景行着实不放心,二月会试,三月殿试,到时已到晚春,无论如何,也比此时从通州府赶来京城更合适。
  有了长公主府的侍从在,元宝便没有太多活可干了,他便天天跟在谢景行身边帮着端茶倒水。
  可谢景行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侍从帮忙,元宝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哪里还用得着他忙来忙去,便时常打发他出门玩儿。
  他是知元宝来京城的目的的,可看到现在元宝还跟在他身边,就知道元宝还未寻到爹,谢景行也曾想要不要对元宝提出让他帮忙,可想着元宝一直没在自己面前透露过他爹的情况,想来是不愿意坦露的,便没有说出口。
  搬来乾安街之后,同在内城,元宝离大理寺更近,又因为谢景行让他出门,他便能时常去大理寺周边转悠。
  以往谢景行不知,可长公主府出来的侍卫却是心细的,长公主之所以派侍从和护卫过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保护谢景行。
  现在京城风起云涌,而因为红衣大炮,谢景行可以说是立于风浪尖上,若是她不将人护好了,等屿哥儿回来,她可不知如何通屿哥儿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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