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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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是我处理事务太过于温和了,才让轻舞姑娘产生了不应该有的误会,以身犯险来挑战我话的真实性。”他说着沉声叫了一声,“黑泽,送客。”
  黑泽立刻出现,看了一眼宁卿和林秋禾直接走过去一出手就制住了往后退的轻舞,同时堵住了她的嘴。
  “我们去后院吧。”宁卿转头若无其事地对林秋禾提议,“我看这会儿也不会有病人来了。”
  林秋禾点头,看都没有看一眼身后拼命挣扎想要求救的轻舞,等到两个人一起到了后院她这才缓缓吐出了憋在心中的闷气,然后坐在阴凉处让绿袖上了壶消暑下火的茶过来。
  宁卿早就没有了在前面医馆中的泰然自若,这会儿林秋禾不开口他就站在一侧也不主动坐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只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等到林秋禾看过去就露出略带讨好的笑容。
  林秋禾见他故意这般作态,忍不住笑了出来。
  “坐吧。”她说,倒了茶递过去,“宁羽说你这些天都忙得不见踪影,我看你脸色也不大好。”宁卿本身体内就有多种毒素,如果不是刚好维持到一种平衡的状态,只怕早就病入膏肓了。如今张章加上林秋禾和程卓三人照顾,也不过是略微好转些。如果因为太过于劳累而导致体内毒素再次发作的话,怕就不好处理了。
  想起之前几次毒素发作的情形,林秋禾的目光就忍不住落在了宁卿的脸上。
  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宁卿脸上的疲惫虽然被刻意隐藏,却还是能够看出一些踪迹的。皇上遇刺绝对不是小事,他要配合着摄政王压制住京城之内的形势,还要负责搜捕刺客,甚至是找出藏在暗处的一些人,如今还要负责扫尾的工作。竟然在知道了他这边有麻烦之后就能够立刻赶来……
  依照宁卿缜密的心思,如果不是身边实在没有人用又太过于紧张她的话,又怎么会忙中出错让宁羽这个容易被人套话的姑娘前来帮忙呢?
  有时候看着他因为关心而乱了心,继而犯蠢其实也挺不错的。
  林秋禾双眼含笑,示意宁卿把手腕放在石桌上。宁卿一愣,“我没事,最近一直在按照医嘱休息吃药。”话虽然这么说,不过他还是卷起了袖子把手伸了过去。
  林秋禾手指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感受着指肚下面脉搏的跳动,她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许久才抬眼看了宁卿一眼,“现在我问你答。”
  “啊?”宁卿有些错愕,双唇微微分开、一双眼睛茫然地看过去,引得林秋禾又是一阵心跳加速。还没有来得及给宁卿“测谎”呢,她竟然就先因为美色乱了分寸,还真的是……没出息。
  稳了稳心神,林秋禾这才开口:“上午的时候,你是故意让宁羽留下来照看医馆上下的?”
  宁卿看看林秋禾又低头看了看她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轻笑出声,“是。”
  “你当时就知道是轻舞找我麻烦,所以才让宁羽出现打草惊蛇,免得我跟轻舞直面对方?”林秋禾扬眉,认真地看着宁卿。
  “是。”
  宁卿的直言不讳让林秋禾之前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派上用场,她略微停顿了一下才道:“你不想伤害轻舞,所以才这样安排的?那你是否觉得我之前对轻舞说的话太过于刻薄?”
  “不是。”宁卿说,认真地看着林秋禾,“我只是当时犯了傻,觉得这样的事情应该瞒着你,免得你胡思乱想。”至于轻舞,从一开始这位美艳而冷傲,号称冰清玉洁的第一舞姬就从来没有入过他的眼。
  “我所担忧的是你,怕你不高兴,怕你生气,怕你不理我……”他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怕你不信我。只是,事实证明我才是那个最大的傻瓜,竟然以为宁羽能够骗过你,当时我也是乱了分寸。”宁卿失笑摇头,之后才又看向林秋禾,“是我的错,我担心你不信我,却从一开始就没信你。”
  “禾禾,可是这种不信任也是来自于我的在意。我太过于在意了,所以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林秋禾紧绷的下巴微微放松,双唇分开:“我明白。”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的愉悦,宁卿听在耳中只觉得心中的不安和焦躁被彻底的安抚了。而这个时候,林秋禾才笑着开口:“那你之前对轻舞说的,你愿意被我利用,被我欺骗,就算全天下就认为你是傻子,你也傻得开心乐意,是真的?你真的如此的心仪于我?”
  指肚下面的脉搏猛然剧烈起来,林秋禾却没有低头而是执着地看着宁卿。
  宁卿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控制着声音缓慢地开口。
  “是的。”
  #
  教坊司显赫一时的天下第一舞姬轻舞姑娘似乎在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有传言说她被南方来的富商赎身当夜就远离了京城,也有说是她当初被某位使节团的大人物看重,对方派人佯装成了富商给她赎身带她离开。更甚者有传言说她看中了某个穷书生把这些年积攒的银子给对方,让人帮她赎身之后远走天涯了。
  反正一时之间,京城之中似乎忘记了早前严打之下的压抑气氛,街头巷尾的人都在用一种暧昧而艳羡的语气说着得到天下第一舞姬的人是多么的幸运。没有人怀疑这些传闻的真假,人们更乐意讨论这种轻松而带着一些颜色的笑话,根本就没有人问起轻舞姑娘究竟是被谁赎身的。
  除了一个人。或者说,林秋禾认识的人中,只有这么一个人问起,然而他却是没有资格或者是能力去调查轻舞下落的人。
  “你说,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男子,竟然让轻舞姑娘一见倾心为了他而赎身离开的……”李默端着酒杯一口把里面的酒喝了,然后又伸手拿起酒壶倒酒。“林妹子,你说说看,我究竟哪点不如人?为什么轻舞姑娘就看到我的痴心呢?”
  “你……”林秋禾无语地看着衣襟上已经满是酒水的李默,心中暗暗发急齐林怎么还没到,最终却毫不客气地开口:“因为你穷!你没钱。”
  “胡说!轻舞姑娘才不是看重钱财的人……是我不够好,是我太差了!”他说着又是举杯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然后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林秋禾,“不,你说得没错!要是我有钱,早早帮轻舞姑娘赎身的话,轻舞姑娘就不会被人买下送入他国了……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他哀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然后对着半空中的太阳……唱起了歌。
  林秋禾无语地坐在一旁,听着李默含糊不清的歌声,虽然不是很听得懂他唱的是什么,却也听出了歌声中的悲伤。
  如果轻舞知道有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深深爱着她,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呢?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摇头,暗骂自己一声真是闲的无聊,然后就起身示意张叔照顾李默,她独自回了书房之中看书。屋外,李默的歌声越来越低却依然会不时地飘进来。歌声舒缓而忧伤,林秋禾听着渐渐出神等到回神才发现手中的书都拿倒了。
  因为轻舞的离去,李默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齐林不堪其扰终于一封家书寄回去,李默被家人打包带回了书院。而临走之前他特意跑去见林秋禾。
  “林妹子,”李默只对一旁的宁卿行了下礼就完全无视了这位站在京城顶尖的权贵,对着林秋禾打了声招呼,自顾自坐过去,“我明日就要走了,你平日里面忙就不用送我了。反正一路有齐林同行,他会照顾好我的。”
  林秋禾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抬头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看向李默。
  “李大哥此行路途遥远,我已经准备了一些常用的药物,以防你路上要用。”林秋禾起身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盒子药递了过去,“此次一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何时了,只盼李大哥回书院之后潜心读书,下次再见你已是状元之位。”
  “那我就借林妹子吉言了。”李默点头认真地说,这些日子为情所困的他消瘦了不少,然而也许是人真的清醒过来的缘故,他虽然消瘦,精神也不大好,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明亮。
  他起身告辞,等到林秋禾送他出了后院的门他才回身。
  “两年后我参加秋试,到时候若是林妹子还未许人家,我将以状元的身份上门求娶。”李默说完不等林秋禾回答转身就快步离开了。
  林秋禾站在原地愣了半响,然后才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呵呵……”的无奈笑声,回身就看到宁卿站在廊檐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哼哼~~桃花朵朵开的开不止男主一个~~~
  禾禾也是一枚安静的美少女~~~照样也是桃花朵朵开的~~~~
  今天给朋友过生日~~这里是存稿箱君~~~
  大家晚安~~~~虽然这章是我半夜写好存进来的~~~
  么么哒~~~~
  ☆、第93章 仵作
  “林姑娘,这些日子在京城托你照顾良多。你是一个好姑娘,做事稳妥,心中透亮,不同于一般女子一双眼睛只能看到内宅之中的那些小事,目光远大而开阔……之前所言并非虚言,然我又不愿给你徒增烦恼。因此,留下这枚我多年前偶得的玉佩一枚,若是你有意,两年后秋试,我定然高中榜首风风光光上门求娶……”
  林秋禾念着李默偷偷留下来的信,双眼含笑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宁卿。
  宁卿下巴都绷紧,唇角再没有一丝的笑意,双唇抿成一条线,而桃花眼中则酝酿着狂风暴雨一般。意识到林秋禾看过去,他勉强扯动了一下唇角,“榜首,想当状元?哼!”
  这一声冷哼里面包含的意义还是比较复杂的,林秋禾毫不怀疑如果宁卿愿意的话,干涉一届秋试的排名的能力还是有的。她过去从抽屉里面拿出火折子把整封信点燃,一直等到不剩下一点的纸片。
  一小堆的纸灰汇聚在一起,她拿了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把纸灰装进了信封封好折叠一下,然后用用一个信封把李默随信留下的“多年前因为喜欢而买下的玉佩”和这一信封的纸灰一起塞进去。
  “青黛。”她叫了一声,一直有些忐忑不安守在门外的青黛连忙进去。看了一眼神色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的宁卿,又看了一眼微笑从容的林秋禾心中不由的没底。
  李默走之前的那句话她可是也听到了的,不得不说着书生实在是有些放荡不羁。最重要的是,晋王殿下似乎也听到了他的话。别人不知道林秋禾和宁卿的关系,身为贴身丫鬟、颇得林秋禾信任的她却是知道的。
  她当时就想跟进屋内,却被林秋禾给拦住了。这会儿进来见两人似乎是没事人一般,不由得一愣这才看向林秋禾等着她吩咐。
  “明日一早你替我出城送李公子离开,顺便帮我转达一句话。”林秋禾看宁卿听到她还有话要青黛转达,一下子耳朵都要竖起来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偷笑,故意清了清嗓子道:“告诉他,纵然落花有意,流水却是无情的。”
  她说着把手中的信封给青黛,“里面的东西以后定然会有一个好主人的。”
  青黛慎重地接过信封收好,把话重复了一遍这才在林秋禾的示意下离开。等她出去林秋禾这才回身双眼笑得弯起来,看着宁卿,“这般处理,不知道晋王殿下可还满意?”
  “那个李默,”宁卿闷声开口,“倒是有些才学,只是未免也太小看天下学子了。两年时间,他若真有本事参加殿试,到时候我们的喜酒倒是可以请他来喝一杯。”
  林秋禾心中正为宁卿的假大度和正经偷笑,听到他这么说直接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咳、咳咳咳……”她猛烈的咳嗽起来,宁卿过去伸手轻轻地帮着她拍后背,还温柔地低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来,喝口茶顺顺气。”
  林秋禾满脸涨红,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的,又或者是咳嗽的。她抬头瞪过去,双眼里都是咳出来的泪水。而宁卿还一脸的关心,“不急,先缓缓,有话慢慢说。”
  林秋禾把茶杯放在一旁,一巴掌排开宁卿的手。
  “你要是再乱说话,我也送你一句话可好?”她双颊绯红,怒视心情突然变得舒爽起来的宁卿,“反正是成亲,哪年成亲不是成,不是吗?”她说着脸颊更是滚烫,却毫不示弱地扬眉对宁卿示威。
  宁卿一愣,转而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眼神渐渐就变得缠绵起来,连周遭的气氛感觉都不一样了。林秋禾越发的觉得别扭,想要避开宁卿的眼神却又没办法挪开眼睛。而宁卿趁机握住了她的双手,飞快地低头凑上去吻了下林秋禾柔软的唇让她无法挣脱,这才低声在她耳边说:“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林秋禾大羞,抬脚就恨恨地踩了宁卿一下。
  她是那个意思吗?!
  一场由李默带来的可能的争吵就这么烟消云散了,这源自于林秋禾处理感情方面的事情果断,也是因为宁卿对感情的克制,没有因为一时的醋意就大发雷霆,而是给予林秋禾足够的信任和时间来处理这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七月份份转眼过去了大半,期间林秋禾入宫几次为宁邵哲检查伤口,确信伤口愈合顺利这才松了一口气,顺势把之前酝酿了许久的一本奏章给递了上去。
  有关外科手术的事情,之前在摄政王府的时候林秋禾就在宁邵哲面前提过。如今奏章提上去,而宁邵哲也已经准备好了圣旨给了林秋禾一个类似于“荣誉御医”的称号——生死刀,寓意为一刀生一刀死。
  然而对于林秋禾说想要推广外科手术的事情,他却有些迟疑。因为之前林秋禾就曾经提过,外科手术的发展需要一定的尸体做研究。当时他不过是为了推脱才开口说让林秋禾先写一个奏章,把整件事情理理清楚。本以为这么久过去,她应该放弃了才对。却没有想到,如今竟然收到了这份“奏章”。
  因为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做成这件事情,因此林秋禾的这份奏章与其说是把外科手术的部分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不如说她写了一份开创外科手术学校的创建计划书。加上宁卿私下的帮助,林秋禾在里面着重描写了擅长外科手术的大夫在战场上的作用,恰到好处地戳中了宁邵哲的痒处。
  这份奏章他看了足足有三天,三天之后才犹豫着让人去请了张章和白术两人过去说话,与此同时参与讨论的还有摄政王和晋王这对父子。
  “你们对林秋禾此举有何看法?”
  张章快速地翻看着宁邵哲让人送过来的奏章,上面的字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而很快他就被里面的内容所吸引,一直等到他合上了奏章耐心等待的宁邵哲这才开口询问。
  他是最后看到奏章的,而一旁的白术白院判看的比他还略微快了些。
  闻言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才由张章开口。
  “那日她为皇上‘手术’缝合伤口确实出人意料,而效果如果延续到那些在战争之中受伤的将士身上,想来也是一样的。”张章缓声说,挑选着合适的语言,“那日在场配合的御医也有一些,白院判也是其中一位,具体情况皇上可以询问白院判。”
  白术被张章这么拉出来却没有任何的怨言,着重讲述了一下手术过程中的一些细节,对林秋禾对于人体内脏的熟悉表示了肯定,然而对于杏林中人是否能够接受这种外科手术学习,他并不看好。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摄政王听到此处发出了一声冷哼,打断了白术的话。
  “十三年前漠北一役,白院判可知道我军有多少死伤,又有多少是可以用外科手术救治回来的好儿郎?”摄政王说着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就看向了白术,白术只觉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开口:“当年共计有两万三千八十九位将士在漠北之战中陨落……”
  “战场之中,有将近七成的将士是因为伤势无法得到有效的治疗而死,若是这些将士有一半能够被救下来,那么现如今边境那些国家就不敢对我朝虎视眈眈。”他说着转头看向宁邵哲,拱手道:“皇上既然已经决定了两年之内稳住漠北,那么会这样外科手术的大夫就不能少。不然就算漠北蛮人被打趴下,只怕本朝也要进行长久的休养生息才能恢复如今的稳定局面。”
  “皇上,边境诸国可不会再给我们十年恢复,等着我们去打趴他们。”摄政王缓声道:“漠北就会成为他们的前车之鉴。”
  宁邵哲点头,这点他之前也有考虑到。十三年前漠北一役时他还小,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对当时的记忆。更何况宫中藏书阁中各项记录都有,他随时可以调阅。
  “依臣来看,”宁卿开口,声调中带着一丝慵懒和随意,“能够跟去战场的大夫,一般来说都是三十以下,体力上能够跟上行军速度和适应边境的环境。而如果我们再把要求提高一些,要求二十五岁一下的医师才有资格跟着学习外科手术的话……”
  年轻医师经验不过,这是他们的缺点,但是同时,就是因为没有被根深蒂固的局限在一定范围之内,所以他们的接受能力也会足够的强。
  “另外,”白术明白了上位者们的考虑,主动开口提议,“当年曾在军中服役的军医和临时借调的大夫,以及上次皇上重伤之时参与诊治的几位御医也都可以参加。这些人要不经历过战争,要不就是目睹过手术的过程,相对一般大夫也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宁邵哲缓缓点头,眉头却依然紧皱。许久,他才开口:“你们说的都对,但是,这奏章所说的‘教材’一事,又该怎么解决?”
  这才是让他一直犹豫着没有痛快发下奏章的原因,普天之下他相信总能够找到适合学习外科手术的人,然而这要用到的尸体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可用死刑犯代替。”摄政王突然开口,平静地语气说的似乎根本就不是人命和尸体一样,“有些死囚可以暗中留下,等到合适的时候杀死送去当‘教材’。”
  这样的提议让在场所有人都暗暗吃了一惊,忍不住看向面无表情的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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