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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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转身就走。
  小贩一把拽住了他:“你把菜叶都扒掉了,说不买就不买了?”
  父亲说:“谁让你乱涨价的!”
  小贩说:“你听着,我不想打架,你把白菜扒了就必须买,不然我不可能让你走。”
  父亲说:“你放开我!”
  小贩说:“你买白菜!”
  父亲推了她一把,说:“我就不买了,你能咋地!”
  小贩突然坐在了地上,拽住父亲的裤脚儿大喊起来:“你个老家伙!你他妈摸老娘!”
  父亲怎么都挣不脱,他说:“你这个女的,怎么耍磨磨丢呢!”(耍磨磨丢,东北俚语,胡搅蛮缠的意思。)
  人都围了上来,看热闹。
  这时候,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从商亭背后走出来,他一把揪住了父亲,一拳砸在了他的耳朵上。父亲摇晃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手里的菜散了一地。
  那男子又冲上去踢了父亲两脚,父亲蜷起了身体,捂住了脑袋。
  旁边好几个小贩都认识父亲,有个平头一边拉架一边小声对那个男子说:“顺子,差不多得了,他儿子是警察……”
  那个男子一下就怯了,嘴里依然骂骂咧咧的,却不再动手了。
  又一个卖水果的小贩说:“什么警察!他杀了人,进监狱啦!”
  那个男子冲过去踹了父亲一脚,踹在了腰上,父亲悲惨地叫了一声。那个男子声叫嚷着:“我打的就是警察的爹!我让你欺压老百姓!我让你买菜不给钱!……”
  旁边有人鼓起掌来。
  平头再次拽住了那个男子“哎哎哎,他儿子最近跑出来了!”
  那个男子再次停止了撒野,只剩下装腔作势地骂了:“起来啊,别他妈装死!”
  另一个圆脸小贩说:“听说他逃进了新疆大沙漠,已经死在里面了!”
  那个男子又来了劲,要冲上去打,这次被他老婆拽住了,他老婆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把他推走了。
  一般老头会躺在地上不起来,东北话叫“放鹅”(讹),父亲没有,他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菜,嘟囔着:“我就不买你的菜,有能耐你打死我……”
  然后,他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父亲挨了一顿揍,只为了1毛钱。
  章回的心里非常难过。
  如果换了过去,他来了,那个打人的男子会扒掉白菜外面所有的蔫菜叶,把最干净的部分送给他,不要一分钱。
  现在,他只能站在高处当看客,再也帮不上父亲了。
  章回跟着父亲回到了家,父亲始终没有发现他。
  他在窗外站了一夜,天亮之后,他飞进了楼道,站在了家门口。就像小时候父母去上班了,他从学校回家,却没有拿钥匙……
  老章抱着这只来历不明的鹦鹉,走到客厅,看了看笼子里的那根链子。它果然把那个弹簧锁打开了。
  老章把它轻轻放进去,又一次用那个弹簧锁把它锁住了,然后避开它的眼睛,快步回到了卧室。
  老伴当然不相信儿子变成鹦鹉回来了。
  她翻个身就“呼呼”睡过去了。
  老章却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老章起床之后又去看望那只鹦鹉,它还在栖木上站着,身上的羽毛已经所剩无几,一双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老章给它补充了维生素,还给笼子喷了一些水,保持湿度。他真的把它当成儿子了。
  这天半夜,老章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哇,湿,脏,维……”
  他睁开了眼睛,家里死寂无声。他知道这次是做梦了。
  他走出去,打开灯,看见那只鹦鹉躺在笼子底部的木板上,一动不动了。它身上的毛已经全部掉光,光秃秃的。
  章回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依然躺在那个木屋里,森林里的朝阳刚刚升起来,湿漉漉的,照进了窗户,无比清新。
  他坐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他还是他,并没有变成鹦鹉。
  他长长松了口气,朝四下看了看,郭美正在大床上睡着,她侧着身,显出性感的腰臀曲线。白欣欣也睡着,他趴在小床上,姿势很像一只甲虫。
  难道刚才是做梦?
  这个梦太漫长了,太逼真了,根本不像是梦!
  他没有惊醒郭美和白欣欣,他从口袋里轻轻掏出手机看了看,顿时又糊涂了——他们从太阳墓离开罗布泊那天是5月11日,今天应该是5月12日,可是,手机显示的时间却是:2013年5月22日!
  白欣欣也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抱着双膝发呆。
  章回盯着他,问:“你怎么了?”
  白欣欣说:“刚刚做了个梦,梦见我回家了……”
  章回说:“你怎么回家的?”
  白欣欣把目光转向章回,突然“呵呵呵”地笑起来:“我梦见我变成了一只甲虫!太可爱了!”
  章回说:“等一下!你在家里看过电视吗?”
  白欣欣说:“什么意思?”
  章回说:“你看过新闻吗?”
  白欣欣说:“看过……”
  章回说:“你看到了什么新闻?”
  白欣欣努力想了想,说:“7月19号,美国汽车之城底特律申请破产了……7月20号,马英九连任中国国民党主席……还有,7月22号甘肃岷县发生了6.6级地震……”
  章回半天才说:“我也看到了这些新闻!”
  ps:上午更新完毕,才起床的各位早安~
  第248章 小三儿的偷窥生活
  白欣欣睁开眼睛,发现这个世界变了,变成了很多画面,类似数不清的监视器,他努力把这些画面拼接,终于确定,他依然在森林木屋里,只是他不再是他,他好像变成了一只甲虫!
  是的,他变成了一只七星瓢虫,他开始用复眼看这个世界了。他的身体呈卵圆形,只有6毫米长,4毫米宽。背部两片鞘翅是橙黄色的,上面有几个黑色斑点。头部、复眼、口器都是黑色的,触角是褐色的。
  做人的时候,白欣欣不算是个好人,现在他却被变成了益虫。
  瓢虫之间有一种奇妙的习性:益虫和害虫之间界限分明,互不干扰,互不通婚,各自保持着传统习性,不论传下多少代,绝不会产生“混血儿”。
  白欣欣试着移动六根细细的脚,朝前走了几步,一张床变得高低不平,非常宽阔。他顺着横七竖八的干草走到床边,就像站在摩天大楼上朝下看,他抖了抖翅膀,竟然飞起来。
  他很不适应悬空的感觉,非常害怕,赶紧落在了地上,接着朝外面爬。
  那些参天大树在视觉上变得恐怖。
  那些草变成了他的森林。
  他绝望地朝前爬,朝前爬,朝前爬。他知道,他的速度比人腿慢了50倍,森林大了90万倍。他又恐惧又着急,时不时地舞动双翅飞起来,飞几分钟又落在地上,继续爬行……
  饿了就吞食一点草上的蚜虫,渴了就喝点草上的露水。
  生活倒变得十分简单。
  有那么一次,有一只花里胡哨的鸟朝他飞过来,他吓死了,他发现他一害怕的时候,脚关节分泌出一种难闻的黄色液体,那只花里胡哨的鸟立即离开他,飞上了高空。
  他心里暗暗感谢老天创造瓢虫的时候,赐给了它们这种自卫能力。
  他不敢动,把三对细脚收缩在肚子底下,装死。直到那只鸟飞得不见了,他才继续朝前走……
  可怜的白欣欣在森林里走了几天几夜,终于听见了汽车奔跑的声音。
  他知道,他离公路已经不远了。
  又走了两天一夜,他来到了公路旁的一个加油站。这时候是下午4点多钟。
  通过加油车辆的牌号,他确定,此地就是他的老家福田市附近。他有点沾沾自喜了,当初他选了那条刻着“闽”的通道,看来他选对了!老天真的把他送回了老家!
  那么,那片森林应该就是福田市的龙谷森林公园了。它位于福田市西北部,总面积公顷1460公顷,共有植物1500多种,比如南方红豆杉,福建柏,油杉……等等。
  可是他变成了一个虫子。
  是不是该去医院治疗呢?
  他立即意识到,这个想法极其可笑。就算真的遇到神医,也不能把他从一只瓢虫变成人,除非把“医”字去掉,只剩“神”。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去看看自己的老婆。
  自从他去安徽做生意之后,就没怎么回家看过老婆和儿子。直到两年前,他主动回来了,回来和老婆办理离婚手续……
  他感觉,在这个世界上,眼下他最亲的人就是老婆和儿子了,尽管他们不可能再认出他来,他还是想回到他们身边,只要能看着他们吃饭、睡觉、聊天,那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白欣欣不想再爬了,他来到一辆皮卡前,振翅飞了上去。
  那辆车加满油之后,开走了,果然开向了市区的方向。
  白欣欣终于提速了,一个钟头之后,他回到了福田市。福田市不大,白欣欣熟悉它每一个角落。他用复眼看着路旁的建筑,虽然有变化,但是大部分都十分熟悉,内心百感交集。
  他发现,他变成瓢虫之后,不会哭了。
  皮卡拐了个弯儿,又朝前开了两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白欣欣从车上飞起来。他家住在旁边那条街上,他要横插过去。
  白欣欣走一会儿飞一会儿,飞一会儿走一会儿,天黑的时候才回到他家那个小区。
  他家住在一楼,他飞上窗台朝里看了看,里面的家具没怎么变样,陈旧而简朴。他的心里有点酸楚,这么多年一心赚钱了,根本没想到帮助老婆改善一下生活……
  他看见了儿子的书包,扔在地板上,旁边散着作业本和文具盒。儿子的书包都那么大了。
  他沿着窗台爬行,终于在纱窗上发现了一个很小的漏洞,顺利地钻了进去。
  他还在抱怨老婆,这女人太粗心了,也不知道换换纱窗,他都能钻进来,蚊子更没问题了,夜里儿子不知道被咬了多少包……
  他爬进卫生间,看见盆子里扔着几件衣服,有一件脏兮兮的小t恤无疑是儿子的,他爬上去,用触角碰了碰它,就像在抚摸。
  他还看见了一件男人的大短裤,他马上警惕起来——看来,老婆已经有男人了。
  他想把这件大短裤扔出家门,可是他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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