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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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池吓了一跳,畏瑟道:“没有。”
  大巫似被他的表情烫到,移开目光,一锤定音道:“以后,你不许再和安嘉瑞见面!”
  清池脸上畏瑟的表情瞬间化去,不可置信道:“为什么?师傅?”
  大巫没有解释,只是重复了一遍:“不许再与他见面!”
  清池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不能与安先生见面呢?难道大巫不喜欢他?安先生怎么可能有哪里不好呢?他每一处都完美无缺,不似凡人,却如谪仙般,正该好好亲近啊。
  他心中浮现出一股陌生的情绪,似乎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
  为什么不能让我看看他呢?我已经退让了这么多,难道连看他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吗?
  我没有想拆散他们啊,我只想看一看他是否安好,是否开心,我便心满意足了。为什么呢?连这样一个渺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难道是犯了一桩天大的错误吗?
  无数种激烈的情绪在他心里回荡,似是十分陌生,又似曾经发生过无数次。他的表情渐愈癫狂,分不清哪个是他自己的想法,哪个是突兀产生的想法。
  大巫面露紧张之色,快步靠近他,一拍他的额头,大喝道:“孽徒回神!”
  他才软软的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大巫看着他熟悉的脸,却寻不到一丝一毫熟悉的神态。慢慢垂下眼,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尤心有不甘。
  他何其无辜!何其无辜啊!
  然上穷碧落下黄泉,一切已成定局。
  第26章
  回府之后,都天禄对安嘉瑞越发上心,不仅琐事不交于他人,更是几乎寸步不离。连安嘉瑞身边跟着的人都多了许多,各个都是身强体壮,气质彪悍之辈,平时主要负责拿狐疑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人,一有动静就恨不得把安嘉瑞团团围住。
  安嘉瑞看着大树上惊走的小鸟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能理解都天禄的担忧之心,但这也有点太过了吧?
  大汗们围着安嘉瑞发现无事发生,又若无其事的退到一旁,装作自己并不存在。
  落塔毫不在意,仍是执壶缓缓往茶杯中注入茶水,提醒安嘉瑞道:“先生,再过片刻药就该煮好了。”
  安嘉瑞合上手里的书,面上露出嫌弃之色。
  落塔微微一笑,将茶壶轻轻放到桌面上,还未开口,先抬眼看向院门。
  都天禄拿着一碗药碗,笔直朝安嘉瑞走来,于是落塔又拿起茶壶,给都天禄也倒了杯茶。
  都天禄坐到安嘉瑞身旁的石凳上,端起药碗,轻轻吹着热气,目光在他手上的书本上看了眼:“野禅杂记?怎么又看这本书了?”他用手摸着碗壁,感受温度,似乎还是有些烫,又轻轻吹了吹,继续道:“大巫不是说切勿过度思虑吗?”
  安嘉瑞看了眼手上的杂记,晒着太阳懒洋洋的道:“之前那本看完了,这本也还好,挺有意思的。”
  都天禄摸了摸碗壁,确定温度可以了,才举起碗调笑道:“我喂你?”
  安嘉瑞将手上的书放到桌上,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碗,漫不经心道:“这么苦你还忍心让我一口一口喝完?”
  他看着黑漆漆,气味不详的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往嘴里倒,避免回味它的味道。就这样,还是从心底泛起了一阵阵苦意。要不是大巫看上去不像是公报私仇的人,他几乎怀疑他是故意把药弄的这么难喝的。每当你喝完手上这碗,以为这已经是人间至苦了,绝对想不到下一次的味道还能更难喝。
  都天禄看着他挤眉弄眼扭曲了脸的奇怪模样,心底泛起一丝喜欢,即使是这样安嘉瑞仍在他眼里熠熠生辉,神采飞扬,让他忍不住浮起一个微笑道:“你说的也是,我该喂你吃这个的,是我思虑不周。”
  他从旁边拿过一个飘着淡淡香味的小盅,轻轻揭开盖子,露出里面淡白色的甜羹,挖了一勺,递到安嘉瑞嘴边,有些期待道:“我让厨娘特地做的辞国的甜品,你尝尝看味道正不正宗?”
  安嘉瑞满嘴都是苦味,怏怏的看着他,张嘴吃了一口。甜而不腻,瞬间滑过喉咙,如水般顺滑,简直是人间美味!
  他瞬间打起了精神,双眼亮晶晶的看向都天禄——手里的甜品,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道:“挺好吃的。”
  都天禄被他的眼神吸引了,忍不住把小盅往旁边移了移,安嘉瑞默默的把眼神移到他脸上,似有些无奈之意。
  都天禄假意咳嗽了下,缓解尴尬的情绪,又挖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就这么情意绵绵的一勺又一勺,都天禄楞是喂完了一整蛊。其实到了后面,苦味早已消散,甜品的甜味便显的过于甜了,但是这个气氛,安嘉瑞楞是没好意思打断他这一勺又一勺的,只好安慰自己其实这也不是很甜……
  待都天禄转身把小蛊放到桌面上的时候,安嘉瑞赶紧拿起茶杯,一通猛灌。
  落塔目睹这一场景,不由把头低的更深了些,来掩盖他嘴角的笑意。
  都天禄似有所觉,放好小蛊之后,转身看向安嘉瑞。
  安嘉瑞早已放下茶杯,一脸淡定的与他对视。
  双目相接,看着安嘉瑞眼里暖暖的光芒,都天禄忍不住挪动位置,更靠近了他一些,呼出的热气满满的铺在安嘉瑞耳旁。他停顿了片刻,见安嘉瑞没有躲开的意图,才弯腰,在他唇角轻轻印下一个吻,温柔且毫无欲念。
  安嘉瑞从这个吻里感受到了他的珍爱之情。
  他的心上慢慢绽开了一朵小小的花,微微荡漾在角落的某处。
  夜色渐深。
  等安嘉瑞安歇了,都天禄才有功夫处理些琐事。
  他坐在书房里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慢慢拆开信封,抽出信纸。
  落塔站在下方,恭谨道:“刺客的尸体已经全部检查完,他们做的很小心谨慎,没有留下多余的信息。”
  都天禄慢慢看着信,一言不发。
  落塔接着道:“根据目前收到的回报,没有皇子们与其他不明人士接触的信息,其余关注对象亦无异动,目前还不能确定刺客是哪一方派来的人。”
  都天禄看完了信纸,慢慢折叠起来,放回信封,才有些惊讶的道:“你都不能确定是谁派来的人?”
  落塔微微弯腰,恭谨道:“属下无能。”
  都天禄倒是来了几分兴趣:“敢在大都肆无忌惮的刺杀我的人……”他思考了下,有些玩味道:“辞国人呢?”
  落塔有些惊讶,似是不明白他这飞来一问:“属下无知,辞国人应该没有组织起如此多实力高强的刺客的能力?”
  都天禄摇了摇头,耐心道:“在这个即将远征辞国的节骨眼上,大金不会有人那么不长眼敢派人来行刺我的。反倒是辞国,怕是恨不得我死在行刺下,或大金因此而动荡。两者皆是他们所愿。”
  落塔露出佩服的神色道:“殿下果然神机妙算。”
  都天禄露出一丝笑意,教导他道:“你就是眼光太浅,只瞩目在大金了。”他站起身,看着窗外的月亮,负手感慨道:“目光当着眼于整个中原。世界之大,何处不可取耶?”
  落塔露出一丝由衷的敬意,恭谨道:“仆闻之。”
  世界之大,岂是只有大金与辞国?他的野心,又岂是一个小小的辞国能满足的?凡天下之领土,当皆并入大金,方能停下进攻的步伐。
  时间慢慢流逝。
  安嘉瑞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好转了许多,在药引即将用完之时,神殿派人送过一次药引。
  而他与都天禄的气氛也融洽了许多,安嘉瑞似乎不再拒绝他,偶尔还会跟他笑语两句。
  所以当都天禄收到了大汗家宴的邀请时,他难得的没有一口拒绝。
  自从上次跟大汗争吵过后,他没有再跟大汗见过面,大汗也没有任何表示,现在手上收到家宴的邀请,也可以算是大汗婉转的退步了。
  毕竟不年不节的,突然举办什么家宴,这别有用心二字几乎是写在了邀请函上。
  而出征辞国的统帅仍然还没有确定下来,大汗似乎一心想让都天禄出征,并没有考虑其他人的意思。哪怕皇子们再三请战,文人们的旁敲侧击,仍是没有动摇他的决心。
  这个月廷帐之中可是热闹的很,什么鸡鸭猫狗的都想跳出来彰显一下存在感。
  都天禄确也有进廷帐议事的资格,甚至在队列前端便摆着他的座位,但都天禄很少出席。起初是他常年征战在外,不方便出席;之后是皇子们也有了入廷帐议事的资格,他懒的看那三个蠢货装模作样,便去的少了。最后待他羽翼丰满,他的目中无人和骄傲自大已然深入人心,他便真的不去了。
  虽然他不去,不代表廷帐中没有他的人,甚至可以说,袁三军的大将们都有入廷账议事的资格。所以他在与不在,其实真的没什么区别。
  而牧地烈部落那边,不知道柱子间做了什么,一反常态的安静和忍耐,没有出来给他施加压力,保持了克制。
  甚至在被大汗一再拒绝之后,皇子们都跟改了性子似的,一反常态的安静了下去。
  一时之间,整个大都都风平浪静,颇有些风雨欲来的味道。
  但是都天禄毫不在意,哪怕真的风起浪涌,那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除非大金一日之内被灭国,不然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一朝势弱的。这不是他得意忘形,而是事实确是如此。
  “大汗要办个家宴,嘉瑞你想去吗?”都天禄腻在安嘉瑞身边,随意的询问道。
  今天的天气看起来似乎有下雨之兆,所以安嘉瑞难得没在外面院子里晒太阳,而是呆在书房里看书。但奈何某人一直在一旁骚扰他,要不就是喂个提子,要不就是凑近偷偷亲他,还老拿小拇指去勾他的手指,又黏人又幼稚。
  等安嘉瑞一把目光移过去,他立刻就露出两个小酒窝,里面盛满了香醇的美酒,把他醉的说不出不要再这样做的话。
  闻言,安嘉瑞漫不经心的道:“你想去吗?”
  都天禄又拿小拇指去勾他的手,成功勾住了之后,才不在意的道:“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安嘉瑞抽走手指,翻了一页书,不甚在意道:“会吵架吗?”
  都天禄脸色微微一愣,问道:“嘉瑞不喜欢我吵架?”
  安嘉瑞诚实的回答他:“吵架太闹了。”
  都天禄连忙道:“我也不喜欢吵架。上次是意外,你看他那么独断专行……”
  安嘉瑞闻言便无所谓道:“不吵架那就去吧。好歹也是家宴。”还能vip位置看戏,填补下无聊的日常。
  都天禄点了点头,又道:“到时候他们要是说些什么不好听的,你别往心里去。”他强调道:“我一直拿你当我的爱人。才不是什么……”怕触及两人不愿谈的雷区,他悻悻收声,不再往下说了。
  安嘉瑞瞥了他愤愤不平的表情一眼,角落里的花朵又微微摇晃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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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宴安排在大汗宫殿依山而建的观景处, 凭栏而望,湖水波光粼粼,在灯笼的光照下反射出各色光芒,如星河坠入人间。
  亭子附近种满了各种花卉, 恰逢春季, 百花齐放,美不胜收。偶有几片花瓣被风轻轻一吹,打着卷在空中飘荡, 扶风弱柳之态, 惹人怜惜。
  再登上亭子,远眺他方,目之所及,广阔天地尽收眼底, 使人心中顿生豪情壮志。
  观景处极有文人雅士之风, 亭子是早已修建的,至今已有些古朴之色;也无豪华装饰, 目之所及皆是简朴自然之物,与风景相映衬,更显野趣。
  亭子不大, 摆放了一张圆桌, 位置之间距离极近,显出亲近之意。而正对着亭子中央的空地上, 被整理出了一个表演的台子, 显然是新搭建的, 有些格格不入。
  都天禄和安嘉瑞到的时候,位置上差不多坐满了人,都面带笑意,互相寒暄,似是一片其乐融融之态。
  安嘉瑞看了眼四周的风景,有些惊讶,没想到大金还有审美与辞国相近的人?还是这是大金对辞国文化不自觉向往的表现?念头在他脑海中一晃而过,他又把目光投向圆桌,人比他想的多一些。
  之前听闻是家宴,安嘉瑞心里推测,觉得可能是大汗欲带皇子们与都天禄讲和或回忆一番往事增进些感情。
  但是看这家宴出席的人,除了大汗和皇子们还有大巫乃至牧地烈部落的阿公和叔公,以及几个眼生的武将。
  看他们的气势和穿戴,以及跟阿公交谈的熟稔之色,他怀疑这可能是大金的各个部落首领,这看起来不应该叫家宴,不如叫大金的部落首领聚会。
  都天禄一出现在亭子前,交谈声未停,阿公率先露出了和蔼的笑容道:“天禄你来的可算晚了些,路上有事耽搁了?”
  叔公忙着倒酒,闻言还插嘴道:“赶紧过来坐,就等你了。你这架势可比我们大多了。”
  旁边一个眼生但看上去十分和蔼,面无长须,鬓角有些微白,带着笑道:“天禄当自罚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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