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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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千的麻绳上挂着一块不大的木牌此时也在跟着晃,木牌上隐隐斑驳几个歪七扭八的中文字:庄天生,庄希贤,庄天养!
  ******
  时间是最有情而最无情的。
  庄美慧推开镀金弯柄的门把手,走进庄希贤的房间。
  宽大明亮的卧室还保留着儿时的样子。
  房间里飘荡着欢快的生日快乐歌,来自庄希贤小时候的游戏室。
  庄美慧踩着地毯轻轻走过去,庄希贤正穿着睡衣,背对门坐在地毯上,庄美慧向侧边挪了一步,看到她正在聚精会神玩一个玩具。
  在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娃娃屋旁边,现在放着一个一米多宽的新玩具,是一个舞台,舞台上有两只花栗鼠,她手上还有一个,此时她正拿着一件小衣服在给上面套。
  庄美慧轻轻唤她:“希贤。”
  庄希贤抬头,看到妈妈一笑:“妈妈你看我的玩具漂亮吗?”
  一时间,庄美慧好像回到了女儿小的时候,她走过去,看清庄希贤手中的花栗鼠,舞台上的两只一男一女,男的抱着电脑。
  她手里的这只,正被她套上小西装。
  “你做的吗?”庄美惠拿起地上的小裤子明知故问。
  庄希贤点头,而后飞快把花栗鼠递到庄美慧面前让她看一眼,骄傲的说:“这玩具是他做给我的,现在我给花栗鼠做上衣服,不过不给他看。”
  庄美慧心中一痛,眼睛就酸了,自己的女儿,就像一只不知所措只知道磨爪子的小猫,却不知磨好了爪子可以去抓谁?!
  “希贤,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回来吗?”庄美慧突然问。
  庄希贤点头:“想和我说你和爸爸的事情对吗?”说话的时候,她正在专心的给花栗鼠系纽扣。
  既然这么喜欢人家,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希贤,你一般都会照顾别人的想法,为什么这次会这样?因为你知道他对你好你才这样的吗?”如果可以,父母也是愿意帮子女充当恋爱顾问的,庄美慧尤甚。
  庄希贤却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又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才和他在一起的。”
  庄美慧问:“那是为什么?”
  “喜欢他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对我好,也没想那么多,可是后来在一起了,他是我喜欢的人,我也没有想过他是不是对我好,反正……不是他对我好,就是我对他好。”庄希贤说。
  她对简亦遥的心思一直单纯,却没想过,自己的不计较,就成了某种程度的不重视。
  庄美慧看着她,如同每一个深爱子女的父母,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避免自己的孩子在感情上受伤害,纵然自己愿意替她承担一切,却也无法帮她在感情上成长。
  她看向庄希贤放在桌上的手机,上面的那颗钻石依旧闪闪发光,庄美慧忽然说:“希贤,陪妈妈去祠堂吧。”
  ******
  庄家的祠堂,当年由庄老爷子亲自督建,坐北朝南,前后两进院子。
  屋后是一望无际的枫树林。
  庄希贤以前不常来这里,每年过年被庄美慧硬是带着来应个景,在平时非忌日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次来。
  “你这次也回帝港城了,再来这里有没有觉得不一样。”庄美慧示意,旁边拿钥匙的工人打开了祠堂的大门。
  庄希贤看着工人手上的锁头,第一次发现,这把锁,看上去都像是有年月的。
  庄美慧微微一笑,解释道:“这把锁,就是庄家以前在国内祠堂门上挂的,后来牌位被居家迁移的时候请了过来,可是那房子,终究是没留住。这把锁带来来,屋里正堂的梁柱那些,却都是按照当初庄家在国内的祠堂仿建的。”
  庄希贤仰头看向上面的带着精美绘图的房梁,“我听说很多祠堂是不许女人进的,为什么我们家的可以?”
  庄美慧笑了一下,摆手示意工人出去,看到祠堂的门关上,她才正色道:“谁有话语权就可以决定谁能进。男人当家的时候自然可以说女人不能进,可是咱们家……”庄美慧看向庄希贤:“现在当家的是我,以后是你!”
  庄希贤说:“妈咪你忘了我的哥哥。”
  庄美慧却拿布开始擦香案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像在回忆往事,片刻她说:“庄家早年逃出来的早,所以得以保存这些,这些庄家历代的牌位,每一位的故事,我们家都有记载,这就是一种传承。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没有和你父亲签字离婚?”
  庄希贤静静点头。
  庄美慧说:“是你外公的意思,当年他和范老爷子有约定,老一辈的人都是那样,重情重义,因为早年庄家在出逃的时候,得过范家的帮助,这些东西……”她手指向上面成百块牌位,“这些能保存,当初有他家的功劳,所以才有了后面的约定!”
  庄希贤看着上面那些牌位,以前觉得只是没有生命的牌位,这时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那是责任。
  庄美慧却淡淡笑起来,语气很怀念:“那时候的人都是那样,有时候为了一句话,就是一辈子。喜欢一个人,不幸分开了,也会思念一辈子。”
  而显然,范立坚不是这样的人。
  庄希贤好像忽然明白了庄美慧的悲伤,她是在美国长大的,甘愿听从家里人的意思回去和范立坚成婚,不过是为了一个承诺。
  庄家先祖重情重义,庄美慧不愿违背,却没想到遇上一个无情无义的。
  “其实爸爸他也不是无情无义,就是耳根子太软。”庄希贤说道,不是想为范立坚开脱,只是想安慰庄美慧。
  庄美慧却收起笑容:“他的事情,早已和我没有关系。”夫妻在一起时,自然互敬互爱,可是如果一方背叛了,那就真的如同摔坏的瓷器,再也无法修复。
  只是想到当年,依旧意难平,庄美慧当年不明白,那个比不上自己一星半点的女人,怎么可以和自己一样,得到那个人的温存,那个人的热情,那些,只可以是属于她的东西。
  那一天她才知道,原来夫妻从来就不可能是一体。
  那时候的自己,现在想起来依旧是耻辱的,竟然为了那样的男女,把自己逼出了抑郁症。
  可是现在知道了徐箐背后的阴谋,无奈的就只剩下唏嘘。
  不知该怪谁?
  “只是一样,希贤,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值得你为了他委屈自己。”庄美慧忽然说:“你喜欢的人更加不可以。”
  庄希贤一愣,庄美慧这是在说——简亦遥?!
  “希贤,妈妈曾经想劝你,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有自己的骄傲,不会轻易向别人低头,当然,从小到大,也没有人令你觉得需要低头,可是人家的孩子也许一样,而且,他一定很爱你才会生气离开。”
  庄希贤看着庄美慧,她的脸上是平时内敛的傲气,这样冷声说话的时候,令庄希贤无端心慌,庄美慧并不是想要夸奖简亦遥,她知道。
  果然就听庄美慧又说:“只是作为一个男人,这样的度量也太小了,为了这样的事情,就留下依旧处在危险中的你,这样的深情,不要也罢!”
  庄希贤刚刚拿起几支香,听到这话手上一使劲,香就断了。
  掉在祠堂的青石砖地上,她楞楞的说不出话,庄美慧说的对吗?
  庄希贤知道是对的。
  这些天她其实不敢想,她一想脑子就乱了,她总会想到那个清晨,她和他坐在酒店的窗前吃早餐,他看着翻报纸的自己说,有没有觉得咱们这样相处的方式有问题?
  她那时候不明白,后来不知怎么就忽然想到了,他其实只是想和她说几句话吧。
  她为什么没有依恋的走过去搂上他的脖子?
  其实她也会的,可是她为什么那时候没想到要去做?
  庄希贤忽然伸手捂上脸,泪水不受控制的从指缝里渗了出来,心中竟然是越想越伤心。
  现在妈妈也要不喜欢他了,如果庄美慧不喜欢简亦遥,她是不会不顾母亲反对的。没有母亲,哪里有自己。
  可是,她现在满心满脑子都是以前的事情,以前总想着报仇,想着要好好的工作,改造公司的计划被想了一个又一个,可是现在,已经提不起兴趣想别的,只觉得那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这种情绪已经变成一种难耐的渴望,她好想像那时候一样,被简亦遥搂在怀里。除了他,谁也不行!
  有些话,她也只想对他说,除了他,谁也不行!
  庄希贤迷茫而恳求的说道:“妈妈,我爱上他了。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分开。”
  庄美慧却没有搭话,而是忽然把庄希贤的手机放在香案上:“你和jake青梅竹马,他对你这么好,其实我更想你和他在一起,他因为你一句话才去做了医生,你不觉得他更爱你一点吗?”
  庄希贤抬头呆呆的看向庄美慧,脸上还挂着泪珠:“可是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都没有爱上他,我,我要去问问简亦遥,看他是不是一样爱我。要是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了。”
  庄美慧摇头,又抽过几支香,数了一下,留下六支点上:“你记得,没有任何男人值得你委屈自己!来和妈妈磕头。”
  庄希贤跟着庄美慧恭敬的跪下!
  ******
  “夫人,小姐已经平安到达机场了。”
  庄美惠点头,右手搭在茶几上,涂着珍珠色指甲油的手指挨上茶几上的一封信,她拿了过来,打开看了看,信上的字迹俊秀而飘逸,她的脸上露出笑容。
  “这孩子很好,只是大概某些方面希贤不懂得欣赏他,不过看字迹,是个懂事大气的,他应该会包容希贤吧。”她把女儿骗去,希望那个人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
  庄美慧最是了解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好东西太多,对她好的人也多,所以她对人有礼貌,却不懂得珍惜别人“深刻”的情义,就如同这封信上写的。这字体,她的女儿根本就看不懂。
  不过现在这年代,情义,还有几个人在意。
  好了,坏了,抱在一起不分开就是福气了!
  ☆、111无可期待的圣诞节
  飞机上,庄希贤翻来覆去,再一次失眠。
  天养靠过来,轻轻说:“要喝点东西吗?”
  庄希贤摇头,过会反而低声问道:“还有两天就过圣诞了,他真的在伦敦吗?”语气里有淡淡的紧张。
  天养替她拉了拉毯子,他离开的时候,她的失眠还时好时坏,也不知道中间好梦过几天,她的头发挨在脸侧,带出的阴影显得有些消瘦。
  天养收回目光说:“查的很清楚,他在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她的意思。
  庄希贤瞪圆着眼睛呆呆望着飞机顶,安静了没一会,又没头没脑的说道:“其实我也知道的,就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以前我总不理解很多人做的事,也觉得有些人很傻,可是原来,要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自己也左右不了。”
  另一边的天生按下服务铃,给她要了一杯果汁。
  庄希贤沉默的喝着果汁,觉得时间过得真慢。
  天养打开包,拿出一份文件地给她,企图帮她分散一些注意力。
  “是离婚协议书?妈妈签字了?”庄希贤惊讶,把果汁塞给天生,连忙拿起文件翻看。
  天养看着她,她的脸上还带着少女特有的纯真,这些天心里有事,眉间总是带着三分愁,就算是回了家,也总是愁眉不展,如果真的只有感情的挫折才可以令人成长,他们宁愿她永远不要经历。
  他一语双关的说道:“夫人让我告诉你:‘你是妈妈最爱的人,妈妈怎么会看着你为难?死去的人,又怎么比得上我的女儿。’”
  死去的人,又怎么比得上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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