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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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哨兵态度很好,“女同志,你不要紧张,你慢慢说。”
  李惜文把她的工作证掏出来,“我在友谊机械厂工作。刚才,有不认识的人喊我名字说我是她儿媳妇,还有好几个人一起要抓我跟他们走。我认识方猛,我是方猛表弟的对象。”
  哨兵拿过去看,“机械厂的工程师呀。我先通知你们单位?”
  “不能。我跑去邮局给单位保卫科打电话,陈干事明明听见妇女拍电话间的门喊我儿媳妇,他说他通知公安,却不问我在哪儿就把电话挂断了。我怀疑,有敌特想破坏友谊机械厂的工作,我负责的工作很重要。”李惜文现在已经顾不上这样说话会不会连累无辜,“那个大婶我从来没见过,她就能喊出我名字,肯定是我单位出了内鬼。”
  哨兵虽然一头雾水,但是敌特破坏工厂的重点他是抓住了。他立即把李惜文放进传达室待着,给方猛打电话。
  “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叫李惜文拿电话给我说!”方猛说。
  哨兵现在确定领导真的认识李惜文,态度就好很多,把话筒递过去。
  “大表哥,我是李惜文。”
  “呃,李惜文,你说,怎么回事。”
  李惜文把整个过程慢慢复述一遍。
  “什么玩意都敢太岁头上动土!”方猛声音突然低下去,可能是骂了一句脏话,“你就在原地等着,老子出去接你!”
  方猛是个单身汉,不好留李惜文在他宿舍。他就把李惜文送到卫生所,借了间病房给李惜文休息。
  李惜文憋到方猛出去了,眼泪忍不住就往下掉。
  不是害怕,她觉得委屈。
  从虫洞爆炸积蓄起来到现在的不甘心,这大半年强压下去的负面情绪,努力想做到最好却被命运这样辜负,她觉得非常委屈。
  现在亲人都不在身边,她不需要那么坚强,她就想软弱一下,就是想哭一哭。
  方猛现在非常恼火。
  不管这事有没有敌特掺和。李惜文是他爷爷认可的外孙媳妇,在他的眼皮底下要是被人用抓离家出走儿媳的名义抓走了,他的脸还要不要?
  就算李惜文足够聪明运气又足够好没有被抓走,方猛也不介意把这个事情上纲上线往大里搞。他立即安排下属兵分两路,一路去抓那一家四口和邮局职工,另一路去控制友谊机械厂的保卫科。
  安排完工作,他觉得有必要再问问李惜文她离开工厂的时候都遇见过谁。
  他走到卫生所的病房门外,听见抽泣声感觉和他梦里的哭声非常相似,他轻轻推开门,他表弟的对象含着一双泪眼看他的场景他似乎也在梦里看见过,他愣住了。
  李惜文看见方猛立即不哭了,走到角落的水池洗脸。
  “你放心,这个事情能搞多大我就给他搞多大!你还有没有搞科研的同学或者朋友?我是说比较重要的……”方猛说完又愣住了,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用汇报工作的心情和表弟的对象说话。
  李惜文听明白了,方猛这是嫌她的分量不够,想拽个有分量的人把这事按死了算成“敌特破坏”,她想想,说:“我小哥是东军工的学生,比我早一年上大学。他就寒假回家过一次。但是我家下放之后就没给他写过信了,通信地址是邮箱,我们家没人知道他在哪儿,他学什么专业他也没和家里提过。”
  “东军工……叫什么?”
  “李振强。”
  方猛又愣了一下,笑了,“这事不往大里搞也不行了,你跟我去司令部。”
  “我小哥,他出事了吗?”李惜文紧张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他没事,他很安全。能不能来看你我就不知道了。”方猛摸出手帕送过去,“你这是到北松来第几次出门?”
  “第一次。谢谢,不用。”李惜文摇摇头,继续去水池洗脸。
  洗完脸她很不讲究的用袖子把脸上的水擦干净。两条辫子都跑散了,绑辫子的皮筋也跑没了,虽然空间里有皮筯,但是她也不敢拿出来,就把头发抓服贴。
  方猛又觉表弟的对象这个抓头发的动作似曾相识,他退后两步走到门口,听见脚步声就抬步先走,明明他是想走快一点,但是走着走着,他就走到了李惜文身边。李惜文往东边高墙看一眼,他张嘴就想说那是东军工,对面走过来一个士兵向他敬礼,他回礼的行动打断了脱口而出。
  李惜文一直在想她还有什么事需要跟方猛说清楚,走到半路上她想到了,她说:“我把在梅省找地下水和上课的教案总结成两本书,另外还写了一本农村数学实用手册。宁东帮我把书稿送到平京去,给他姥爷和方老师的丈夫审阅,我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交到出版社去。”
  “你都写了什么?”方猛问。
  “一本是看图找地下水,主要是浅层地下水。用简单的语言教小学文化的人对照我画的图判断地下水有多深,能不能饮用。这本我拿给宁东之前没有和别人提过。另一本是讲合理利用水资源和水土保持的,是我上课的教案提炼升华版,第一二讲给学校的校长要去了,每次我讲课都有梅省水利厅的一些干部去听。所以,大致内容除了我的学生们,知道的人应该不少。
  我离校的时候,校长秘书还有一位沈直老师都问我要过教案,我说寄给平京的出版社了……大表哥,我想起来了,我在第十一讲里吹了一下牛,说根据地质构造可以推测我国不是贫油国,石油储量丰富。这个我没有在上课的时候提过。”
  方猛一直默默倾听并且想献上膝盖,听见“石油”俩字差点摔跤,“你是纯粹的吹个牛,还是真的,有科学依据的推测,有!石!油!?”
  “有!”李惜文眨巴眼,努力回忆,想起来她的初中高中地理课本和练习册都在,肯定有全国矿产图的。两个位面到清朝往前的历史都是一样的,地下的矿藏肯定不会长腿跑乱,她肯定的说:“肯定有!”
  “那就不提你小哥了,只说石油!”方猛左右看看,刚才他俩说话时最近的人都走出几十米,李惜文的声音又不大,他也只是勉强听清楚,离远了肯定听不见。他叹气,“去年花了多少人力物力在东北找石油,打了多少眼井,结果专家都说咱们东北的石油没有开采价值。”
  李惜文懊恼地捂住脸,觉得这祸事搞不好还是她自己惹出来的。邢兰州寒假的时候也没说什么,她天天在农村找地下水,也没有机会听广播看报纸,她还以为东北的油田已经找到了呢。她可以跟人家解释她只是顺便为祖国吹个彩虹屁吗?
  方猛向司令员汇报情况的时候,司令面无表情,那对单眼皮的小眼睛一直盯着李惜文。
  李惜文自认她上辈子是个狼人,但是她从来没有被这种级别的老妖怪正面盯视过,她现在怂的都站不住了。
  方猛说完了,司令的面无表情里愣是透出一言难尽的意味,他语重心长的问:“那么李惜文同志,如果让你去找石油,你找得到吗?”
  “我不一定能。”李惜文硬着头皮说:“我只是根据地质结构推测哪里可能有含油层,判断大致位置。感觉大油田都会埋很深,两千米可能都算浅,具体的勘探工作还需要专业的人去做。”
  司令沉吟良久,说:“去找。”
  “我厂里的工作……”李惜文对上司令敏锐的小眼睛,怂了,“需要交代一下。”
  那一家四口被热情的卡车司机和围观群众送到医院,还没办理住院手续就被捉住了。
  大婶身上搜出一张李惜文的一寸证件照,她一口咬定李惜文是她的小儿媳妇,娶进门不守妇道还偷家里的钱,跑到松北市来当临时工如何如何。
  方猛往苦瓜脸的男人裤裆里浇了一杯盐水,那男人痛的不停惨叫,苦瓜脸就什么都招了:一家四口以前都是在大集上干活的,这两年一共拐了二十多个大闺女小媳妇。上个月她婆婆收了人家三百块钱的定金,她们全家每个礼拜天都来市里等李惜文。捆到李惜文就叫送到什么地方去换五百块钱。至于是什么人对方没说,就说谁拿五百块就交给谁。
  八百块真是很大一笔钱了,四舍五入也算一个亿呢。
  李惜文以为她这样值钱国家肯定舍不得叫她去找油田,她肯定会被送到银行金库保护起来。然而别人都认为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钱的人更重要。
  于是在军分区吃了两个窝窝头又给了十分钟时间上厕所之后,她就被捆起来,左边一个黑脸便装兵哥哥客串窦儿敦负责吓唬她要听话,右边一个便装的兵哥哥客串红脸的关云长负责给她洗脑要听话。
  李惜文郁闷的想死,又怂的不想死,问这两位:“万一人家就是想弄死我,你们把我送去就是送死啊。我死了算烈士吗?”
  关云长说:“不可能,我们会保护你,不会让你掉一根头发!”
  窦儿敦说:“你算不算烈士我不知道,你要是死了,我肯定在你前面先烈士。”
  李惜文愣了半天又问:“那我烈士了,我家和我对象算烈属吗?”
  前面化妆成大叔赶车的方猛受不了了,回头说:“那个女同志你矜持一点。没领证的不算家属!”
  宁东的大表哥的声音?李惜文想跟大表哥求个情给她松绑,嘴还没有张开来,方猛坐正看路,呵斥:“闭嘴!”
  在座的三位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李惜文闭紧嘴,闭上眼睛,精神力在空间里翻她全家的藏书,居然叫她翻出来一套世界主要矿藏分布图册。其中光是原油和天然气分布地图就有十几页,不只中国的油田,世界各国的主要油田都在地图上标的清清楚楚!
  李惜文作为一个俗人,立即想到,假如她能跑路到外国去,凭她空间里的黄金,她趁那些大油田还没有被发现,去把油田上面的土地买下来,不要多,买一两块地她就能当阿拉伯女王了吧?抖森彭于晏少年吴彦祖和吴磊弟弟还有吴亦凡她都可以花钱去捧,她过生日就把她捧的男星叫来献唱,那日子一定特别美滋滋。
  发现矿藏地图和对未来的美好想象很治愈,李惜文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忍受命运对她的摆布,
  约定地点是个大车店。几间土坯房孤零零的卧在路边,天都黑了都没点灯。
  关云长下去喊门,半天才有个女人拉开门,探出半个头,问:“谁呀?”
  “住店。”关云长说。
  那女人再探头看看,看见大车上有个睡倒的女人,居然头又缩回去,咣当一声把门拴上了。
  窦尔敦扶着李惜文起来,轻声说:“再有人出来你就喊救命!”
  李惜文点点头。
  木门又开了,一个男人提着马灯出来,把马灯举的高高的。李惜文被窦尔敦推了一下,她就朝那个男人面前冲,尖声喊:“救命。”
  窦尔敦抓李惜文的头发,把她揪回去,喝骂:“剑人,老实点。”
  提着马灯的男人手很稳,瞅李惜文一眼,说:“新社会呀,怎么能这样对待妇女呢?”
  “我这个侄媳妇不守妇道,跟野男人跑了。叫我们抓回来了。”方猛说“不守妇道,跟野男人跑了”这几个字咬牙切齿,活像被戴绿帽的是他本人。
  “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打一顿就老实了!”男人走近看过李惜文的脸又看窦尔敦的脸,“你大侄子这长相,有点潦草呀!”
  窦尔敦的脸更黑了。
  出个任务不只被扣绿帽子还要被人嫌弃长得丑,李惜文非常开心,冷笑着说:“谁家男人长这样,他家媳妇都不会守妇道!”
  窦尔敦巴掌扬起来落不下去,举半天,吓唬李惜文:“你再瞎说,你再瞎说我真揍你了!”
  李惜文翻给他白眼,顽强地挪开两寸,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行了,大哥,我们在你这歇一宿,明早再走!”方猛说,“一间屋就行。”
  “行吧。”男人把院门打开,把马灯挂在院子里的一根柱子上。
  李惜文被推进一间土坯房里关起来了,土坯房里除了一盘土炕什么也没有。她爬到炕上,缩在角落里靠着墙休息,顺便看院子里的情况。
  外面窦尔敦骂骂咧咧的,关云长半是劝慰半是幸灾乐祸的说话,被方猛踹一脚打发去打井水饮牲口。
  方猛吼大侄儿:“叫我说,你就应该把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卖了,拿钱再去娶一个老实媳妇!”
  隔壁就有男人问:“五百块卖吗?”
  “卖!”方猛等不及这声“五百块”,“钱拿来,人归你!”
  窦尔敦还要演一下挣扎:“老叔,那是我媳妇!”
  “有五百块,够你媳妇再生俩儿子给儿子娶媳妇了!”方猛用力给了窦尔敦一下。
  那屋的屋门打开,一个男人两只手都举着手枪,枪口对准叔侄俩的脑门,“胆敢拐卖妇女,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蹲下,双手抱头!”
  方猛和窦尔敦都很老实地蹲下来,双手抱头。
  最开始开院门的那个女人从那屋里出来,把李惜文这屋的门拉开,轻声喊:“大妹子,别怕,我们是好人,你赶紧跟我们走。”
  李惜文爬下炕跟着女人走。她的手确实是被绑着的,她就老老实实地跟着走,看见手枪还很有演技的哆嗦了一下。
  院子里是挂着马灯,不过马灯的那点光铺满整个院子就有点嫌亮度不够,总的来说,光线是不怎么好的。李惜文觉得现在的机会很好,她不想继续演深入虎穴,精神力伸出去,把两柄手枪的保险拴拉回去。
  然后她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撞那个男人,还喊:“你们都不是好人,你开枪打死我算了!”
  那男人吓了一跳,两柄枪的枪口都对准李惜文。窦尔敦和方猛一左一右扑过去,只一秒钟把那男人的枪缴了。然后窦尔敦再扑出去把那个女人控制住。方猛一枪柄砸在那男的太阳穴上,把人砸到在地下,然后他一脚踩着那男的,双手把缴获的手枪就插腰上了。
  刚才还拿着枪吓人的家伙头破血流,倒在地下好像人事不知。
  李惜文很自觉的远离这个家伙,怂唧唧的贴墙站着。
  后院传来打斗声,不过没一会儿关云长背着几圈绳子,提着捆成粽子的大车店老板过来,汇报说:“厨房里只有三双筷子,应该只有这三个人。”
  方猛和他合作把地下的男人捆起来,最后再把那个女人捆起来,在院子里找到一团旧衣服撕成三团把三个人的嘴都塞住,才给李惜文松绑。
  “走吧,回去了。”方猛招呼李惜文。
  “我要去上厕所。”李惜文问:“这边厕所通常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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