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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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没有什么干系,只是早年间受恩于张太师,心中感念,无以为报。如今我又知道了这么个消息,苦于没法子递给张太师,念着张太师与太后娘娘的关系,只好先托你交给太后娘娘。”
  小太监端详了一下,见福禄神色诚挚,不似作假,暂且信了他。他瞥了一眼手上的东西,若是这玩意儿真有用,他也能挣个头功。
  至于福禄,今晚之后,便没有他的事了。
  “知道了,放心吧,我会交给太后娘娘的。”
  “切忌要快!这事,容不得半点耽误。”福禄又紧张兮兮地吩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小太监满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掉头走了。只是,他终究还是记着福禄的吩咐的,根本没回住处,而是又悄悄地去了永宁宫。
  他一个小太监,又是这样晚的时辰,肯定是见不到太后娘娘的。将纸团交给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后,小太监便回去了。
  大宫女拿到了纸条,迈着步子进了正殿。
  太后娘娘还未睡着,可也躺在床上了。见到身边的大宫女过来,不由得问道:“怎么了,这么晚还能有什么事儿?”
  “是太极殿的小玄子,急匆匆地交给奴婢一个纸条,说是一定要给娘娘您看。”
  太后一听是太极殿的,立马郑重了几分:“拿来给哀家瞧瞧。”
  大宫女立即奉上。
  太后打开了纸条,纸条被一路团着,变得有些皱巴巴的,边角处还破损了许多。上头的字,也是歪歪斜斜,每个章程。
  太后原还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待见到上头的字后,脸色忽然僵住,纸条从手中滑下亦没有察觉到半分。
  “娘娘?太后娘娘?”大宫女直觉不好,连连唤了两声。
  太后被叫得醒了过来,嘴唇都有些哆嗦。她低下头,又捏起那张皱得不成样的纸条,再一细看,还是一样的字,却看得人心惊肉跳。
  皇上已知传国玺一事,欲灭张家。
  传国玺……灭张家……
  太后抚着额,周身发冷。她那兄长,怎么敢私藏传国玉玺,难道他当真想反了赵家的天下,想要取而代之么?真是好大的胆子。太后想到前些日子她叫兄长进宫,当日他还瞒着她,口中没说半句实话。
  她的皇儿呢,皇帝当真是想要大义灭亲,不声不响地将张家灭了么?那她呢,她也是张家人,是不是也要将她这么太后给灭了啊?
  太后的脸色太过吓人,将身边的大宫女骇地半点没敢说话。少顷,她才犹豫着道:“太后娘娘,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何止是大事,这是要命的事。太后无心同宫女说什么,只挥了挥手,叫她下去。
  “哀家要想些事情,谁也别来打搅。”
  “娘娘……”
  “记住,谁也不能进来打搅!”太后复又厉声叮嘱了一遍。
  大宫女闭上了嘴,没法子,只能听命下去,心中不免琢磨了起来,那纸条上究竟写了什么,能让太后娘娘失态至此。
  屋内,太后揪着纸条,许久没能缓过神来。她不怀疑这上头的东西是真是假,这样大的事,有谁敢作假,但凡是乱传了一丁点,那也是要掉脑袋的重罪。
  她如今想的,是要怎么化解这一事。娘家和皇儿,她一个都不想失去,不到万不得已,她是做不出选择的。
  这消息传得这样急,只怕皇上那边,不日便要有所行动了。
  她得加紧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劝一劝。劝她兄长将那传国玺献上去,劝皇上念着旧情,放张家一条生路。张家毕竟对皇上相助良多,多劝一劝,想必皇上是会心软的。
  张太后在后宫沉沉浮浮了一辈子,从未遇到这样揪心的事儿。虽拿捏好了主意,明儿就去皇上那儿哭诉一下,可是这一晚,终是忐忐忑忑,没能睡好。
  或是她根本就没有睡着过。
  翌日一早,天才刚刚亮了一些,太后便起了。匆匆洗漱,连早膳都来不及用,她便带着一众宫女去了太极殿。
  行了一路,才踏进太极殿,太后便嗅到一丝不对劲。
  这太极殿的宫人,何时慌张成这个模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吼吼,搞事!
  第134章
  张太后摒着呼吸,心里涌起说不清地恐惧。望着周围, 她似乎能在这些小宫人的脸上看到惶恐, 看到仿佛是死到临头才有的害怕。
  太后忽然快步走到前头,拉着一个正在往前赶的小太监。
  小太监一愣, 抬头后方才发现是太后娘娘, 当下神色更是慌张:“太……太后娘娘?”
  “里头怎么了?”
  小太监咽了一口口水, 募得跪在地上, 磕得青石砖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哽咽道:“娘娘, 皇上, 皇上不好了!”
  太后踉跄了一下。
  后头的大宫女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见太后娘娘被吓得失了声儿,瞪了面前的小太监一眼,喝斥道:“好大的狗胆,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小太监一面跪着,一面掌自个儿的嘴,口中含糊不清地道,“娘娘,不是奴才胆大包天,这样的话,您给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撒谎啊。今儿早上, 皇上迟迟没有醒来,方才几个大太监进去看了之后, 才发现皇上躺在龙床上,面色青白,枕头上尽是血。”
  说到后头,小太监的嗓音已经破了。
  他就是个不经事的小太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原是出来打热水的,谁想到竟这般倒霉,碰上了太后娘娘。皇上重病的事儿是方才才发生的,就是个转头的功夫,还没过半盏茶的时间呢,连太医都是刚刚去请,还没请回来呢。这永宁宫的消息,几时这般快了?
  太后依着大宫女,哆嗦着嘴唇,想要往前走,可是心里又怕,怕这事是真的,迟迟迈不开步子,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
  “……慧心,扶哀家进去。”她要去看看她的皇儿。
  这小太监,定是故意说谎,咒她皇儿的。
  大宫女慧心掐了一把手心,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太后如今是被吓住了,腿上一点儿劲也使不上。
  说是扶着她进去,实际上,是慧心暗暗地将人拖进去的。
  赶进正殿,一路拐过皇上的寝殿,里头的太监宫女俱是面带死气,见到太后过来,连往日里的沉着都没了,行礼时都错了好些处。
  太后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后怕。
  等走到了龙床旁边,太后忽见到那御前大总管朝她行了个大礼,匍匐在地上。
  “太后娘娘,皇上,驾崩了。”头磕着地面,声音低低的,却依然能听清楚每一个字。
  字字入耳,字字清晰,可连起来,怎么叫人觉得这么怪诞呢。太后恍惚了一下,忽然笑道:“你说什么?”
  “太后娘娘,皇上,驾——”
  “一派胡言!”太后猛地踢开那大总管,坐到床边,执起赵铭的手。
  凉的,微微有些僵硬。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后头的慧心等人亦是屏气凝神,紧张得冷汗都出来了。
  许久,太后收了手,将头埋在赵铭的身侧,哽咽出声。她的皇儿,她的皇儿才十三岁,还没有及冠,还没有娶妻生子,怎么就去了呢……
  大总管仍跪在地上,他知道,皇上一去,太极殿的人,都留不住了。心里存了死志,倒也不似先前那般慌乱。半晌才道:“还请太后娘娘节哀。”
  “节哀?”太后抬起身子,眼中带泪,面上也有了些绝望,但更多的仍是愤恨,“你说说,你叫哀家如何节哀。皇上昨儿还是好好的,半点毛病也没有,今儿你告诉哀家,皇上驾崩了?你们这些御前太监都是怎么侍奉的,若是不将事情明明白白得道清楚,哀家今儿就叫人将你们五马分尸,株连九族!便是死了的,也要刨棺鞭尸,以泄哀家心头之恨!”
  一连声的咒骂,也不知到底是在咒骂谁人。
  大总管却半点不敢隐瞒,直接道:“娘娘明鉴,奴才几个也是方才才知道皇上染了重病,原想去请太医,谁想到这转眼的功夫,皇上已经彻底,彻底,没了气息。昨儿晚间,是奴才几个服侍皇上睡下的,睡前……”大总管记起了一桩事,虽然说出来了,难免牵扯太医院一众太医,可是这会儿也不能不说了,“睡前,皇上喝了一碗药。那药是太医院的许太医开的,交由殿中的小喜子去太医院抓药,煎药的时候,经手的人也不过只有御前这几个。皇上喝了药之后,便道困意来了,没多久便睡下了。”
  太后终于站了起来,整个人仿佛老了好几岁,精气神一下子便被抽走了。
  “将太医院的经事的太医都给哀家押过来,另外,太极殿这边,沾过事的太监也都给叫过来,哀家要一个一个审!”
  大总管应了一声,立即下去处理。
  太后见他欲走,忽然叫道:“等等。”
  大总管定住:“娘娘可还有吩咐?”
  “将小玄子也叫过来。”
  慧心看了太后一眼,心中想着,娘娘心里怕是怀疑上昨晚上的事儿了。
  大总管虽觉得怪异,但仍按着太后的吩咐行事。太极殿的小太监虽一早上的担惊受怕,但是一旦有了吩咐,便立马着手去做了,半点都不敢耽搁。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太医院的几位太医,太极殿的几个煎药的小太监,一共八个人,跪在太后跟前,丁点儿声音也不敢发。
  太后目光迟缓地扫过去,没见着她认得的两个人。
  “许太医和小玄子呢?”
  大总管重又跪下去,闭上了眼睛:“娘娘恕罪,奴才们找上许太医和小玄子的时候,他二人已经服毒自尽了。”
  太后募得捏紧了拳头。
  她想到了昨儿晚上小玄子送过来的纸条。皇上发现了张太师府上私藏的传国玉玺,想要对张家出手。
  她能收到消息,张家便收不到了吗?
  太后心底一阵一阵得发冷,她尽力地抑制这个念头,堪称恶毒的念头。然而心底依旧有声音告诉她,是这样的,是她的兄长,毒杀了她唯一的孩子。
  为了权势,为了皇位。
  她那兄长,想要皇位想疯了,等不及了。所以知道皇上想要那张家开刀的时候,再忍不住,先一步杀了手。太后对这个想法深信不疑,只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巧了,巧得她生不了第二个念头。赵煊,秦太傅,薛太保,他们也是接触过皇上的人,可是眼下,太后却无法说服自己往这些人头上想。若是小玄子没有死,她也不必如此,可是如今……叫她如何再信任张家,信任她的兄长呢?
  那可是她的骨肉亲人呐,可是如今,他们是怎么对她的?都没有心吗?
  太后捂着脸:“给哀家查!”
  “是。”
  回话的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这些事,涉及张家,叫大总管来做显然不合适。慧心这般说了之后,大总管也避嫌地没有开口。
  至于这底下跪着的一群人,想了想,大总管仍是问道:“娘娘,这些人?”
  “押进牢里,等候发落。”
  大总管便知道,这些多,多半是活不成了。虽说这事儿与他们也不大相干,但是碰上了就是碰上了,躲不掉的。就像他们太极殿的太监宫女,早晚都还是要给皇上陪葬的。
  瞧了瞧龙床之上的皇上,大总管犹豫了片刻,问道:“太后娘娘,可要初终发丧了?”
  太后怔了怔,回头看了看赵铭。
  昨儿还活生生的孩子,今儿却躺在床上,没了气息,这一切,都叫太后觉得无比的荒谬,更隐隐觉得可笑。她昨儿,竟然还想着过来找皇上求情,为了自己的娘家?
  “京师戒严,昭告百官吧。”太后了无生气地吩咐道。这个时辰,想必宫外早有人等着入朝了。早说晚说,依旧是要说的,总不能秘不发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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