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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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都没说出口。
  林祁眼眶一涩,笑都笑不出来,他抬手想要摸摸男孩的头发。
  抬手的那一刻,却突然停住了,眼神一利,突然就弯身抱住了男孩。
  一个飞过来的阴阳盘周围刀刃成排,阴阳盘散发着黑色灵力。
  原本直取男孩的脑袋,这一下子,穿过了林祁的胸膛。林祁已经是一半实体了,阴阳盘穿过心脏的那一刻,剧烈的痛了一下,他想压制,却根本压制不住,鲜血从唇角流了出来。滴到了男孩长长的发上。
  男孩整个人僵硬了。
  阴阳盘飞到了火焰上方,却突然停住了,摧枯拉朽的浩瀚灵力冲破大火,照上天空。
  ......传送阵,被惊动了。
  林祁听到了爆破声在耳边响起,元磁粒子带着紫黑闪电,分割开周围的空间,虚空幽幽,他的背后像是有什么巨大的引力吸引。
  卧槽!
  林祁一把抓住男孩的衣服,想着顺便把他也带走算了!
  但是手指,又是,直接穿过了男孩的身体。
  林祁张开了嘴:所以......他这是......又要回去了么。
  筑基修士厉声道:“妖魔,我定叫你魂飞魄散。”
  林祁察觉到引力越来越强烈,他应该就要走。
  不行!他不能走!他走了留男孩一个人在这里会被这群畜生活活烧死的!不行!不行呀!
  给我一分钟......再给我一分钟。
  他举剑,无论行不行,都试一试吧。
  男孩抬头,眼睛看着他。
  云洞盘旋,紫气东来。
  一场雨下得越来越大,他的耳边只剩下雨声了,烈火充斥眼膜,炙热得仿佛要烧瞎眼。
  他的神明。
  白衣长发,面目俊雅,在烈火中举剑朝他艰难微笑。
  暴躁的灵力摧毁一切,雄厚的剑意如巨龙出渊,冰冷杀意遍布阴霾之下。有人再哭,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呻吟,有人在逃窜,有人在苦苦哀求......
  众生相,众生哀,众生恶。
  嘈杂在耳边又化为空白。
  他什么也听不见。
  哗啦——!
  火舌一卷,热浪一卷。
  林祁能感受到时空隧道的召回,他轻声说了声再见。
  男孩看着前方。
  很久。
  雨又小了。
  火也小了。
  他的神明消失在这片天地里,也许成为融入风中,也许沉入焦土。
  眼睛有些黑色光点,一点一点扩散,又要失明了么。
  在黑色光点占据一切之前,他眼角悬挂很久的一滴泪,滴答,落到了那朵压扁的婆娑花上。
  最后大脑一片空白,心头轻声念过一句话。
  ......原来,神明,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第66章 劈天
  万万年, 沧海桑田,唯有一把剑从最初伴随到了最后。
  人间的名字早已忘却,只因自殷墟突破大乘,剑名问水,于是他就给自己取姓为殷,取名问水。
  他长于深渊,六根净忘, 七情六欲在剑心成的那一刻起便斩断,此后百年、千年、万年、万万年,一心问道, 未有波澜。
  ......直至剑意困于不灭境。
  剑意四阶,登堂、无极、入臻、不灭。登堂为形,无极为鸣,入臻为情, 不灭为相。
  悟相方可破不灭。
  何为相,人世百态, 众生万相。
  可他自出生始贪嗔痴怨皆是空白,又如何悟相。
  青女对他说:“尊上,不如入世?”
  入世?
  他的眼眸冷淡从问水剑上扫过,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也好。
  他落于人间, 自暗双眼,封印了记忆,一丝灵力幻化出的一名修士,牵引他到了人间的村落。
  或许他入世就有违天道, 化形孩童的那一刻,天道横下一道诅咒,他拼劲所有修为抗拒,却也只是微有削弱,注定夭折于少时。
  他没有幼时,这就是他给自己的幼年。
  孩童时期的记忆朦朦胧胧,但每分每秒的悲喜却刻骨铭心。
  第一次接收到善意的帮助,原来会有一股暖流流经身体各处。
  第一次被人亲切地摸头、温柔地呼唤,原来会有种欢喜,蔓延心田。
  只是,太过短暂,短暂到他从中得到的,不是长久的快乐,而是真实的痛苦。
  “我们把你留下了,今后的三年你就是我们陆家儿子。谁敢欺负你,就叫你阿爹揍他。”
  “嘿,小瞎子,把手伸出来,我来教你折星星。诶诶诶你动啥呀,别紧张!我握着你的手教你,对对对,这样,再这样。”
  “你以后乖一点,作为家里的另一个男子汉,你可不能再让他们操心了。”
  ……好。
  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只有风从外界入口腔,打了个圈又回去。
  他活在一个黑色的盒子里,什么都不懂,能感受到外面的温暖。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抑制内心的惶恐,只是这个黑盒子最终还是没有让他出去。
  那个女人第一次来,人前言笑晏晏,拉着他嘘寒问暖。
  只是人都走了,他就被人揪住了耳朵,女人尖锐的叫声刺得头脑昏疼:“仙人都说了你天生带煞气克人克己,陆成生怎么就不信!你来的这几天陆家发生了多少糟心事,又是丢东西又是遭虫害!我都说了,把你丢了!他怎么就死也不肯!”
  女人的手指抚上脸,她的指甲上涂着什么东西,冰凉,她的语气也冰凉阴沉:“你说,你是不是给陆家人下了什么降头?”
  他不懂,不懂痛苦,不懂委屈,只是微弱地喊出声,条件反射地用手挡着。女人把他的手一把扯开,冷漠道:“我是不是应该把你卖了?等我嫁过来,我就是陆家的人,少一个吃白饭的瞎子灾星也好。”
  他耳朵被长长的指甲弄出了血,嗡嗡声里,什么都听不到。
  只是轻声啜泣着,蜷缩在角落里。
  陆家人教他说话,教他悲喜,教他好坏。
  亲吻、抚摸、微笑,都是好的。
  流血、痛苦、哭泣,都是坏的。
  所以,现在是坏的。
  坏的东西会叫人不舒服,哪里都不舒服。
  那个女人天天来,天天对着他说一样的话。
  终于有一个晚上后,女人再也不来了。
  只是他却再也出不了黑盒子了。
  灾星,祸害,不详。
  他离开了。
  之后的记忆,他便不想再去回想。
  短暂的欢乐后为什么会是永久的痛苦。
  欺辱与凌虐,辱骂和羞辱。
  这些都会让人流血,让人痛苦,让人流泪,都是坏的。
  也是他……应该得到的。
  陆家人也教过他善恶,给人好的就是善,给人坏的就是恶……所以,这里的人都是恶人么?
  苦海涛涛孽自招,最初获得的善意太过浅薄,被今后无尽的苦难覆盖。
  恶人……恶相,原来众生皆恶相。
  悟相,他所悟,是众生恶,众生苦,众生怨憎会。
  只差一线破不灭。
  事情到这个时候完全可以结束,结束的非常美好。
  只是……
  为什么,这时,那个人,又要出现。
  虚浮的光线里,他听到了轻微地脚步声,谁的气息逼近,让温柔的触感从眉心传达四肢骨髓。满是伤痕的手被轻轻敲打,他张开手,一如在深渊里放出光。乖巧地被引导,认真抚摸过地上的文字、地上的图画。
  他的黑盒子,一点一点,在破碎。
  他的声音变得很遥远,卑微而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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