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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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爷和老谢对视一眼,只笑不语。
  庄爷放下帘子继续赶着马车,老谢坐在马车中道,邓将军和那些死去的将士已经洗脱了冤屈。虽说皇上不愿承认是先帝的错,将这一切推到了辅成王身上。不过至少,兄弟们不必再隐姓埋名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了。余海也得了皇上的重用,你大可放心了。
  孟秋成轻轻嗯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老谢又道,你怎么不问问,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哪儿,她并不关心,可还是耐着性子应了一句,去哪儿?
  如今北地虽刚刚平定,但大周与西梁必然会因为北姜的领地有所冲突,所以咱们并不适合留西梁边境。前些日子我收到了阿羽的来信,他与凤三已经在南边一处边陲之地安定下来了。我和庄爷这就送你去那儿,之后我们也好去寻访这偌大江湖的世间美景了。你啊,还是让阿羽和凤三看着的好。
  孟秋成侧过头,眼角湿润,勉强压抑着心中难受,你们是怕我再寻死么?
  恩,这一点你说的倒是不错。这么日夜看着你,还真比打战都累。
  孟秋成顿了许久,老谢,我想去锦汐落下的断崖看看。
  老谢急忙摆手,不行,你现在身子虚弱。自从救你回来之后,你就一直未曾好好吃过一顿饭,睡过一个觉。这回要不是西梁王,你也不至于能好好睡到现在。说起来,我还要感谢西梁王呢!
  老谢,就算生不能见人,可,可我也想找到她。
  我明白你的心情,这样,等见了阿羽,我和庄爷呢把你完完整整的交到他们手中之后,我们就算是完成任务了。接下来,你想要做什么,那便做什么,我和庄爷绝不会阻拦。
  孟秋成轻轻咳了几声,方觉身子无力的很。
  到了阿羽那里,我哪儿还有机会走。她说着又坐起,你们就让我下车,我自己去。
  老谢拦着孟秋成,见架势已经是拦不住了。庄爷又探头进来说了一句,还是用老法子吧!
  老谢点点头,毫不手软的朝孟秋成的后脖子砍去,然后转动了下手腕,幸好就快到了。
  等孟秋成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老谢和庄爷都坐在了马车里。
  孟秋成猛然起身,又要下车。
  庄爷忙伸手挡着她,急什么,这一次我和老谢不拦着你了。反正你这尊佛我们是送到了。
  说罢,和老谢相视一笑。
  孟秋成匆匆下了马车,正见到阿羽和凤三站在马车外。
  原本这般相见,该是喜悦的。可孟秋成此刻心中苦闷,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下了马车,走到凤三面前。
  凤三拉起孟秋成的手,对着庄爷和老谢道未、知、数,辛苦了,接下来,人交给我和阿羽看着就好。
  庄爷笑了笑,再次拉起马绳。已是江湖人,便并无过多矫情。他低头看着孟秋成,又看了看凤三和阿羽只淡淡道了句,如此甚好,那咱们后会有期了。老谢,你可坐好了,驾!
  庄爷抬手猛一抽马屁股,马车急速向着远处奔去。
  等送走了庄爷和老谢,凤三这才仔细端详起孟秋成。
  多日不见,这人又清瘦了许多。凹陷的脸颊,毫无一丝生气。一双眼睛周边竟是乌黑,没有了往日神采。凤三有些心疼,可也知道,这是迫不得已的。
  看着孟秋成垂头丧气的模样,凤三什么也没说,只是对阿羽使了个眼色,阿羽点头就进了身后的一处小院,直接进了厨房之中。
  孟秋成初入院中,第一眼只觉得这院子十分简陋,可也看得出来这小院的主人极爱干净。即便是如此简陋的地方,角角落落仍都收拾的整洁得体。
  孟秋成坐在院中的石墩上,凤三拉着她说了一句,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看看锅里的鱼可好了。
  孟秋成木讷的点点头。想来凤三和阿羽也是知道了锦汐的事情,现在他们不问不说,反而让她觉得轻松些。
  坐下之后,转念一想,阿羽和凤三都去了屋里,她正好能趁二人不备,去北地寻找锦汐。
  一动了这样的念头,孟秋成便立刻化为行动。
  只是她的脚刚刚迈出院门,凤三就端着鱼出来了。
  秋成,一路颠簸,一定也饿坏了吧!来,先吃饭吧!
  孟秋成的脚不得不又收了回来。
  说起吃饭,她的确也是饿了。如今自己身子虚弱,只怕还未到北地,还未寻到锦汐,她就倒下了。现在她唯一的信念,就是要找到锦汐,哪怕是死,也该是与她死在一起的。
  孟秋成乖乖坐下,拿起筷子犹豫了一会儿,夹了一片鱼肉,放入口中。
  这滋味,咸中带苦,苦中带涩,甚至还有些焦糊味儿。孟秋成只觉得自己的舌头像是被人下了某一种毒,难吃的要死,她却是拼命的一个劲的往口中塞。
  塞着塞着,就有些哽咽起来,凤姐姐做的鱼,味道似曾相识。
  凤三眯眼一笑,可是十分好吃?
  孟秋成悲戚点头,很难吃,不过我却很喜欢。
  凤三盯着那鱼,面上有些尴尬的笑着。
  厨下一人,忽而不悦出声,既然那么难吃,那以后就别吃了吧!
  这声音恍如梦境一般,孟秋成不敢抬眼,只怕这一抬眼真就如梦境。梦醒了,这声音的主人也就不见了。
  眼泪不争气的开始涌出眼眶。
  一直以来的坚强,从失去的那一刻就被彻底打败了。
  什么艰难险阻,她都不曾畏惧过,就连生死她也都不曾怕过,唯独那人掉入断崖的那一幕就像梦魇一样,日日夜夜的缠在她心头,让她失去了生命之中本该有的一切活力。
  凤三识趣的起了身,阿羽在厨下招了招手。凤三径直走了过去。
  厨下另外的那人,见孟秋成不说话,只在那坐着哭,小女儿姿态竟就这般□□裸的展现出来。当初洛英的死曾让她一度愧疚,可愧疚总能随着时间慢慢愈合。
  而今她看到的孟秋成,带着的是生无可恋的一种绝望。不由的,心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走到日思夜想的人面前,伸出手,在她脸颊轻轻摩梭,柔声轻语,秋成,你看看我。
  孟秋成的肩头耸动,似是惊到,可她仍是坐在那里,声音微颤,锦汐,我是在做梦吗?
  锦汐摇头,双手捧住她的脸颊,蹲在她身前,不是做梦,不是做梦。你看看我,我好端端的就在你面前。
  此时孟秋成方才伸出手,但又似是不信。
  锦汐一把抓住她的手,也放到了自己的脸上,我真的没有死。
  孟秋成再也控制不住,紧紧将她抱住,你真的没死,你真的没有死吗?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这辈子,永远都见不到你了。我怕我连你的尸身都找不到,我更怕,我找到了,却不敢去看,我
  孟秋成说着,喉头猛然涌出一股子腥甜,眼皮子眨了两下终是坚持不住,紧紧闭上了。
  午时,镇子上的大夫来替孟秋成号了脉,摸着长长的白胡须道,这人都虚弱成这样了,你们怎么也不给补充点营养。这不是病,就是要弄点滋补的食物,进补些时日。补上个十天半月这身子大抵就能恢复了。
  凤三忙道,多谢大夫,大夫慢走。阿羽,送大夫出去。
  阿羽领着大夫出了小院,凤三这才看着锦汐道,我这就去镇上买些鱼肉。
  好,我看着她。
  凤三见锦汐的目光一直落在孟秋成身上,摇头一笑。这会儿,她怕是说什么,这人都不会放在心上了。想着也不愿打扰,便悄悄退出了房间。
  四下无人,阳光透过竹窗洒下一片温暖。
  锦汐轻轻将孟秋成耳边的碎发撩起,轻轻在她脸上描摹。经历过太多生死,如今这张脸上竟也显出了点点沧桑。眉心紧紧皱在一起,锦汐想帮她舒张开来却是没有用。
  不知过了多久,孟秋成忽而抓住锦汐的手,双眼忽的睁开,锦汐!
  锦汐忙凑近她面前,我在。
  我是不是又在做梦了?
  傻瓜,这不是梦。
  孟秋成的嗓子干涩,却还是强忍着道,是真的?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那以后,不要在离开我了,可好?
  锦汐一手点在孟秋成额前,呵呵,傻瓜,我才不像你,时时想着要如何丢下我。
  孟秋成急着想要坐起,再也不会了,我愿与同生同死,决不食言。未见到你时,我都已想好了,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一定也不会独活在这世上。要死,我必然是要与你死在一处的。
  锦汐急忙封住她的唇瓣,呸呸呸,这么不吉利的话,以后可不得再说了。
  孟秋成用力点点头,然后靠在床头,仔细端详着锦汐,从她的左边看到右边,又从右边看到左边,一点一滴都不肯放过。
  看了许久才道,那一日,我明明看见你掉下了断崖,怎么会?
  怎么会我还活着?这就要谢谢庄爷和老谢了。此前我和他们早已商量好,公主的法子是想让你假死,骗过皇上。可皇上多疑,唯有让你死在最希望你死的人手中,才能彻底断了皇上的疑心。所以,让梁王杀了你,才是最好的法子。只不过,这法子有些冒险。
  孟秋成紧紧抓着锦汐的手,这法子何止是冒险。
  虽然冒险,但能让你脱身,冒险也值得。
  孟秋成看着面前人明亮的双眸,心底冰封多日的忧愁,终是被一层阳光刺透进了一丝温暖。
  所以你早就想好了?
  也不算是我想好的。一直与你一起,自然也知道你要做什么。在去槐安城的路上,郑将军与你聊的投机。梁王却也找过我。还记得你问我,为何不穿那件狐裘子吗?
  孟秋成想了想,点点头,记得,可那日你却穿了。
  那衣服本就是梁王送来的,他说我必然会有求于他。能让我求他的便只有你,所以我断定他要对你动手。看当时的情况,他动手的机会也就只有在两军交战之时,然后将你的死推给北姜人,就算是皇上,也追究不到他身上。
  我知道你要引富察尔泰到槐安城的陷阱来,我便让庄爷和老谢提前去查看了那边的地形。断崖那儿,我也研究过。
  孟秋成眉头微皱,一切皆有变数,万一有任何偏差,你可知道,有多危险。
  锦汐见她那一脸担忧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是是是,孟大人说的极是。的确是出现了一些小意外。就比如梁王身边的那个高手,没想到竟是那般厉害。好在有景荣公主的那封信,好在西梁王看了那封信。
  只是我跌落断崖,虽做了十足的准备,可还是伤了筋骨。
  孟秋成一听,更加紧张起来,伤到了何处?我看看!
  呵,都好了,只是那时候我不能与你一起走。一来,我的腿骨伤了,不便与你们一起。不管是去西梁还是回大周,可能都会有皇上的眼线,万一皇上以我来要挟你,你好不容易逃离京都便又白费了。所以我的死,也能让皇上少几分疑心,而且皇上已经不是第一次想要我的命了,我得顾全着你。
  你都知道了?
  公主此前也与我说过,皇上那边,我也不得不防备着些。你可知道,你死之后,皇上派了好几拨人来寻你的尸体。要不是那断崖深不可测,皇上也不会轻易放弃。当然,这第二嘛,我也想让你尝尝,说话不算话的滋味。
  孟秋成拉着锦汐,急忙将她抱入怀中,尝过了,且再也不想要尝试了。
  锦汐的心头此刻也已然安定。
  之前看着她郁结难舒,吐出淤血,昏迷不醒,她已是十分自责。好在,她并无大碍,而她,也再不想尝试了。
  一个月后,
  孟秋成的身子恢复如初。
  一早,她便去了镇上选购了些喜庆之物。
  她紧张的不知所措,好在阿羽有了经验,倒是显得比她镇定的多。
  凤三说了,要买些莲子和红枣,还有红烛。
  孟秋成抱着一包东西,点点头。阿羽,你成亲那日紧张吗?
  阿羽木头一般的脸上,忽而也红了起来,紧张。
  我现在,怎么也觉得紧张呢?虽说只有咱们几个人,但这毕竟是人生一大事,你说锦汐万一日后后悔了怎么办?她若是抛夫另觅新欢怎么办?
  阿羽停下脚步,盯着孟秋成看了半响。
  孟秋成腾出手,在自己面上摸了摸,我脸上有东西?
  师妹,你这话,该与锦汐姑娘当面说。
  孟秋成哑然一笑,你就当我没说过吧!快走,她们该等急了。
  简陋的小院被装扮一番,格外喜庆。
  夜色明媚,星辰浩瀚,月亮将山间照的宁静又安详。
  孟秋成看着一身喜服的锦汐,曾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
  没有多少亲友,没有父母长辈,也没有热闹排场和祝福。
  这些于她们而言,本就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的岁月,她们能相伴终身。
  拜过天地,凤三靠在阿羽的肩头,眼角已然湿润。
  世人也许无法理解,两个女子之间的感情,可她却是明白。这一路的荆棘,到底刺痛了她们多少次。
  阿羽一手拦过凤三的肩头,轻声在她耳边道,余下的日子,我亦会陪你到老。
  洞房花烛夜,良辰美景时。
  孟秋成颤抖着将锦汐头上的红纱巾揭开,一切恍如梦境一般。
  我
  孟大人,莫要辜负良辰!锦汐挡着她的唇,摇了摇头道。而后看着那张薄唇,嘴角映出笑意,下一刻倾身便吻了上去。
  孟秋成也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拉下红纱帐,怀抱美人羞。
  这一夜,山间不断回响阵阵低吟。
  只是到了后半夜,孟秋成忽觉不对,低头看着原本温柔如水的小美人儿,此刻竟如野狼看着猎物一般看着自己。
  她悄悄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小美人儿,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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