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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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相与太子那边早已相商自是感激,邵太师想起家中那女子,亦是不做言语,邵惊羽皱眉,余光扫过几位都称郎才女貌的大臣们,一甩衣襟跪地请罪。
  邵太师眼皮猛地一跳,简相亦是不曾想到邵惊羽居然会拂了陛下的好意,一众人皆是一愣,第一个做了媒婆的太子只能出来问话,“将军这是何意?”
  “陛下隆恩臣感激涕零,只是臣心中已有想娶之人,不敢误了简小姐前程。”
  简相脸一黑,南宫玄倒是诧异抬眼,皇帝别有兴趣的笑道,“原来朕差些棒打了鸳鸯。”
  众人皆笑了起来,太子亦是一笑问他是哪家的小姐。
  问罢还不等邵惊羽回答,邵太师已是面露几分尴尬道,“陛下误会,只是这孩子回京时带回来的一名孤女,并非是……”
  上次颜一鸣来见府上之人时,邵太师可并非这个态度,邵惊羽一时有些愠怒道,“回陛下,臣回京途中惨遭杀害,是此女救了臣一命,她全家受蒙军残害只留她一人,臣带她回京疗伤,待痊愈之后准备娶她为妻。”
  原来如此,皇帝点点头赞赏,“爱卿如此有情有义甚好,只是毕竟身份卑微,娶来做个妾罢了,朕再替你寻一门好亲事,免得辱没了你的身份。”
  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在给邵惊羽台阶下,只是邵惊羽却是硬着头皮坚决不同意。
  本是一番好意,却不想弄成这个地步,皇帝顿时失了兴致挥了挥袖子道声罢了让他们退下。
  皇帝明显是有些愠怒,邵惊羽万万不敢在这个时候再提颜一鸣之事,只恨没有早些与陛下说,闹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颜一鸣坐在府中听着小苹果现场直播,“南宫玄这个猪蹄子又犯蠢了!”“皇帝生气了!”“哎吆邵惊羽直接正面刚,简相脸都黑透了……”
  在场之人除了邵,简两家亦是还有别的大臣,邵惊羽拒绝的如此干脆,无论是简相还是压根什么都不知道的简玉儿,都是狠狠丢了面子。
  简相一直不肯放弃邵惊羽这个得力战将,不顾夫人和女儿的意愿与南宫玄这个负情商的人合作,如今换了这么个结局也是活该。
  倒是邵惊羽,颜一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看着他难得失魂落魄的模样问道,“发生何事?”
  邵惊羽看着眼前女子干净漂亮的眸子,陡然想起祖父那轻蔑的语气,陡然间一阵灭顶的羞愧感侵袭而下,烫的他不敢正视颜一鸣的眼睛。
  他与颜一鸣保证过,只要是他喜欢的,他的家人一定也会喜欢。
  这是他所高看的女子,是与所有女人不一样的颜一鸣,但是邵惊羽现在才发现,他眼中的颜一鸣再如何夺目,在他人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因为他将她曾经夺目的一切全数抹去,干干净净。
  不应该是这样的,邵惊羽有些茫然的想,他摇了摇头露出一抹笑容,不想将陛下赐婚这种烦心事告诉颜一鸣。
  亦是不想让她知晓,原来祖父并没有因为他的谎话而高看她几分。
  但是总是事与愿违,邵惊羽越没底越慌乱,有些事实暴露的越发的快。
  邵惊羽为了颜一鸣拒绝了皇帝的赐婚之事,不消一日,全府上下,上至主子下至奴才各个都听说了。
  主子们自是不解为何邵惊羽会如此死心塌地,更是替他不值,说他做了蠢事丢了好亲事;下人们再看颜一鸣的眼神更多了许多打量之意,那些相貌俊俏的丫鬟们更是心中默默盘算着什么。
  邵惊羽那日回来后与邵太师谈了许久,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他无法将颜一鸣的真实身份告诉邵太师,即使那是他的亲祖父,只要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邵太师说他被女人冲昏了头脑,说相府家的千金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颜一鸣,说她指不定就是故意赖上你,倒是你受了诱惑被蒙在鼓里。
  邵惊羽怒极之下一拳砸破了手边的雕花屏扇,轰隆一声书本掉落一地,邵太师震惊的看着他已经长大了的孙子,怒其不争的将人赶了出去。
  一夕之间,府上所有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祖父祖母,父亲,甚至连一向说颜一鸣极好的母亲,也变得踌躇了起来。
  邵夫人缓缓的喝着茶道,“母亲虽说喜欢阿鸣这孩子,但是你祖父祖母却是不答应,母亲也没有办法”,打量着儿子脸上的挣扎,邵夫人迟疑道,“阿鸣到底身份低微,将军夫人这个位置她坐的了,就算是坐的了也坐不稳,儿啊,你若喜欢纳个妾便是了……”
  “不可能”,邵惊羽断然拒绝。
  她如何做不得将军夫人,她连将军都做得。
  邵夫人再一次被邵惊羽果断打断,心中最后一丝踌躇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将儿子送走后命人将颜一鸣身边的小圆脸丫鬟叫了回来。
  如今颜一鸣的身子已经开始大好,每日所喝的不过都是些补药,但是颜一鸣嫌苦,大多都让小苹果使了障眼法全部倒进了外边的河沟里。
  平日里彤宝这丫头都是放下药碗就去了外边,今儿却是多待了一会儿,颜一鸣已是敏感的觉察出了不妥,抬眼示意你还站在做什么,彤宝急忙退了出去。
  小苹果溜达了一圈回来道,“那丫头还趴在窗子上看呢。”
  想来是第一次干坏事,又是兴奋又是不安,漏洞百出,颜一鸣笑了笑语平日一样交给小苹果打理,没一会儿后彤宝进来收碗,邵惊羽也正巧从外边进来,看见药碗随口问了一句,“刚喝了药?”
  “嗯”,颜一鸣应了一声,余光瞥了彤宝一眼又多说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太医又变了方子,今日这药和往日不太一样。”
  彤宝目光蓦的一闪,急声道是太医换了几味药。
  邵惊羽不曾觉得有异,太医是母亲亲自请来的,这丫鬟也是母亲那边派来,他自是放心,示意彤宝下去后道,“秦太尉病重,陛下命我暂代太尉之职管理日常的军事行政事务,这些日子许是要忙,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陛下信任你这是好事”,颜一鸣很是理解,“我也不需要一直陪着。”
  邵惊羽早就猜到她会这样说,他只是怕她待着无聊,也怕她出去听见什么风言风语心里难受,更是担心他不在的时候父亲有什么鲁莽举动。
  终是无奈让云晓过来守着,云晓自小在邵府长大,就连小姐们都对他十分熟悉,所以可以自由出入后苑。
  云晓莫名其妙道颜一鸣那般彪悍的女人哪儿需要他来保护,但是走了一路却已是听到还几人谈论起颜一鸣,几个丫鬟而已,却是说起颜一鸣时满是鄙弃。
  云晓骤然动了怒,忍无可忍指着那丫鬟大骂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说她的坏话。
  那丫鬟下了一大跳,云晓在府上算是半个少爷,她们不敢多言,只能瘪瘪嘴离开,走时又多骂几句,真是狐狸精,连云少爷也这么护着她。
  云晓气呼呼的来到颜一鸣这边时,颜一鸣正裹着一件披风望着光秃秃的树枝发呆。
  云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冬天马上要来了”,颜一鸣道,“今年的金陵,将会迎来一场早雪。”
  “神神道道的”,云晓没听明白,看着眼前恬静的颜一鸣,云晓又想起适才丫鬟们的话突然问她,“一鸣,将军瞒下了所有,你,到底怪不怪他?”
  颜一鸣侧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觉得呢。”
  “那看来还是怪他的”,云晓道,“其实我也觉得这件事做的不地道,陛下就算怒你欺君,但是功过相抵也好过什么都没有,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邵惊羽并非不懂,而是因为太懂,云晓说的轻松,只是因为他不懂邵惊羽的真正用意。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邵惊羽越来越忙,云晓来的也慢慢越来越勤,颜一鸣不去听府上其他人说些什么,直到有天邵惊羽终于有了片刻闲暇急忙赶回来时,站在门口给了邵惊羽一个惊喜。
  虽说是小苹果提前报信,但是这个偶遇还是让邵惊羽格外开心,两人一同往回走,走至院门口时听见屋子里彤宝与几个丫鬟清晰的声音。
  “她都能攀上将军做了将军夫人,我们至少有名有姓的,难道还不如她不成。”
  “就你那模样,人家虽说身份难看但是至少是个美人。”
  说罢众人咯咯笑了起来,邵惊羽面色铁青,却被颜一鸣牢牢按住。
  邵惊羽看着颜一鸣面无表情的神色,心中前所未有的惊慌。
  几人越说越过,甚至说颜一鸣当初跟在军营是不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就连云少爷对她也是那般好,说不定……
  邵惊羽忍无可忍,一脚踹开门,门内几个笑作一团的丫鬟们齐齐回头,看见不动声色的颜一鸣,再看已是忍不住杀人的邵惊羽,惊慌失措的跪了一地。
  邵惊羽气极,但是却因为颜一鸣在身边,就连生气都变得有些没有底气。
  颜一鸣凉凉的扫过几人,最终一双复杂的眸子落在邵惊羽脸上,有失望,也有冷漠,亦是有着压抑的怒火,将邵惊羽烧得无所遁逃。
  颜一鸣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去,那日分明太阳当空,邵惊羽却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狼狈。
  邵惊羽根本没有留情,几个丫鬟被按在木凳上打了几十板子,被邵夫人命人拦下来的时候已是断了气。
  邵夫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血肉模糊的模样刺的她脑袋发昏,扶着身边的丫鬟厉声问他怎的下如此狠手。
  “她们死有余辜”,邵惊羽目光冷冽,久违战场的杀气扑面而来,就是邵夫人也不由后退两步。
  她这才发现,自己熟悉的儿子已不是她熟悉的模样。
  只不过是几个丫鬟而已,邵夫人咬着牙安慰自己,不可为了几个丫鬟与儿子置气,但是这笔账,却又是算在了颜一鸣的头上。
  转头想与邵惊羽解释一二,但是邵惊羽已经跨开大步去寻颜一鸣。
  他清楚的感觉到,今日一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已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79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22
  邵惊羽杀过无数人,死几个无知长舌妇人对他而言,比不了颜一鸣一个淡漠的眼神。
  颜一鸣总是冷漠而少言的,但是当看见他,或者看见云晓,看着有着共同记忆的大家时,就算冷着一张脸,但那双眼睛却是温暖的。
  这是第一次,邵惊羽看见颜一鸣这样的眼神。
  而且,是对着他。
  他应该是有很多话想同颜一鸣说,可是千句万句,到了最后似乎只剩一声对不起。
  而对不起四个字对他与她而言,又太过轻描淡写,因为这声对不起,若是要开始,那可能要追溯到已经过去许久的最后一场大战。
  已经数不清了。
  邵惊羽有些不确定的回想,一开始的初衷,分明是为了让她过的更好,可是到了如今,她却过的一点都不好。
  颜一鸣不是悲怀伤秋的深闺妇人,那些并未掺和的幸存的丫鬟们战战兢兢的伺候在身边,试图从颜一鸣的脸上看出一丝其他的神色,但是始终没有。
  那分明是几条人命,但是颜一鸣却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甚至轻描淡写道死了便死了。
  “听说板子上都见了血……”那小丫鬟抖着胆子又说了一句,她们想起彤宝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差些惊破了胆子,却不想颜一鸣抬起头,目光竟有几分莫名其妙道,
  “挨打不见血那还打什么?”
  众人哑然。
  彤宝几个只不过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竟然被活生生打死,还是因为她才被打死,为什么她不害怕呢。
  亦或者,少爷为了她如此严惩彤宝几人,分明是将她放在了心尖之上,为什么也不见她笑呢。
  适才少爷追了过来,她们从未见过这般说话小心又卑微的少爷,他站在门外喊了她一声,半晌之后只听到颜一鸣依旧冷漠的声音,她说,
  “我现在不想见你。”
  众人因为震惊而瞪圆了眼睛,如今的少爷,就连夫人老爷也要给他几分薄面,谁又敢这样与他说话。
  但是颜一鸣敢,而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少爷居然一点也不生气,甚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脚下踉跄差些跪倒。
  没有人理解,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骄傲至此的邵惊羽为何会对那个女子百般忍让,真是是因为喜欢到了骨子里所以就可以任人践踏?
  她们不敢说也不敢再妄论什么,彤宝被拉出去的尸体依旧历历在目。
  没有点灯的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小丫鬟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子,月光下看见颜一鸣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那一轮圆月。
  十六的月亮很圆,也很亮,颜一鸣一头长发披散,银辉镀在周身,小丫鬟居然生出几分说不出的凉意与孤独。
  能够嫁给少爷,能被少爷如此喜欢,还有什么不满足不高兴呢,小丫鬟又默默的退出了房间,空将一室寂静留给了颜一鸣一人。
  在此之后,颜一鸣愈发像一个禁忌一样不允许被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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