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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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骋成名之后,有记者采访他问他最喜欢什么。
  他的回答是向日葵。
  记者:那为什么拒绝之前那个向日葵庄园的合作呢?
  顾骋:因为我只喜欢我养的那一株。
  第29章 人之常情
  顾骋看到手机上未接来电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检查花费了一整天。
  顾骋的大拇指在“霍誉非”三个字上面划过去,轻轻吸了口气,语气自然的回了电话。
  他解释说自己今天在忙,没有听到铃声。
  已经吃过饭了。
  现在还在外面。
  最近都没有时间。
  他听到电话另一边传来有点嘈杂的声音,就简短的说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已经快要入冬了,b市越来越冷。
  顾骋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忍不住又翻开病例,想再看一眼诊断结果。
  但他马上又合上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拢了拢外套,把病例卷成一个卷塞进侧边的口袋里。
  然后把手也塞了进去。
  这个时候街上人还是很多的,医院门口就是地铁站的地下通道。
  顾骋本来是打算一出来就坐地铁回学校,竟然一不小心走过了。干脆就继续往下一个站走。这条路又被叫做“康复路”,街道两边汇集了许多家b市著名的医院。
  就比如顾骋凌晨四点过来排队挂号的那位解医生,就是b市知名的心脏外科专家。
  他其实已经感觉有点饿了,但并不想吃东西。
  口袋里已经被暖热的病历本却在提醒他,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顾骋吃完晚饭回到学校。
  宿舍里几个舍友都在,他常常不在宿舍已经成为常态,除了刘赟,和另外两人也只是表面熟悉。刘赟已经躺在了床上,看见他进来打了个招呼,他还以为顾骋是去打工了。其他另外两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其中一个站起来接水,跟他笑了笑,挺客气的说了句:“今天回来挺早?”
  顾骋回到自己座位上,看到桌子上有些乱,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还没有还,就放下包开始收拾桌子,把那几本借的书整理在了一起,问其他人:“还有人要还书吗?我去下图书馆。”
  黄尹本来打游戏呢,立刻抬头,举起自己的两本砖头书,笑道:“谢谢啦。”
  顾骋接过来,又特意问了下刘赟。
  刘赟看了眼他怀里书的分量,就摇摇头:“不用,我那两本还没看完呢。”
  顾骋点点头,抱着书出了门。
  宿舍距离图书馆还有一段距离,臂弯里几本书也很沉,他却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脸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办理完借还手续,站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他有点空落落的,不知道要干什么。
  顾骋转身走出去,在图书馆外面长长的大台阶上找到一个角落坐下。
  呼啦啦的冷风一阵又一阵灌进衣服里,他就被冷到了似的抱住膝盖,把头埋了下去。
  医生要他以后定期来做心电图、心脏彩超,有条件的话尽快做手术。
  医生也建议他不要做剧烈运动、不要熬夜、不要干重活、不要过量饮酒。
  但是医生同样暗示他,即使这些都做到了,也很可能活不过三十岁。如果手术成功,这个年限将有可能向后推一推、极为有限的推一推。
  顾骋看不太懂那些医学术语,但是这句暗示却听得很明白。
  他觉得很累。
  从小到大,他都在很努力的生活。
  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就算是用尽力气,也未必能够和那些普通的孩子一样。
  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接受这个现实。
  现在突然发现——他不能。
  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优秀、那么坚强。
  他以为自己拥有了好多。
  但其实一无所有。
  顾骋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飕飕的空气穿过膝盖的缝隙灌满了整个胸膛,呛得他咳嗽了几声。
  这里风太大了,几乎没有人停留。
  天色黑漆漆的,大台阶上没有灯,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回宿舍、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早上起来之后再考虑其他事。
  毕竟不是大难临头,太阳还会照常升起。
  但他坐在这里却一动也不想动。
  他身上没有力气。
  在真正决定做检查之前,顾骋就预料了几种最坏的结果。
  甚至夸张的想过,自己身患绝症。但他这么想的时候,真的只是随便想想,他知道那不是真的,所以并没有以此为基础,做过最坏的打算。
  他检查结果出来之前,和医生沟通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现在却后知后觉,不知所措。
  谁能去要求命运对每个人一视同仁呢?
  谁都不能。
  这是顾骋从小时候起就学会的一个道理。
  但他以为、即使如此,只要你肯努力、你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这些。
  就比如,没有父母的事实没法改变,却依旧可以通过努力事业有成、生活美满。
  他现在才知道,世事难料,千金难买运气好。
  应小芳的运气就不怎么样。
  甚至比大多数人还要更差一些。
  那个和应小芳打闹、导致她受重伤的女同学在上一周已经转学,全家人也都搬离了b市。
  这时国家正在大力建设一些沿海城市成为国际化的大都市,对于人才引进给予了许多优厚政策。那位女孩的父母都是高级技术人才,就通过这种方式带着女儿离开了b市。在离开之前,他们特意联络到宋誉莱,交给她一笔钱,请她转交给应小芳父母。
  宋誉莱冷淡的拒绝了。
  表示他们家会负责应小芳家里的一切后续治疗,如果对方是对应小芳的父母感到歉意,就应该亲手将钱交到他们手上。
  女同学的父母有些尴尬、更多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宋誉莱。
  宋誉莱从来没有跟周围人提起过自己的家世,因此同学们都以为她们家只是比较有钱而已。而就算是再有钱的家庭,也不可能这样大方的负担起这种“事不关己”的责任。
  这也是人之常情。
  宋誉莱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她也知道,如果不是这样的家族背景,父母也绝对无法拿出这么笔钱,就算能够拿得出,也绝对不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尽力。
  但也是真的站在重症病房的玻璃外,看到应小芳父母脸上苍老而麻木的表情的时候,她忽然有那么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幸运。
  这世界上有幸运儿、就有倒霉蛋。
  更多的人处于这两者之间,他们永远也没有逆天的好运气,同时也一次次说服自己,这只是一时的不顺利。
  宋誉莱也一瞬间明白了,霍启东说的那句“克制你的负疚心”是什么意思。
  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让人无能为力。
  没有谁给予她悲天悯人的资格,也没有谁给予她高高在上的位置。
  宋誉莱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如果非要说有,只不过是多了一点好运气。
  而这一点儿“好运气”,也绝不是免费的午餐。
  是要为此买单的。
  军总医院的专家们,已经商讨过几轮方案,也尽可能的尝试治疗。
  结果不尽如人意。
  应小芳的脑电波反馈结果是,她在昏迷,并且很可能这么一直昏迷下去。
  也就是从此变为植物人。
  应小芳的父母因为这个结果心力交瘁,一瞬间老了十岁。
  军总医院已经是b市、乃至全国顶尖的专科医院。在心脑血管研究方面取得了许多突破性的进展,也拥有庞大专业的治疗团队。但因为医院的特殊性质,许多专家团队是不对外服务的。现在应小芳接受了这样专业的治疗,却没有任何起色,其实已经是下了判决书了。
  但是应小芳的父母并不死心。
  他们在医院约见了宋誉莱,就是希望能让女儿去国外接受治疗。
  应小芳的父亲应梅东拿着自己搜集到的资料给宋誉莱看。
  那厚厚的文件夹里是许多剪报、a4打印纸、还有手抄的笔记、撕下来的书页、复印件。
  宋誉莱看到一个标题,“美国男子昏迷十年,日前突然苏醒。”然后又看到另外一个,“德国医学家公布最新声波治疗法,成功唤醒二十三名植物人。”
  剩下的厚厚一沓,也都诸如此类。
  应梅东急切的对宋誉莱表示,应小芳到德国去,一定能醒过来的,还有美国、还有日本。全世界有这么多的成功的案例,应小芳还没醒只不过是国内治疗水平还太落后罢了。
  宋誉莱看着对方。
  “所以您的意思是?”
  应梅东迟疑了一下,突然跪下了:“我求求你,誉莱——”
  宋誉莱吓了一跳,连忙拉他起来。但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怎么拉得起一个中年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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