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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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司予示意卓青举牌,价格喊到七千八百万。
  “八千万!”
  “八、八千一百万!”
  “八千三百万!”
  照这速度,怕不是得喊到明天。
  卓青生了隔岸观火的心思,遂停了举牌的动作,冲纪司予摇了摇头,“先等等好了。”
  一旁的叶梦颇不耐烦地撇了撇嘴,鄙夷情绪一晃而过。
  随即便悠悠举手,“八千八百万。”
  有出手阔绰、连喊高价的大太太在场,气氛不出所料,再度被炒热。
  无奈不甘心者众多,安静片刻过后,拍卖价格仍继续以百八十万的差额层层叠加。
  一直到价格喊至九千八百万,察觉到身边似乎分外安静的纪家四少,复才忽而眉心一跳。
  将频频震动的手机摁灭,侧头看向妻子:“真不举牌子了?再等,就得被别人拍去了,”他笑,“阿青,我们有钱,继续举。”
  说着,便握住她僵硬的右手,一同举起号牌。
  “一亿。”
  “一亿元!17号的纪先生喊出了一亿元的高价!”
  差距以千万之额飞速拉大,场中一静,面面相觑过后,许多号牌陆陆续续放下。
  拍卖师似乎也没想到这进度条被飞速拉快,短暂愣了数秒,随即飞快堆起笑容:“好的,17号纪先生出价一亿元人民币,如果没有……”
  “一亿两千万!”
  一张号牌高高举起。
  有这闲钱,还敢和四少撕破脸争起来的,无疑只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纪家大太太。
  纪司予握住卓青的手,这次放都懒得放,只晃了晃号牌,示意:“一亿五千万。”
  卓青肉痛到几乎控制不住表情,压低声音:“她一直在抬价,司予,我们干嘛陪她玩亏本买卖?”
  还没说完,那头又是一声:“一亿五千五百万!”
  卓青急忙按住身边人蓄势待发要抬起的右手,摇了摇头。
  “不拍了,”她这次咬牙切齿,“不值得了。”
  叶梦明摆着醉翁之意不在酒,于公于私,这颗粉钻戒指,都理应她这个长嫂相让,如今不住哄抬价格,分明就是在帮着主办方杀价冤大头,眼下该喊的价喊了,她的气也消了,实在犯不着拿一亿多来买这点面子。
  更何况,如果把局面闹得不可开交,之后老太太生日宴上撞见,要是又给说起来,叶梦还不得联合那群妯娌剥了自己三层皮?
  虽说这次要能买下来,确实是很爽,又特长脸——
  卓青死命摇头,把这危险想法晃出外太空。
  即便如此,耳边还在继续传来以百万之额陆续往上累加的喊价,似乎是在有意给纪司予留好喊高价的时间。
  她只得继续劝,把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我说真的,让她喊去吧,要是真拍下了,八成大哥也得肉痛好久。”
  “但我想要。”
  “你哪里想要了!”卓青无奈,“……你不就是因为我上午随口说的要买戒指,反正,纪司予,我们不陪她玩抬价游戏了,你自己也说了啊,以后陪我回湖州,我们重新打一对银戒指,肯定比那颗粉钻好看多了。”
  纪司予不答话,玩袖扣。
  卓青:“……”
  纪司予伸手去摸号牌。
  卓青:“……!”
  可她来不及拦,便被人用另一只手按住手腕。
  “抬价就抬价吧,难得阿青愿意花我的钱,”纪司予将她那副傻样收入眼中,笑着,摩挲她右手虎口处薄薄一层茧:“而且我觉得这戒指就该给你,再多钱也不亏。”
  卓青嘴角抽抽,挣扎两下:“我都说了我不要。”
  “那我买来扔了,也不给阿青不喜欢的人。”
  “……”
  “或者我买来了,偷偷丢在地上,你捡起来,免费的,就不算花了钱,对不对?”
  男人幼稚起来,真的很可怕。
  卓青又好气又好笑,早上那濒临爆发点的怒火、诸多无来由的揣测,竟都在这久违的偏爱中,不知不觉消散殆尽。
  一句“幼稚”说到一半,到底没拦住他举牌,开口便喊出“一亿八千万”,声惊四座。
  “17号的纪先生出价一亿八千万!”
  拍卖师一语落地,满场目光向这头聚焦。
  “一亿八千万第一次。”
  那小金槌悬而不落,拍卖师的视线定在叶梦身上,若有所指地拉长话音。
  “一亿八千万第二次!”
  叶梦举牌的手迟疑片刻,被一旁的小姐妹猛地按下,连连摆手,瞧着口型,像是在说“别逞强”。
  “一亿八千万第三次——”
  拍卖师自知无人敢再抬价,终于一槌落定。
  “成交!”
  =
  无论是否从心,亲眼见证这天价买卖,场内议论纷纷之下,一时间仍掌声雷动。
  当然,也有人在席间带头鼓掌祝贺,笑嘻嘻地带头喊“纪少真帅”……熟悉的嗓门叫人不住扶额。
  卓青侧头,向那喝彩声方向看去,满面戏谑的宋三少正巧举杯,揽住身旁少女柔弱腰肢,遥遥向她和纪司予做出碰杯手势。
  上海滩交际花,绝不缺席衣香鬓影美人多的场合。
  卓青:“……”
  她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正要扭头拽拽丈夫衣角,示意还有熟人在场,回头一看,身边却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拍卖会场的工作人员。
  她登时收回手。
  眼见着一叠文件递到面前,纪司予百无聊赖般、随手翻看两页,随即翻到最后,在《成交确认书》上龙飞凤舞地签上姓名。
  作为满场瞩目的焦点,这些个钱,他花的眼都不多眨一下。
  末了,合上笔帽,将钢笔递给身后助理。
  对方一边接过,复又忽而按黑手机屏幕,躬身凑到他耳边,低言数句。
  卓青虽靠的近,也只隐隐约约听清了几个模糊字眼,什么“会议”、“大少”……后文却难再辨别分明。
  听完,纪司予神色仍淡,问了句:“他们开的是批斗大会,还是揭发大会?”
  “说不清,老板,本来是该您去主持的会,大少这么横插一脚,我们在那的人都有点不好站队,”助理挠了挠头,面露难色,“会还没开完,只知道地产部那边说,好像是借机升了几个人的职,又换了两个项目负责人。”
  纪司予淡哂。
  把手中签好字的文件交付一旁工作人员手中,这话题就此掀过。
  剩下卓青满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从拍卖会莫名转到了公司大会,又突然没了下文。
  她还在迟疑要不要问清细节,纪司予却已先一步起身。
  “阿青,在这稍微等我一下,”他轻拍她肩膀,指了指拍卖会场后的小侧厅,“文件签完需要交接,我简单处理完就回来,不会太久。”
  卓青只得点点头,暂时放下心中疑虑:“那你去吧,我就坐这里等你。”
  更何况,纪司予前脚刚走,会场的安保人员便将她保护的严严实实,确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等待的时间比想象中略久了一点。
  五分钟,十分钟,甚至更久。
  卓青懒得和那些有意上来套近乎的熟面孔们闲唠,恰好又在装病,后来索性撑住下巴,靠在桌边假寐。
  脑子里神游太虚,思绪飘散。
  一时想起今早宋嫂讽刺自己那段话,一时联想起今天纪司予的态度,甚至两年前自己的态度。
  她心里隐隐约约生出点“庸人自扰”的自嘲,夹杂着莫名的愧疚和半点悔意——今天因为节目的事这样“大发雷霆”,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是错怪纪司予了?
  他明明对两年前的事都没消气,却还愿意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花上大价钱来哄人开心,自己倒像是蹬鼻子上脸。
  ……或许,适当的时侯,应该好好聊聊吗?
  正想到关键处,她肩膀忽而一重。
  原本还在绞尽脑汁思索主动寻求转机的办法,忽而被这么没轻没重的连拍数下肩膀,哪怕她原本打定主意装睡,这时也不得不转回过头去——
  眉心微蹙,一句“请问什么事”说到一半,喉口猛地哽住。
  好半晌,才挤出一声:“姜……承澜?”
  面前的青年剑眉星目,五官硬朗,衬上健康的小麦肤色,显得格外开朗爽利。
  “你还记得我啊,卓青,”咧开一口大白牙,他冲她热络的打着招呼:“最近过得好吗?很久没见到你了,听说纪司……四少拍下了个天价钻戒,我想肯定是为了你,结果你还真的在这,平时你都不怎么出来的。”
  “呃,确实是好巧,”卓青打着结巴,话里颠三倒四:“我今天正好,就是得空,还有,呃,司予回来了,然后就顺带一起……真的好巧。”
  她把尴尬和无地自处都写在脸上,对方却似乎并不介意她这笨拙的表演。
  笑了笑,复又冲她伸出手,“来来来,怎么说也是老同学,毕业这么多年,先握个手。”
  那笑容经年不变,永远元气又爽朗。
  卓青不想败兴,只得也勉强地提起嘴角,笑出点弯弯弧度,而后垂眼,看向眼前那宽阔手掌。
  她伸手与他交握。
  左手无名指上,那大了小半圈的白金戒指被硌向里侧,莫名显出无处遮掩的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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