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明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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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口处渐渐能够看见一点点微弱地亮光,然后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傅宁辞强忍着安慰自己想很快就会结束的,苏姚姚却忽然停住了手。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吃力地睁开眼睛,因为太疼,一时都看不清东西。
  “怎......怎么了?怎么停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看清苏姚姚的神色,那是傅宁辞从未见过的惊慌。
  “傅宁辞......”苏姚姚指着他,手一直在抖,“你......你体内就只有半颗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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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详见第六章
  第80章
  傅宁辞脑袋里嗡嗡地响,半颗丹?
  他整个人几乎坐不稳,手掌撑着地,勉强才没有偏倒在地上。刚要开口,又是一口血吐出来,衣服都被斑驳的血迹染成了红色。
  “你先别说话,先别说话......”苏姚姚慌慌张张地把止血的丹药往他嘴里塞,又替他运气调息。傅宁辞的内丹虽然没有取出来,但刚刚已然是伤到了,许久血才将将止住。
  “你真是要命啊。”苏姚姚急得快哭出来,又一个劲儿地问他好点没有。
  傅宁辞摆摆手,示意苏姚姚将他扶起来靠坐在床头,喝了一口茶水,将口中的血腥气压下去,脑海中一团乱麻,还是宽慰她道:“没事儿,已经好多了。”
  “怎么会没事儿?!”苏姚姚抬起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下,“你还有半颗丹呢?你怎么只有半颗丹啊?怪不得身体这么差,动不动就晕的......”
  她在床边来回踱步,跟个没头苍蝇一样走来走起,晃得傅宁辞简直头昏。
  “你那半颗丹是不是早就给容炀了?!”苏姚姚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顿住,看着傅宁辞道:“难怪我们上次可以在他体内查探到灵力......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他的?或者是他自己取的......你不应该没感觉才对啊......”
  她有些神经质地顺手抓着傅宁辞的衣袖晃,傅宁辞正想说你别摇了,好人都能被你摇晕了,又听苏姚姚道:“肯定是这样的,他有了你的半颗丹,可不就有灵力?可不就能冒充星君了?怪不得那么容易就被他骗了过去......”
  “你说什么?”他反手抓住了苏姚姚的手腕,轻声道,“你再说一遍?”
  “我,我说什么了......”苏姚姚还没想通自己刚刚是不是哪句话犯了太岁,傅宁辞却又低头沉思不语了。她再次在心里恳切地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要掺和这些破事,还是伸手去推他:“傅宁辞,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别吓我......”
  傅宁辞摇摇头,想了想,很疲惫地问她:“你见过禄存了吗?我是说真的那个,他记得多少大战前的事?”
  “见是见过。”苏姚姚不知话题怎么转到这里来了,还是老实答他:“说是大致都记得,但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容炀是天魔倒是很确定,他自己不也承认了吗?”
  果然,傅宁辞想。
  从体内那半颗丹开始,莫名地,他突然觉得有些被忽视的线索串了起来,一直以来的种种疑点,似乎有了另一种答案。哪怕不可思议,却可以让所有的一切显得合情合理,容炀所有的迟疑与顾虑都有了解释。
  苏姚姚见他又沉默了,不怎么讲究地坐在床边的地上,偏头枕着胳膊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傅宁辞垂眸想了半晌,“当年若恒姐找到我,发现我是贪狼,就是因为察觉到了我体内的灵力是吗?”
  他不太像是在问谁,更像是自说自话,苏姚姚还没来得及回答,傅宁辞又道:“如果是个普通人得了半颗丹,会因为受不住灵力,经脉断裂而亡吧。”
  “容炀......本来就不是普通人啊,他不是天魔吗?”苏姚姚结巴着说。
  “我不是在说他。”傅宁辞手指抓着床沿,苍白的手背上,依稀可以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很怅然地笑了笑。“我是在说我。”
  “你什么?”苏姚姚听得一头雾水。
  傅宁辞低声叹一口气,伸手细细地将她脸上沾到的血迹擦去:“姚姚,我得回去确定一些事情......如果,我是说如果,再见面时,你我刀剑相向......”
  “你在胡说什么啊?”苏姚姚慌张打断他道,“你是要为了他和我们所有人敌对吗?”
  “好姑娘,你别哭,听话,你哭什么。”傅宁辞温柔地摸一摸她的长发:“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不要对我手下留情,只怕我那时想对你留情面,也没有办法。”
  他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硬撑着起身,从窗户口跳了出去。苏姚姚甚至来不及拦住他,已不见踪迹,只有发梢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一路上仍然是疼,脑子却越来越清明。所有的点,渐渐连成了线,编织出一个持续千年的谎言,把所有人都困住了。
  傅宁辞没有停留,径自去了后山。穿过那片茂密的树林,眼前是一大片刻着浮雕的山壁,藤蔓四处垂落着,挡住了去路。他思索片刻,摘下一片叶子,将一点灵力附在上面,让它再寻着灵力而去,便见它悠悠地飘进了一处藤蔓之后。
  傅宁辞手抓着山壁攀上去,藤蔓后出现了巨大的洞穴。他顺着光亮走进去,没有听见其余的声响,容炀好像并不在这里。等走到一盏油灯下时,傅宁辞顿住了脚步,烛火映照下,周围安静地摆着十来口棺材......1
  寂静的山洞里,傅宁辞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走到最近的一口棺材。棺盖并没有封上,他用力地推开,里面是一个白瓷的骨灰盒。
  傅宁辞定一定神,打开了第二口。这具棺材里面是一具尸首,一个青年男人,不知在这里放了多久,依然鲜活如初。饶是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傅宁辞仍然抑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这个男人,有着和他一样的脸。
  他战栗着打开了剩下的所有棺材,除了一口空的。其余的,里面的人穿着应朝不同时期的服饰,静静地躺在里面,或老或少,无一例外,都和傅宁辞长着同一张脸......
  傅宁辞脱力的扶着棺木,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容炀慌张的脚步声。
  “宁辞.。”他看见傅宁辞身上的血污,急忙走过来:“你怎么......”
  “你别过来。”傅宁辞回过头,“你就在那里,别过来。”
  容炀的目光从开启的棺材上扫过,仍是焦急地看着他:“这些我以后再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先告诉我,身上的血是怎么弄的......”
  “血吗?”傅宁辞轻轻地笑一笑,“我下山去找姚姚了,我想让她替我剖丹,分半颗给你......结果却发现我只有半颗丹。”
  傅宁辞站不太稳,坐在空的棺材上:“你要说什么?是不是要说,我当年早已给过你半颗?......姚姚也是这么以为的,她还说,有了半颗丹,体内就会灵力,就可以冒充星君了......她提醒我了。但是,为什么一定是你冒充呢?会不会其实是我?”
  “你不要胡思乱想......”容炀面色终于变了,强撑着道。
  “是我胡思乱想吗?”傅宁辞笑起来,“你说天魔会变得越来越强,让人无法控制,所以你才会在妖族出手伤若恒姐,可仔细想一想,你明明那段时间,也和平时没有差别。就算你在天魔控制之下,仍然可以做出往常一样的举动,那天魔根本没有完全恢复,何不再隐藏下去,偏偏要在没有十足胜算的时候出手?”
  “你还告诉我,禄存的记忆因为残缺的原因,所以没有办法改,这或许是真的。可后来碎片又找回来了,是被你换走了吧?你修复了禄存的记忆,又将它给成了另一个样子。”
  傅宁辞说着又磕出一口血来,他浑不在意地擦掉,“你不同意若恒姐用灵力来找天魔,反而费劲心思引我们去妖族其实只干了一件事情——让禄存指证你是天魔。”
  容炀背后的手握成拳,指甲将掌心都掐破了,傅宁辞来路上已经将前因后果理清楚,现在反而一派平静:“以为你是禄存的时候,若恒姐说,你体内的灵力被封住了,其实是你自己封的。有问题一直都是我,我回局里四年,最近开始频繁地晕倒,不就是天魔越来越强,而你的这颗丹快要压不住了,对吗?回星灵谷调养也不过增强体内灵力对抗天魔。你那天忽然又同意带上我,不是因为车祸,那根本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是因为我又晕倒了......”
  他抬头静静地看着容炀,指着周围的棺材:“你也不用否认了,应朝早期,大战以前。我要真是星君,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尸体在......不过,容炀,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绽在哪里吗?”
  傅宁辞含笑看着他,温柔得像在说情话:“因为我知道你多爱我,如果你真是天魔,为了不拖累我,早就自行了断了......你不是天魔,我才是......这一出狸猫换太子辛苦你了,贪狼星君。”
  容炀浑身震了一下,他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咬了下唇,大步流星向傅宁辞而来。
  傅宁辞往后退了一步,看出他的意图,“你打算改掉我的记忆,再继续自己撑下去吗?容炀,你收手吧。”
  容炀仍是一言不发,傅宁辞本就受了伤,根本避不开他,情急之下只能召出天枢,然而那剑,却落在了容炀手里——那本就是他的剑。
  容炀的手眼看便要触到他的面颊,一切或许又会回到原点,他仍然可以继续给傅宁辞造一场安稳的镜花水月,独自抗下所有的未知与磨难。
  傅宁辞近乎无望地闭上眼睛,他甚至后悔为什么非要找容炀对峙,何不直接在路上了结。恰在这时,容炀小臂上却有一道红影飞出,没入傅宁辞的眉心。
  刹那间,眼前似有万千光影划过,前尘往事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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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山洞里有东西:第七十八章 暗示过。
  傅宁辞才是天魔,而容炀是贪狼星君,前面@love饱1121~猜出来了,表扬你。
  伏笔埋了很多,宁辞这里解释了一些,还有包括容炀出现之后,天枢威力变强(33章)容炀对其它星君的熟悉(53章)容炀不许宁辞用贪狼的名义发誓(54章)等等,包括第二章 开头:宁辞做梦,有人看着他的方向说,贪狼,不可包庇天魔。但他的方向上站的是两个人,并且都没有回答。所以这句话实际是对谁说,两个人的身份各是什么,其实就是和大家玩了一个文字游戏,开始埋线了。
  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再找一找前面的伏笔,还有一些,作话三百字写不下了。
  接下来我们进第四卷 ,前世错,继续解密。
  第81章
  星落云散,月上中天。
  寂静的夜被火光打破,风中夹杂着马蹄声和男人的叫喊:“追上!追上!别让他们跑了!将军说了,谁能活捉了那小崽子,重重有赏!”
  就在那些追兵前面不远处,两匹马疾驰而过。
  后面的马上是个身着侍卫官服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满脸烧得通红,像是发着热病。三日前,敌军攻入京城,他们一列人拼死护送王后与小公子出城,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个了。
  “娘娘,前面是堂庭山,官道都已经被敌军占了,无路可去了!”
  “那便上堂庭去。”肁国王后齐芸本是将门家的女儿出身,如今危急关头,竟然还能勉力镇定下来。
  “神山禁地,凡人无故不能上山,惊扰了星君可就......”
  “不上山必死无疑。”齐芸看着四面的火光,咬牙道,“上山或许还能给孩子争一条活路。”
  那侍卫听她这样讲,亦不再言语。两人带着孩子穿过贪狼星君殿,径自向着山道策马狂奔而去。
  追兵远远看见,一时哄闹起来:“现下怎么办,这肁国人真是胆大包天,他们怎么敢私自上堂庭山?”
  “咱们也上去!”
  “不行。”立刻有人道,“星君居所,不得惊动啊!”
  “那你说怎么办......”众人一时七嘴八舌争论不休,说话间也已经到了山下,只是拉着缰绳踌躇不敢往前。
  “都别吵了,闹哄哄地做什么?”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厉声喝止道,眼睛紧紧盯着山路上的人,像一匹饿狼盯着猎物,“追!他们先上的山,星君便是要怪罪,也不该怪到我们身上!想要升官的,都跟我追!”
  他说着,率先策马追去,其余人彼此对看一眼,也都争先恐后地跟了上去。
  从来寂静的堂庭山上,马蹄声像催命符一般响个不停。原本应该拦住不速之客的树精,却不知为何失灵了,任由他们惊得林间鸟雀四蹿。
  “王后娘娘,他们追上来了!”那侍卫回头一看,敌军不过数里之遥。情急之下,他将孩子递给齐芸,“娘娘带着公子先走,我替娘娘断后!”
  “有劳大人,大人恩情我母子二人便是他日九泉之下亦不会忘怀。”齐芸虽知此去定是死别,却也无可奈何,眼含泪光,略一颔首算是拜别,便抱着孩子御马向前。
  身后传来厮杀声,齐芸甚至觉得自己能听见刀剑刺入身体穿透血肉的声音,她一路上已经见过太多的鲜血和死亡,京都之中,疮痍满目,城门之外,尸横遍野。齐芸想回头看一看那个面庞尚且青涩的侍卫,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姓,可她不能停下来。
  泪水顺着她的下颌滚落,掉在孩子的脸上。那孩子高烧一天一夜,早已神志模糊,此时却伸出小手去摸她的面颊,喃喃道:“母后,母后。”
  “辞儿乖,母后在呢,母后在......”她哽咽着低下头碰一碰孩子稚嫩的面颊,恰在此刻一只箭裹挟着风声直直地射入她的后心。齐芸喉间涌上一口血,又被她咬牙吞了回去,怀里的孩子仿佛有感应一般,哇地哭了出来。
  齐芸弯着腰,强忍痛意,在山道上拼命疾驰向前。越过山道的弯处,长明宫朱红的大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齐芸抱着孩子跳下马去,急急地扑上前去扣门:“肁国王后齐芸求见,望星君开恩救命!贪狼星君!求星君救我孩子一命.......”
  她青葱般的手指早已在连日的奔波中龟裂出血,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味重重地扣门。眼看追兵近在咫尺,紧闭的长门宫门总算推开了一条缝。
  “何人敢在堂庭禁地喧哗!”
  两个守门的童子提着灯笼走出来,见远远都是火把,不由道:“你们是什么人,岂敢擅闯堂庭,若是惊扰了星君,这罪过谁担得起,还不快离开!”
  “妾身乃肁国王后,因王城已破,无奈携幼子上堂庭山求助。”齐芸勉力往前,背上的衣衫已被血迹染透,肩头刺在她的身体里,痛得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烦仙童通报一声,求星君救我孩子一命......”
  追兵见出来了人,亦不敢再上前。隔着一里路,那领头的伫立原地喊道:“小仙童,我等绝非有意惊扰,乃是追捕逃犯至此,还望通融则个,逮了逃犯立时便下山去。”
  那两童子对看一眼,堂庭山长日无人经过,守宫门本是最清闲不过的事,却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高一点的便道:“你且先应付着,我速去叫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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