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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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人榻边,歪倒着酒壶与酒盏,似乎他原本是将酒倒在酒盏里喝,觉着不够尽兴,便将酒壶酒盏都扔了,直接抱着酒坛子喝。
  而美人榻边歪着的不仅是酒壶酒盏,还有喝空的以及还未开封的酒坛子。
  色瓷坐在美人榻前,看着不断往嘴里倒酒的叶柏舟,柳眉紧蹙,面露哀愁,还有隐隐心疼。
  整个雅致的屋里,酒气浓浓。
  长情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闻到似的,只安安静静地同云有心下棋,云有心将又一枚棋子落到棋盘上,轻叹一声,道:“我从未见柏舟这般来饮过酒。”
  “不管何事,都会有第一次。”长情无动于衷,“男人,总要学会喝酒。”
  “酒多易伤身。”云有心叹着气道。
  “若是没有酒,伤的便是心。”长情的冷漠与云有心的惆怅形成着强烈的对比,仿佛他是一个无情无心的人似的。
  “心上若有伤,纵是再多的酒,也无用,酒醒了,也一样会疼。”对于长情的话,云有心不能苟同。
  “那有心觉得应当如何才是好?”长情干脆直接问云有心道。
  “长情你又为难我。”云有心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我若是知晓,我这会儿就不是坐在这儿同你下棋,而是劝柏舟去了。”
  “既然你也不知当如何是好,除了让他喝,你我还能如何?”长情又问。
  云有心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温和的面上不再见那温柔的浅笑,只有淡淡的惆怅,“是啊,除了让他喝,你我还能如何。”
  “该你走棋了。”这个时候,长情眼中似只有眼前的棋局,其余的,都与他无关。
  既然无能为力,就不要试图插足,只会适得其反。
  云有心将手伸进棋盒里,拈起了棋子。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女子轻柔却恭敬不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色瓷姐,楼下有一个小姑娘,着急着要见叶公子。”
  叶柏舟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只继续喝着自己的酒,
  色瓷看向正在窗边与云有心对弈的长情,只见长情无动于衷,她便回了外边的女子道:“撵了她走便是。”
  “我等已经撵了她走了,她却一直呆着不走,说是要见着叶公子才肯走。”女子没有离开,只接着道,“她还让我等替她转交一件东西给叶公子,道是叶公子看了之后便会答应见她了。”
  这回,还不待色瓷看长情的反应,便先听得云有心温和道:“色瓷,将东西拿进来看看吧,或许那小姑娘真的是有急事要见柏舟。”
  “是,七公子。”色瓷轻轻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到了门边,将屋门打开,接过外边女子递上的东西,让女子在外候着,便捧着那件东西到了长情与云有心面前来。
  那是一块精雕细琢玉质上上乘的玉佩,夔凤纹中雕着一个遒劲有力的“玺”字,是卫玺的玉佩,而这个“玺”字,是皇上卫凌亲笔写的,玉佩,也是皇上亲自命玉匠为她雕刻的,足见皇上对自己的这个幺女,很是疼爱。
  云有心看不见,是以问长情道:“长情,是何物?”
  “一块玉佩。”长情没有隐瞒,“宁心公主的玉佩。”
  云有心默了默,而后缓缓道:“公主当不会到此种地方来,应是她身旁那名为冬儿的宫人拿着她的玉佩出了宫来的,许是公主出了什么事情,冬儿才会寻到这儿来,既是如此,便让她上来,长情觉得如何?”
  长情不做声,似乎对卫玺的事情,他无心理会,也不想理会,任云有心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云有心知道长情的脾性,也未多问,而是对色瓷道:“让那个小姑娘上来吧。”
  “是,七公子。”
  叶柏舟依旧兀自喝酒,似乎此时他的眼里,只有酒。
  冬儿紧张地跟在方才传话的女子后边上了楼,雅阁的门才一打开,她便闻到浓浓的酒味,让她不由拧起了眉。
  “冬儿姑娘是吧?”云有心很温和。
  “奴婢见过七公子。”冬儿赶紧给云有心及长情行礼,“见过莫少主!”
  “请,请问七公子,叶公子……可在这儿?”待云有心倒了“无需多礼”后,冬儿便急急问道。
  云有心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一旁的美人榻方向。
  冬儿这才看见叶柏舟,可,看着那正捧起酒坛往嘴里大口倒着酒的叶柏舟,以及坐在面前身姿婀娜妩媚迷人柳眉微蹙面含关切的色瓷,冬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她瞳眸大睁,抖着唇道:“叶……叶公子?”
  谁知叶柏舟非但对她视而不见,更是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冬儿双手抓得紧紧的,紧咬下唇,尽量让自己冷静,道:“叶公子,你……你心里可有公主?”
  叶柏舟抓着酒坛沿口的手蓦地抖了一抖,动作很轻微,冬儿没有察觉,色瓷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只听冬儿又道:“公主一直很喜欢叶公子,若是叶公子能娶——”
  “啪——!”冬儿话还未说完,一只酒坛子便摔到了她面前来,坛子碎裂的声音惊得冬儿的话戛然而止,唯见她震惊不已地看着叶柏舟而已。
  已然喝得醉醺醺的叶柏舟此时眼睑微抬,冷冷地看着冬儿,那浅碧色的眼睛此时冷得就像两把刀,冰铸的刀,锋利,寒冷,可怕,只听他冷冷道:“滚。”
  叶柏舟的手上,不知何时又是怎的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色瓷见状,关切着急地唤了他一声,情急之下还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叶柏舟受伤的手,欲查看他手上的伤势。
  冬儿惊骇地看着叶柏舟,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再说,也什么都不用再问,她陪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在宫里过了这么多年,她看得懂一个人的眼神里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从叶柏舟寒冷的浅碧色眼眸里,看出了答案,所以,什么都不用再问。
  冬儿将双手捏紧得整个手臂乃至肩膀都在颤抖,只见她看了色瓷一眼,然后往后退开一步,朝云有心与长情深深躬下身,恭恭敬敬道:“七公子,莫家主,奴婢告退了。”
  冬儿说完便要急急离开,云有心此时走到她身旁,将卫玺的玉佩递还给她,无奈却温和道:“公主的玉佩,莫忘了。”
  “多谢七公子!”冬儿接过玉佩,再朝云有心深深地躬下身,转身跑了。
  都是骗人的,都是骗公主的!皇上疼爱公主,心中却想着公主嫁到西戎!太子疼爱公主,却不愿意放过公主!就连公主唯一的希望,叶公子,都不愿意理会公主,甚至身旁还有了美丽的女子!
  为什么都没有人心疼公主!
  雅阁里,色瓷看着叶柏舟手上的伤,一时竟忘了藏起自己的心思,露出了心疼之色,道:“色瓷为公子的伤口上些药。”
  谁知她的话音才落,叶柏舟便毫不犹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同时,抬眸看她。
  他的眼神,比方才更锋利,更寒冷,也更可怕,使得色瓷动也不敢动。
  只听叶柏舟还是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是。”色瓷咬咬唇,从他身边退开。
  云有心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沈府,努力憋着笑的沈流萤和心里咬牙切齿的沈澜清正死死盯着若源看——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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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2、头可断发型不可乱【一更】
  “大伯大伯,爹爹他总是欺负药药,呜呜呜——”小若源这会儿正抱着沈斯年的大腿哭得伤心,眼泪如豆子一般流,却又在眼泪一流到脸颊上的时候赶紧将脸往沈斯年腿上蹭,绝对不给眼泪有机会掉到地上,只听他边哭边告沈澜清的“状”道,“爹爹他总是不给药药吃饭,爹爹全都自己去买酒喝!药药有时候两天都不能吃饭,呜呜呜——”
  沈斯年看着小若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兮兮的模样,再听他说得好不可怜,本就绷着的脸愈来愈沉,喝住正转身要逃的沈澜清道:“澜清!你回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沈澜清赶紧收回脚,笑嘻嘻道:“没去哪儿啊,我就是往外边站站,站站而已嘛。````”
  对于沈斯年这个大哥,沈澜清向来很尊敬,所以沈斯年若是要教训他的话,他从来都会好好听着,绝不顶嘴,然后,再犯就是咯。
  小若源见着沈澜清被骂,那哭兮兮的小脸上忽然笑得一脸得意。
  沈澜清赶紧瞪他一眼。
  只听沈斯年当即又训斥他道:“你居然还敢瞪孩子!?你自己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脏兮兮的不算,你还给孩子穿的这是什么!?你不给孩子吃饭便算,居然连一件衣裳一双鞋都不给孩子买,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你到底还是不是孩子的爹!?”
  沈澜清想也不想便哼哼声道:“我本来就不是他爹。”
  “沈澜清!”沈斯年这会儿是真生气,连名带姓地点了沈澜清的大名,脸色阴沉得就像一个老夫子,“这种话你当着孩子的面说你也不怕伤孩子的心!?这个孩子才多大,你竟然就说得出这种话!你在外边有了孩子不跟家里说一声便也罢,既然已经有了孩子,你就该好好待他!有哪个爹当得当成像你这样!?你再看看你自己,有哪点像当爹的样儿!?”
  “噗——”沈流萤听着沈斯年批评沈澜清的话,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让沈斯年本就生气的脸拉长得更像马脸,只见沈斯年瞪她一眼,也斥道:“小妹,这不是你该笑的时候,你可真是和你二哥一样,什么都没学好,这种时候竟还笑得出来!”
  沈流萤赶紧摆正脸色,低着头虚心道:“大哥,我错了。”
  但是——
  噗哈哈哈哈,还是很想笑!不行!要忍住!
  然,沈流萤这才憋着不笑还装模作样地摆出一脸谦虚的模样,沈澜清却是放声哈哈大笑起来,甚至伸出手去戳了一戳她的腰,道:“哎呀,小萤萤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想笑,哈哈哈哈——”
  沈流萤被沈澜清这么突然一戳,又戳出了她的笑声来,只见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打开了沈澜清的手,道:“二哥!我好不容易憋住的!”
  小若源本想看沈澜清被沈斯年骂得狗血淋头的模样,谁知他竟然笑得好不开心,顿时气得他小小腮帮子鼓鼓的。
  沈斯年的脸色被沈流萤与沈澜清气绿了,只听他怒不可遏道:“你们两个,立刻给我跪下!不到晚饭时间不许起来!你们若是不听,就当你们眼里没我这个大哥!”
  沈澜清二话不说赶紧在沈斯年面前跪下,不忘道:“大哥,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大哥!”
  沈流萤虽然觉得自己非常无辜,但第一次见着沈斯年气得脸都绿了的模样,还是老老实实地跪下,不忘关切道:“大哥,气大伤身,你别气了,我们跪着就是。”
  只见沈斯年看向厅子外的下人,喝道:“谁都不许给他们二人送吃的,水也别让他们喝!就这么跪到晚饭时候!”
  沈斯年说完,朝小若源伸出自己的手,爱怜道:“你叫药药是不是?可是饿坏了?大伯带你去吃好吃的,然后你跟大伯说说怎么昨儿没有和你爹一块儿回来,还有……你娘亲呢?”
  沈斯年一边说着,一边牵着满心嘚瑟的小若源走了。
  沈斯年一走,沈流萤赶紧用手肘杵杵沈澜清的腰,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小声道:“我说二哥,你在哪儿捡的这个娃娃啊,专业坑你的?还有,你居然斗不过他,你真是白当人家的爹了。”
  沈澜清也瞪沈流萤,“你斗得过你上啊,他是个屁的娃娃,他就是个死不要脸的老屁股,都一千五岁的老妖了,偏偏还动不动就哭,真是不要脸!”
  “那二哥你也哭咯,看大哥是心疼你还是心疼他。”沈流萤出馊主意道。
  “我说小萤萤,你这不是想看大哥心疼我,你这是想看大哥揍我吧?”沈澜清再瞪沈流萤一眼。
  “哪有!”沈流萤喊冤,然后又笑道,“不过二哥你也真是的,你干嘛不给那个小不点儿买身好些的衣裳穿,好赖也给他一双鞋子啊,看着确实挺可怜的。”
  “我没给他买?”一说到这个,沈澜清就来气,“我都不知道多少酒钱都浪费在他的衣裳鞋子上了,他一睡觉就爱往土里钻,偏偏还不意脱衣裳鞋袜,我自己就是个穷光蛋,能有多少好衣裳鞋袜给他这么挥霍?”
  沈流萤这时抬起胳膊,揽揽沈澜清的肩,再轻轻拍了拍,叹气道:“二哥,我真心疼你,要是让我遇到这么个老贱人,我一定想方设法弄死他。”
  “你以为我不想?”沈澜清非常赞同沈流萤的观点,“要不是为了望舒,我用受他这么折腾?说来我也是命苦啊,小妹——”
  沈澜清这说着说着竟就要哭起来,还张开双臂扑到沈流萤身上,沈流萤非但没有嫌弃地推开他,反是同情地拍拍他的背,道:“对了二哥,我有个问题,从昨天就想问你了。”
  沈澜清佯装抽抽噎噎,“你问咯。”
  “二哥你这胡子真的是丑不堪言,你干嘛不刮掉?”沈流萤同情的语气瞬间就变成了深深的嫌弃。
  那本是扑在沈流萤身上抽抽噎噎的沈澜清这会儿立即跪好身,同时用手往自己的大胡子上摸一把,下巴高抬,一脸的得意兼自信道:“姑娘家懂什么,这叫男子气概,一般,女人都爱!”
  “这可是我从一离家就开始留的,好不容易才留成现在这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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