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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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几日的朝夕相处,两人已经很熟络,感情好到比及闺中姐妹。
  良妃感叹道:“你们这一批进宫的若都像妹妹这般纯善,后宫也就相安无事,偏偏就有些人人前安分守己人后步步筹谋,真是会演戏。”
  刘伊诺第一反应就是桃夭夭,那么之前自己在御花园遇到她那次,她就已经见到了皇上?真是会装!她附和道:“娘娘说得极是,有些人骄纵奴才,还在夏总管面前扮演弱者,真是心机深沉!”
  良妃道:“现在她还没有很得宠,若是往后盛宠之下,妹妹恐会被压制得难以出头。我们还好有孩子傍身。”感同身受演得很充分。
  刘伊诺本就担心此事,再正眼看了看良妃神色,她也不蠢,知良妃是拿自己当刀使,自己本就只得皇上宠幸过一次,若是再不作为,恐就真的被淹没在这重重深宫。
  桃夭夭一连两次出门都遇见皇上,惊得不敢再出去,可这些天也没听到动静说皇上过来御花园,又蠢蠢欲动,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倒霉,遂又带着翠羽绯意悠闲出门了。
  刘伊诺这些天一直派人注意着桃夭夭的动向,此时听闻她出门去御花园,只当她买通了皇上身边的人,知皇上今日也会去御花园。急忙挑选了一件银色珍珠流苏裙换上,打散头发重新梳妆,又急急忙忙朝御花园而去。
  苍岩正在和桌上的金元宝较劲,比比谁更深沉,听闻它的原主人出门晃悠,起身跨步出门找茬。
  桃夭夭正画着蝴蝶兰,听翠羽绯意请安声,放下画笔起身见礼。
  刘伊诺也不叫起,拿着桃夭夭画了一半的画点评道:“妹妹工笔了得,蝴蝶兰的精气神都描绘得活灵活现,只不过颜色稍显艳丽显得有些庸俗。呵,不想妹妹这般雅致的人儿,内里却也是离不开欲望的支配。”
  桃夭夭微笑道:“姐姐说得极是,都是食五谷之人,谁又能脱离俗尘?”
  这话滴水不漏,大家都一样,我庸俗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刘伊诺被她一怼,又找不到反驳之词,徒自生闷气,也不打算再和她纠缠,皇上应该快到了,吩咐道:“我想在此独处一会儿,妹妹还是去别处作画吧。”
  桃夭夭示意翠羽绯意收拾东西,笑着告退。
  美人拿着剪刀细细修剪蝴蝶兰花枝,弯腰的弧度让人担忧腰肢会折了去,裙上的莹润的珍珠不及美人肌肤白皙,拽地的长裙下一双小巧的天足若隐若现,莫名勾人。
  可来寻人的皇上却无心欣赏,苍岩一见背影就知道这个女子不是她,身段不够完美,青丝上的花露油太重显得太油腻,气质太俗显得刻意为之。冷冷的瞟了一眼夏询,拂袖而去。夏询擦擦额头冷汗,自己还有消息不准确的时候?
  刘伊诺正想假装回头继而惊喜发现皇上,不想却听见离去的脚步声,再顾不得形象,柔柔唤道:“皇上。”
  两个字喊得缠绵悱恻,包含无限情意,直把夏询吓得毛骨悚然,再偷偷抬头看一眼皇上,面色不虞。
  苍岩肃着脸回头,不言不语。夏询轻咳一声,问道:“刘贵人可有要事?”无事你还是赶快离开吧,免得连累咋家。
  刘伊诺微红着脸回道:“无事。”手指搅拌在一起似踌躇不安,眼含脉脉情愫,把一个见到意中人的□□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指尖的宝石在太阳底下太过耀眼,吸引苍岩的注目,再看她造价不菲的珍珠流苏衣裙、绣花鞋上点缀的拇指大的东珠、头上手腕里的宝石玉器,无一不在诉说她的财力。苍岩沉思,看来这个江南御史得查查了。
  夏询见皇上金口不开,道:“既然无事,刘贵人就退下吧。”此话一落,夏询就收到刘伊诺的怒视,他心中微叹,为何后宫多蠢货?
  见皇上没有驳斥夏询,刘伊诺不高兴地告退。又让人去打探桃夭夭的去处,得知她回景阳宫后才稍稍安心。她也不傻,收拾桃夭夭固然是解气,可靠近皇上才是后宫生存的上上策。
  苍岩回到养心殿,手指轻点书桌,斟酌片刻,使人传唤顾国公进宫。
  顾家规矩森严,顾国公为官清廉公正,家族若有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一律除族谱,赢得一片称赞。顾致远年过半百头上不见半丝银发,身板硬朗,脸上虽有岁月痕迹,依旧可见俊朗的容颜;身着紫色仙鹤官服,腰间挂着金鱼袋以及一块墨玉,端的是位高权重的一品大员风范。此时恭敬地跪在养心殿,丝毫没有因女儿是后妃而有半丝逾越。
  听闻皇上派自己去查江南御史刘本忠有无贪赃枉法,不问缘由,欣然领命,一味忠君。
  不过半个月,顾致远的折子就从江南快马加鞭呈到御案上。折子事无巨细记录着刘本忠的罪责,大到称霸江南干预官员升迁、收受巨额贿赂,小到纵容家族子弟行凶作恶。
  苍岩批复:按律处理。
  一时间,盘根在江南十来年的刘家一夕倾覆。谁曾想主因是一个后宫女子打扮得太奢华所致?
  景仁宫外。
  刘伊诺跪在地上哭求良妃帮忙,让顾国公手下留情,见景仁宫门久久不开,又数落良妃比自己更奢华,顾家更应该去查。
  良妃在内听得战战兢兢,暗骂自己昏了头,选了这么个草包,敌人未动分毫,倒把自己完全折进去了!派人去把她赶走。
  刘伊诺本就拿良妃当最后的救命稻草,此时怎会就此离去?两伙人拉拉扯扯滚做一团。
  夏询微微摇头,安逸的日子不过偏要找些承受不住的刺激来感受。让人把他们拉开,宣旨:“刘贵人德行不休,不配为贵人位,降为答应,移居静心苑。钦此。”
  刘伊诺颓然倒地,她看着飘零的枯叶放声大笑,静心苑?静心?笑过后平静接旨。
  永和宫。
  丽嫔自正殿望去,刘伊诺脸上无悲无喜动作如行尸走肉,头发杂乱,衣裙污迹斑斑;采薇背着衣物细软,手里提着一盏琉璃宫灯跟随在后。忽地,刘伊诺回头抢过琉璃宫灯疯狂地往地上一摔,似用尽了力气自己也随即摔倒,掌心被破碎的琉璃刮伤,地上的残缺物在阳光照耀下另有一番极致的美艳。侍卫上前驱赶她们快快离去,采薇不住哭泣。
  很快就有宫女扫去一地碎渣,关于刘贵人的痕迹再无踪可寻。
  丽嫔忍不住落泪,明惠懵懂地用丝帕给母亲擦眼泪,丽嫔抱紧女儿,还好有你。
  ☆、第 11 章
  刘伊诺的遭遇是众人始料未及的,不知情的只当她是被父亲牵连所致。
  良妃心中有鬼总觉得别人在背后对自己指指点点,吃不下也睡不好,连吃了几天静心养容丸才稍稍好转;又把殿内摆设的贵重物品都锁进库房,衣裙挑些素净的穿,指甲上的宝石珍珠统统取下,每日首饰也少佩戴几个。
  如此过了十来日,顾致远风尘仆仆回来复命。这次查获的银钱有几百万之巨,全部收缴国库;顾国公有功,皇上著封其为太傅,教导几位皇子读书。
  太傅虽无实权,可人家的外孙是皇子,中宫无子,倘若顾致远能成为太子太傅,那么可以想象往后顾家手中的权力会空前鼎盛。皇上真的不是在给顾家铺路?一时间顾国公府门庭若市。
  良妃听闻此事后又喜滋滋的开库房,挑选自己得意的物品做摆设,打扮也恢复以往的奢华,行事也是颖指气使。
  顾致远对外孙可不会溺爱忍让,不尊师重道,打手心;让奴才代写功课,打手心;惹事生非,打手心。一时间崇文馆经常传出双胞皇子的哭声,两人脸上泪痕未干,手心红肿颤颤巍巍认真写字,再不敢再顶撞太傅兼外祖父,总算是学乖了不少。
  吏部尚书兼国丈苏放最近过得不太舒心,空占了十二年国丈的名头,到头来为别人做嫁衣。如今自家门前无人光顾,一条街外的顾府排队拜见的不计其数,更甚者已经有人在背后称呼顾明礼为国丈,你让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苏夫人不敢面对老爷,害怕他斥责自己,只闭门称病。
  苏放见此更是怒上心头,踢开房门,让跟在后面战战兢兢的大夫给夫人诊治。
  苏夫人从未见老爷如此愤怒过,惊白了脸,年过半百的夫妻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苏放心软,她为自己生儿育女操持家业并无过错,挥手让大夫下去。
  苏夫人见此倒了一杯热茶给老爷,苦涩道:“老爷,我儿命苦,都是易婷害的!”
  苏放皱眉,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说?再说那时候大夫尽心医治表示并不会留下病根,宫里的太医也说女儿身体无碍,至于子嗣……也许真是她此生没有子女缘分吧。皇家无父子,更别提夫妻继子之类的,想着女儿以后孤苦伶仃,年迈的父亲不禁悲从中来。
  苏夫人见老爷精神萎靡,背也弯了,一夕之间人苍老不少,再不复儒雅斯文之貌,不禁红了眼眶。两人相顾无言,只叹命运弄人。
  实则苏放并不是很在意国丈这个名头,也无心让家族更上层楼,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顾家太风光,世人太势力。
  苏泽自外地寻来一位专治女病的妇人,据说经她手的病人全都儿女双全。苏放见妻儿都眼巴巴望着自己,遂无奈点点头,也还是带有一丝期望的。
  翌日,苏夫人递了拜帖进宫,女大夫扮作随从一同入宫。
  敏仪正当月事来了,心情不悦,每每期望每每失望,这都是命么?又听闻母亲进宫来探望自己,连忙让孟君去接。
  苏夫人见女儿脸色苍白,又感触她手心冰凉一片,这才秋天何得如此虚弱?急忙让女大夫诊治。
  女大夫细细把脉问诊,得出结论:“贵人这是虚不受补,是药三分毒,补多了补过了,身体就会积累毒素,从而导致血脉淤阻继而不孕。”
  敏仪眼中寒光毕现,怒斥:“放肆!”这是讽刺她先前做了无用功,自己害了自己?
  女大夫并未被贵人气势所吓住,不再言语,退至一旁。
  苏夫人连忙陪笑道:“她这是魔怔了,一时失言还望大夫谅解。”又问:“可还能治好?还望大夫出手相救。”
  女大夫回道:“这毒素日积月累,并不是十天半月能排净的,我开个排毒的方子,吃个一年半载,有没有就看缘分了。当然你们也可以另寻高明,这世上比小妇人医术高明的大有人在。”
  缘分?又是缘分!太医和她说静待缘分,这人也和她说看缘分,她就和'缘分'这东西无缘!又想起这些年吃的大多数补品都是易婷送进来的,一时间头脑被愤恨主宰,怒摔宫殿所能砸的东西,直把力气用尽颓废倒地,头发衣裙散乱眼睛通红似血。
  苏夫人用丝绢掩住嘴里的惊呼,目瞪口呆的注视女儿的疯狂,待她平静后,连忙让孟君服她进内殿休整。又对着女大夫讪讪一笑,请她开方子,又嘱咐她出宫后不要妄谈。
  女大夫微微摇头,轻叹:世人追求心中夙愿不计后果,皆把过错归置在旁人身上,终究会害人害己。开了方子,领了诊金,出了宫门,消失人群。
  敏仪再出现母亲面前时已回归平静,又变成那个令无数女人艳羡身份高贵端庄大气的皇后。她笑着说:“母亲且安心,回去告诉父亲和兄长,女儿在宫里过得很好,还没有人敢在女儿面前放肆;就算女儿此生无子,那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以后的皇太后。就是连累父亲兄长要受人耻笑了。”
  苏夫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直道苦命的儿,恶人终将会遭报应。
  敏仪冷冷一笑,报应么?会有的。
  苏夫人回府后按照方子抓了一大包药送进咸福宫,孟君亲自监督熬制。这药味道怪腥,闻气味就想呕吐,敏仪闭着眼一饮而尽,拒绝蜜枣甜嘴,慢慢品味满嘴苦涩。
  良妃因其父亲职务调动而高调起来,觉得在后宫中自己再不用看别人眼色行事,皇后又有何惧?以往还想着过继一个儿子给皇后,作为一个母亲谁又真的舍得自己孩儿喊她人母亲?如今可好,孩儿有自家父亲悉心教导,若是立为太子,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自古以来皆有东西太后的存在,皇后就做她的东太后好了。
  思维一畅通,良妃什么毛病都不药而愈了,气色好得不行。
  咸福宫。
  良妃关怀道:“皇后娘娘脸色如此苍白,可是得了病症?”轻抚鬓角,感叹道:“咱们女人啊,岁数一大不是这痛就是那痛的,一身毛病,特别是生过孩子的……”又掩口一惊,道:“瞧我这张嘴,瞎说什么呢!请皇后赎罪。”
  敏仪笑道:“妹妹有心了,本宫是老毛病犯了,不碍的。”
  良妃见皇后没有斥责自己,想趁胜追击树立自己高人一等的地位,她笑道:“说来李太医每日都会来给皇后娘娘把平安脉,怎的连皇后娘娘的老毛病都没有根治好?就算他医术不行不能根治,总不会不知预防吧?瞧把咱们皇后娘娘折腾的!皇后若是不嫌弃,给我把平安脉的王太医医术还算不错,不如臣妾请他来给皇后医治?”
  贤妃抱着福惠笑道:“皇后娘娘既是老毛病犯了,换个太医诊治又哪里有原先的知根知底了解病情呢?”
  良妃轻扫一眼贤妃母女,轻蔑道:“可不就是原先的知根知底么?妹妹以身验证的事情,自然是不会错的。咱们这些人当中就属妹妹陪伴皇上最长久,妹妹是从七岁还是八岁开始陪伴在皇上身边的?那时妹妹还是个被父母卖进宫的小宫女吧?一慌二十年过去,原先身世可怜的小宫女摇身一变成为四妃之一,可见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说贤妃依仗近水楼台先得月勾引皇上。贤妃比良妃大两岁,良妃口里的妹妹叫得很是顺溜。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揭老底,贤妃讪讪一笑,低头握住福惠的手。
  击败了一个虚伪的女人,良妃愉悦地拿起桌上的茶细品,只一口皱眉道:“这宫里的人都是怎么当差的?冷茶也是待客之道?难怪皇后会犯病,想来全是你们这些不得用的奴才照顾不周的缘故!若是在我宫里,早就统统打出去了,也就皇后娘娘和善留着你们。”
  一旁侍茶的宫女通红着脸拿起茶杯想要换一盏,杯壁还是热的不是冷茶,宫女不由觉得委屈。
  良妃见了厉声道:“怎么?给本宫换杯热茶还委屈你了?在其位谋其事,你只是一个侍茶的宫女,不要以为皇后娘娘骄纵你,我们就得容忍你。”又讽刺道:“一个个看不清自己位置,异想天开,也不知哪来的底气?”
  这话越说越过分,越难听,明面上说宫女,实际讽刺在场的各位心气高妄想自己不该得的。
  淑妃和德妃对视一眼,闹剧还是要阻止的。
  淑妃细声道:“难怪皇上一直称赞姐姐心直口快,刚才这话知道的只当姐姐关心皇后娘娘,不知道的就要认为姐姐目空一切不顾尊卑了。想来有了姐姐的点拨,往后她们必定会尽职尽责的。”
  良妃一愣,自己在咸福宫作威作福这事可不能传到皇上耳里,遂接过新上的热茶细细品,再不搭话。
  德妃适时与众人说起御膳房新出的蜂蜜栗子糕,甘甜可口。这一打岔,之前剑弩拔张的气氛不复存在。
  众人离去后,孟君问道:“娘娘为何今日任由良妃奚落?她给娘娘提鞋也不配,居然还敢在娘娘面前放肆!依奴婢看,就应该好好治治她,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
  敏仪靠在金丝寿菊软垫上,看着屋檐上的倚立百年不动摇的瑞兽笑道:“这人站得越高摔得越重,就她这种头脑简单易发热的以及她那俩个不成器的儿子能成什么事?等着吧,顾国公府早晚会被颠覆。”想起今日贤妃因自己受委屈,让孟君挑些东西给她送去。
  贤妃住的钟粹宫很是简朴,家具都上了年头也没更换,摆设也很素雅,丝毫不见半点华丽之处,庭院还栽种了青瓜;不过宫女内侍倒是很规矩,这些年也没有传出钟粹宫奴才惹事生非的消息。
  贤妃让孟君代自己谢过皇后娘娘,又亲自送孟君出宫门。
  孟君暗自摇摇头,这贤妃就是太本分,做了这么多年的后妃,也改不了奴性。
  ☆、第 12 章
  秋水在库房挑衣料准备给小主做冬装,翻出良妃赏赐的那块毛皮翻来覆去比划,就是不能做一件成衣,感叹道:“多好的东西,就这样浪费了。”
  伊人想了想道:“若是细细剪开再拼接,倒是可以给二公主做一件小褂子。”
  秋水顿觉可行,拿着去向小主请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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