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繁花[综红楼] 第3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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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床帷落下,烛光也黯淡下去,卧室里安息香散发着柔和的、呵护的味道,好像在倾诉着到我怀里来吧,好好睡一觉,醒来就是新的一天了。
  贾母无比地盼着醒来就能是新的一天。在迫切的渴望中,她沉沉地睡了。
  自鸣钟噹噹地敲着,布谷鸟从表盘后走出来,布谷布谷叫了四声,寂静的凌晨,显得这声音尤其突兀。
  贾母在朦胧的床帐里,睁开眼睛,唉!还是昨晚睡下的地方。她试着运气,发现这身体虽然不如太子徒贤的经脉畅顺,却也比林海那外劳内伤的好了不知多少倍。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凝聚了细如发丝的真气,并讲着细细的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周又一周。待她从入静中醒来,立时觉得身体轻松了一点儿。
  她移动身体从帐子里坐起来,立即就有丫鬟在帐子外面,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请问:“太太,要起来了吗?”
  “嗯。什么时辰了?”
  “差了不到一刻就辰初了。”那丫鬟一边回答,一边把帐帘子拢了起来。
  “大奶奶和二奶奶来过请安了。婢子和鸳鸯姐姐说您还未起,鸳鸯姐姐就和大奶奶、二奶奶说您昨夜睡的晚了,让奶奶们先回去了。”
  主仆俩人的听话才落,门外就进来一串的丫鬟,捧着衣服的、捧着洗漱用具的……等贾母都收拾好了,早已经是辰正了。
  四样粥,七八样点心,十几个小菜,俩个丫鬟服侍着贾母吃过早饭,又奉上茶水漱口。又歇歇了,才去荣禧堂的花厅理事。管事媳妇们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站了十几个,互相间悄悄地说着话,在贾母进来的一瞬间,立即都闭上了嘴,鸦雀无声了。
  一个与贾母年龄相仿的婆子,先站了出来,低身福礼后,落出满月般的富态脸蛋。
  “给太太请安。”
  这人是赖强家的,原身贾史氏的陪嫁丫鬟,嫁给了贾代善的长随、现在贾府的大管家赖强。
  她开口后,后面是整齐划一的“给太太请安。”
  赖强家的自诩是她的陪嫁丫鬟,荣国府大管家的媳妇,内宅的其他管事媳妇们,也一向以她为马首是瞻。
  “太太,今儿外面帐房要问太太寿诞的请客的名单,是不是要写请帖了?还有该准备的东西,老奴比着国公爷前几年五十寿诞的例,也拟了单子了,太太得空看了,也好打发人去准备起来了。”
  单子递到贾母的手上了,贾母未看,压在茶几上,扫视了众人一圈,说道:“除了寿宴的事儿,你们别人可有什么其他事情要报上来的?”
  管事媳妇们依次报了要裁剪秋冬衣,要准备过冬的柴碳,琐琐碎碎的小半个时辰,才处理完毕。
  “赖强家的,你和外院帐房说,不必写帖子了,寿宴取消不办了。”
  第453章 红楼贾母2
  贾母这话一出, 花厅里的人都惊呆了。
  “哎呀, 我的太太,今年可是您的整生日啊!怎么就, 就……”赖强家的吃惊得开始磕巴了, 这突然就说不办了!
  不办可怎么成呦?自己收了那么多商家的好处, 应承了他们这次寿宴要进……的东西, 那可不少呢。
  “还有别的事情吗?”贾母板脸,哼!告诉你们说不办就是不办了, 还和你们解释?想的美!也不看看自己是哪个盘面上的人。
  “太太, 这寿宴……”赖强家的还想再劝说几句。
  贾母一摆手, 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你让人把今年的账本子,立即都抱来,我要看帐。去吧。”
  她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撒呢。
  赖强家的看主子这模样,知道再说就是自讨没趣了,赶紧带人去抱帐本子。
  贾母端着茶盏, 慢悠悠的吹了口浮沫。闻着老君眉茶汤的清纯、浓郁、香馥味道, 细细端详着深金黄色的、茶汤的鲜亮颜色。她不喝不动,花厅里站着的、伺候的丫鬟和婆子, 立即就紧张起来。
  太太只有不高兴的时候才是这样的。
  二十几号人都屏住呼吸, 不敢在这时候打扰到主子。打板子还是轻的, 真要被撵到庄子上, 拖累了一家大大小小没了脸面, 断了前程, 要不了人命, 也会生不如死的。
  没一会儿,赖强家的带着人,抱了十几本厚厚的账册回来了。
  全都流水账的记法。年初的时候把上一年的的结余记录下来,然后每天记下去,只分月不分类。贾母看了半本就觉得头晕目眩,忍不住想叫来帐房骂几句了。
  ——这记法纯粹是为了贪污预备的啊。
  怪不得要每天看帐、月底对账是当家主妇的必修课、一道坎了。
  “赖强家的,你过去和帐房说,让他重新立新帐。从今儿开始,把各处的帐都分开记了。买进来的同类东西记到一起,各房各处领用的东西记一起,一月一结算。内宅的开销、外面爷们的花费、大房二房的,还有小辈开销都分开记账。这些帐本就留在这里我慢慢看。还有,你记得和帐房说以后各处的报损,须得单独立账,必须记下是谁弄坏的,谁去报损的。那些盘子、碟子、瓶儿、罐的,别像这二本这样,笼统地给我记下损坏了玛瑙碟子,前后加起来有七个呢。你让人把残骸碎片给我拿来,看看是不是一套的玛瑙碟子。另外,你去给我问清楚了,谁砸碎的,把人带过来给我看看。让我知道知道都是些什么人,敢这么地把东西不当东西。荣国府再怎么家大业大的,也经不起这么砸。去吧。”
  “太太,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可怎么查?”
  “过去半年,也能查出来。哪一处领用过这玛瑙碟子,去库房查记录。哪一处砸碎的?当时都有谁在场?谁去帐房报的损?怎么那么巧,这前前后后不过四十多天的功夫,就碎了这么多。我还就怕不是谁无意打碎的呢。”
  “是,太太。”
  赖强家的蹲身做了一个万福,退了出去。她摸摸蹦蹦乱跳的胸口,感觉后背都是冷汗。那个玛瑙碟子是二房打碎过一个,剩下的那六个,她得了四个,管库的各得了一个,分了俩个月报损的,太太怎么这一会儿,就把俩月的账目弄到一起看了。
  太太要见打碎了玛瑙碟子的人,赶在太太的气头上,找谁去顶,谁都会遭殃的,闹不好还得牵连一大家子的人。
  更可怕的还是要帐房开立分类账。
  她心慌慌的先去帐房,把贾母的吩咐说了。那几个帐房先生平日里没少得管家、管事媳妇孝敬的好处,一听太太说要这样立账,即时明白以后浑水摸鱼要难了。少不得开口向赖强家的,讨要被抱走的帐本。
  “太太说了,让你们立新帐。旧账本被太太留下了,太太要慢慢看的。”
  几个帐房先生面面相觑,直觉这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赖强家的出了帐房想转去库房,先看看那玛瑙碟子,在管库和出库那里是怎么记的帐,也和那俩库房的先对好说词。但想想自己拿了四个碟子,到底得让谁领了打碎的责任,有点儿拿不准主意。
  看太太今儿这样子,大概是为取消了寿宴的事儿,找泻火的出气筒呢。
  唉,这事儿要不是涉及了自己,管太太找谁泻火呢。她怔忡地站在风地里,一时想不出个恰当的开交法子来。
  贾母把管事媳妇们都打发出去了,看看也快巳时了,吩咐一句周围站着的丫鬟,“把这些帐本子,都抱去我卧室的外间。”
  她自己揉揉额角,站起身往回走。
  “太太,要把珠哥儿和大姑娘抱来吗?”那个叫珊瑚的丫鬟凑上来问。素日里太太只要不怎么开心,见了珠哥儿和大姑娘就会好上许多的。
  “嗯。”贾母有口无心地应了一声。她心里想着的是那几个玛瑙碟子的事儿,看赖强家的躲躲闪闪的眼神,她应该与这事儿脱不开关系的。她本来无心现在就收拾赖家,多事之秋,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的。算啦,看看她下午怎么回话再说吧。
  她在正厅里坐定,一会儿的功夫,奶娘丫鬟十几个人,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还有一个半岁多的小丫头进来了。
  那男童进屋以后,才被奶娘放下来,往前走了几步,很乖巧地给她行礼。
  “珠儿给祖母请安。”
  没等贾母说话呢,抱着小丫头的奶娘福身,“大姑娘给祖母请安来了。”
  贾母招手,俩奶娘把孩子送到跟前。
  “珠哥儿,今儿见到母亲没有?”
  “见到了。”
  贾珠的声音糯糯软软,听着就招人喜爱。
  站在贾珠身后的奶娘,立即就捏紧了自己的手指头。二房这俩孩子,从落草就都养在祖母院子里。二奶奶早晚过来给太太请安的时候,都会见到孩子。平时二奶奶说看看孩子,太太也没说不叫看的。可今儿二奶奶既没和太太说、也没得了太太发话,就趁着太太今早起身晚了,先陪俩孩子玩了有小半个时辰才走的。这肯定是惹了太太不高兴了。
  唉,这又是哪个该挨刀的,在太太跟前下蛆了?
  这不是要害自己几个人,等会儿要受太太的叱责、看太太的脸色吗?
  “想母亲吗?”
  贾珠点点头。
  “你们留俩个人,去收拾这俩孩子的东西。你们几个现在就把他俩送回二房去吧。以后就让你们二奶奶自己带孩子好了。”
  四个奶娘立即就跪了下来。
  贾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呆愣愣地看着,站在那儿发傻。他奶娘偷偷拽了他一把,贾母一眼瞥到,啪地一拍身侧的紫檀案几。
  “你莫拉扯珠哥儿。让你们做什么就赶紧去做,去吧。琥珀你送她们过去。”
  琥珀答应了一声,走到了那几个跪着的奶娘跟前。
  贾母声气不大好,几个奶娘吓得不敢动,还是跟着贾母伺候一上午的丫鬟们,晓得贾母是在生气呢,赶紧都围了上来,拉起她们抱着孩子,然后簇拥这些人出去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贾母开始闭目养神。
  王氏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妇,眉目秀美、隐着一丝爽利活泼,家常的衣衫裹在她略略臃肿、带着产后未消除的丰腴身体上,显出一种少妇人独有的、别样的韵味。她斜倚在临床的大炕窗前,身后是两个大迎枕,手里拿着一个花撑子,飞针走线地绣着一件幼儿穿的兜兜。珠光粉嫩的柔软面料上,一个抱着鲤鱼的女娃娃,已经绣出了大致的模样了。
  “二奶奶。”
  进来说话的是周瑞家的。她是王氏的陪嫁丫鬟,才嫁给了贾政的长随周瑞,于是就改了称呼了。王氏院子里的事情,大都是她在把握着。
  王氏抬头,“什么事儿?”
  “太太院子里的琥珀姑娘,把珠哥儿和大姑娘送回来,还带着哥儿姐儿的奶娘丫鬟们,都送回来了。”
  王氏的手一抖,那细细的绣花针,就把她柔嫩的指尖刺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赶紧缩回手指,看看花撑子上的兜兜,还好没染上血渍。
  她放下东西,周瑞家的赶紧扯过王氏撂在针线箩里的手帕,帮王氏按住冒出一个血珠的手指。
  “那有这么重的。快让她们把珠哥儿和大姑娘抱进来。”
  王氏一边说话一边下了炕。
  “母亲。”珠哥儿见到母亲很喜欢,小脸漾起笑意。他从奶娘怀里挣下来,扑到王氏的怀里。
  王氏一把搂住儿子,“珠哥儿,用了午膳没有。”
  “没有。”贾珠搂着母亲的腰,稚声稚气地回答。
  “见过二奶奶,给二奶奶请安。”
  行礼的是贾母屋里的大丫鬟琥珀,跟着进来的所有人,也随着琥珀一起行礼。
  “琥珀啊,快起来。周瑞家的,快给琥珀姑娘拿果子吃。”
  王氏从奶娘手里接过自己女儿。小丫头半岁多了,已经能记得人了。到了母亲怀里,她不哭也不闹的,瞪着滴溜圆的大眼睛,打量四周围的环境。
  “琥珀,太太这是要……?”
  琥珀的声音清脆,传话明明白白。
  “太太说以后让二奶奶自己带珠哥儿和大姑娘。”
  王氏抿着嘴,略咬咬唇,小心问道:“太太生气了?”
  她直觉是自己今早没和太太说,就去看孩子与孩子玩有关。
  琥珀愣愣神,微微笑着说:“太太没和二奶奶生气。”
  那就是说婆婆还是生气喽。
  周瑞家的摆手,把所有人都撵了出去,又给琥珀端茶、摆好了茶果,然后退去了门边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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