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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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起初有些疑惑。
  壁炉里当然有灰。
  这话问得跟垃圾桶里为什么有垃圾一样迷惑。
  但她的目光在壁炉里的灰上停留三秒后,她的眼神也慢慢起了变化。
  现在是夏天,壁炉里就算有灰,也该是几个月前的了
  江舫提醒她:教堂日志。
  宋海凝如梦方醒,小跑着出去,取来了几大摞材料。
  这些天,他们能接触的都是一些明面上的教堂事务。
  教堂日志就是他们能接触到的讯息之一,上面如实地记录了几月以来每一天教堂的事务。
  这日志可以说是又臭又长,看了等于没看。
  当初,班杭没翻两页就哈欠连天。
  宋海凝倒是忍着无聊,把近一年的日志都看了。
  最终,她也只得出一个无聊的讯息
  之前,公爵每周都会来教堂做礼拜。
  从去年刚入冬开始,公爵病情发作,缠绵病榻,就没再来过。
  拿到日志后,江舫也只是随手翻了翻,并没把它当成什么重要的道具研究。
  但他却早早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日志里,依照教堂内的温度表,如实地记录了每日的天气和早晚气温。
  基思牧师的性格相当一板一眼,这无聊的数据记录,他竟然一日都没有落过。
  宋海凝以极快的速度把近六个月的记录匆匆翻了个遍,发现此地气候湿润,冬日极短,在最冷的时候,也有零上六七度。
  更别说现在已经是草木茂盛的盛夏。
  按理说,早在二月份开始,教堂里就根本没有任何烧炭取暖的必要了。
  尤其是这间书房,不见天日,没有窗户,就是一间窒闭的囚笼。
  壁炉里的灰,恐怕早就应该因为四周茂盛植被所带来的丰富水汽而结块了。
  就像那因为潮湿而散发出奇特的木头味道的书架一样。
  但是,壁炉里的灰,结构松散,一抓一大把,显然是一直在使用,才没有板结成块。
  而且这灰的颜色透着股清洁的感觉。
  不像是木柴火炭的颜色。
  倒像是纸张。
  宋海凝心思急转之下,已经明白了江舫的意思。
  启发过宋海凝后,江舫起身,言简意赅地进行了指示:再找。
  宋海凝利索道:没问题,老大。
  江舫往外走去,同时叮嘱道:还有,别把基思当nppc可以提供给你线索,人却会隐藏和销毁线索,要把他当一个人
  话说到此,他骤然一顿,想到了什么。
  他用指腹摸一摸唇畔,但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去找下一个人了。
  陷入困局的也不是只有宋海凝一个人。
  班杭找到了一个被锁起来的小阁楼。
  阁楼的出入口在一处房间的天花板上,被与天花板同色的挡板牢牢锁住。
  铃铛似的锁头悬在半空,像是藏了一个亟待旁人探寻的秘密。
  锁扣镶嵌在天花板上,早已腐朽。
  奇怪的是,整个教堂,只有这间小阁楼没有钥匙。
  班杭找来一方板凳垫脚,扯了又扯,由于找不到借力点,索性发了蛮力,东拉西拽地狠扽了一把,把整个挡板都硬生生扯了下来。
  结果,他被兜头轰下来的一泼灰给迷得直跳脚,又被自动下落的伸缩木梯砸了头。
  然而他费心巴力地忙活了一圈,阁楼之内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除了密布的蛛丝外,空无一物。
  班杭灰头土脸地弓着腰,在阁楼内钻了一圈,连咳带嗽,却什么都没能发现。
  他不死心,把头探出挡板,正好看到南舟走到门口,出现在十步开外。
  南哥,你上来看看。他一头一脸的兵荒马乱,我信不过我自己。
  南舟依样踏上咯吱作响的楼梯,接过班杭手里的一盏烛火,环视着这间逼仄肮脏的小屋。
  一小方窗户透进些许光亮。
  稀薄的月光用几缕光芒托举起了同样稀薄的灰尘。
  南舟撩开那些围绕着束线起舞的尘埃,宛如分花拂柳一样,信步走到了阁楼中唯一的光源来处。
  南舟单手扶上生锈的窗棱。
  从窗户向外看去,南舟判断,这里应该是整座教堂、甚至整个东岸人力所及的至高点了。
  当然,只要沿着外壁攀援而上,爬上那哥特式的尖顶,还能到达最高的地方。
  但在那里,只会看得更远。
  而不会是现在这样,正好能看到那栖息在西岸群林深处白鸽一样的华丽城堡的一扇窗户。
  以及正对着这扇窗户、定定注视着这边的人影。
  南舟心神一震,猛地吹熄了掌中的烛火。
  这距离太过遥远,哪怕他穷尽目力,都不可能看清那边的人是否是雪莱公爵。
  南舟隐于黑暗中,遥望着那边的人影,心脏一寸寸收紧。
  等在楼梯下的班杭察觉到阁楼的光芒消失,不由探了头上来,发声问道:南哥,怎么了?
  南舟步步退后,每退一步,心中就冒出一个念头。
  班杭打开阁楼的异响,他们听得清清楚楚,根本连五分钟还没超过。
  为什么对方会站在对面城堡的窗户前,仿佛专门在等着和他对望这一眼?
  要么,是两边有什么心灵感应。
  要么,是有人一直等在那里,望着这扇窗,等待这里有灯亮起。
  南舟再退一步,嗅着这里淡淡的腐朽的灰尘气息。
  可是,这里有什么被关注的必要?
  按照它的落灰程度,这里起码有半年时间没有被人启用过了。
  为什么雪莱要派专人盯着一间几乎不可能有灯亮起的房间?
  这个房间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南舟不知道。
  但他觉得,他们踏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基思牧师平时就呆在教堂里,寸步不离。
  如果他们没有控制好基思牧师,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打开这间完全封闭的屋顶密室。
  这里完全没有灯,想要进行搜索,就必须燃灯。
  点灯的话,对面就会马上发现,这间阁楼里有人。
  这倒是像是在向对岸发射某种信号一样。
  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就可能会因为手头线索缺失而无法通关。
  但如果他们一旦行动起来,试图控制教堂,就必然会发现这个无法开启的阁楼,必然会掌灯上来查看情况,必然会被死盯着这边的东岸人发现。
  这是死局。
  能解答南舟心中无穷问题的,此时此刻,只省下了一个人。
  南舟不理班杭的疑问,下了扶梯,正要去找基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紧接着,是一声变了调的呼喊。
  南哥!!班杭!!过来!!
  是关俊良的声音。
  当南舟闻声赶到那间关押基思牧师的房间中时,江舫正蹲在基思牧师的床前,手也刚刚从他的鼻端前撤开。
  江舫的声音里,透着难解的疑惑。
  他死了。
  南舟快步上前。
  同步传入他鼻端的,是一阵刺鼻的血腥气。
  基思牧师身着深黑制服,佩戴着的十字架深深插入了他的心脏,只剩下一点银质的尖端露在外面。
  从衣服的旋涡状褶皱可以看出,当十字架没入他的胸口时,凶手还把十字架拧了好几圈,确保把他的心脏绞碎。
  相当残毒的手法。
  南舟环视了一圈众人,心中浓重的阴云升腾而起:华偲偲呢?
  江舫沉声道:他不见了。
  第257章 惊变(七)
  基思死了。
  而华偲偲从教堂中消失了。
  让人头皮发麻的紧张感以空气为媒介,在房间内迅速弥漫开来。
  他们就算想要反抗,想要战斗,他们也得明白,他们对付的是什么东西吧?
  要知道,事前他们不是没有准备的。
  华偲偲手上有木棒,身上有一整个道具库。
  几十个副本的经验累积下来,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近他的身的。
  当他做出有危险的判断时,就算事发突然,不能及时做出攻击动作,华偲偲总能弄出些动静来吧。
  但他就这样,在小教堂中消失了。
  没有血迹,没有声响。
  江舫进入门来时,就只剩下一具被十字架洞穿胸口的身躯倒卧在床。
  最重要的是,东岸除了他们几个,明明不该有任何其他的活物。
  如果花了整整四天时间还不能确定这件事,他们这些人先前的副本就真的是白过了。
  刚才对教堂内封闭房间的搜查,更加确证了这一点。
  教堂里既然没有藏人的地方,东岸除了他们,再加上基思,应该只有七个人。
  那么,是谁可以悄悄潜入教堂,杀死基思?
  又是谁有本事能让一个年轻的男人像是一道蒸汽,悄无声息地在有五个人穿梭往来的教堂中失踪?
  南舟说:可能是有人过了桥,从西岸来了。
  江舫耸耸肩:或是一直借住在东岸教堂的某个魔鬼。
  宋海凝被这二人的推测骇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望着尸体,惊疑不定地问: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江舫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别分散行动,在外面等着。
  其他队员在进入副本前都是普通人,留在这里和尸体大眼瞪小眼,除了徒增焦虑之外没有别的好处。
  宋海凝却心神不属,额头上直冒冷汗。
  基思死了,这影响可是致命的。
  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基思和雪莱传信。
  如果明天,公爵再派人去桥上送信交接,他们拿什么去?
  难道拿落款是今日的信件去敷衍吗?
  南舟却不在乎宋海凝的焦急。
  第四天公爵没有来信,也就意味着信的内容不需修改。
  想去改日期落款又不困难。
  为求稳妥,他们甚至可以不送信,单送物。
  反正也没有谁规定二人必须每日一信,寒暑不断。
  他们甚至可以谎称,基思摔断了胳膊,要他们传口信。
  相比于明天要面对的困窘,南舟更在意眼前的奇怪情景。
  基思牧师的双手是被南舟亲自绑缚在床栏上的,他胸口的一字形创口,血肉狰狞翻卷,但因为血都被封堵住了,流出来的反倒不多。
  镶嵌在他心脏内的十字架短而钝,并不是一样好武器。
  在和基思短暂的交锋中,南舟判断,他这具身体看似瘦弱,但内里隐藏的力气着实不小。
  但对南舟来说,也不过只是在人类的正常区间值之内。
  在双手都被捆绑的情况下,基思就算想要自杀,一个不长不短地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也绝不是最佳的武器。
  再加上考虑到要尊重他的信仰,因此在成功擒下他后,南舟摸走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唯独没有取下那十字架。
  偏偏就是这最不可能的凶器,夺走了他的生机。
  凶手没带刀,没用枪,用着最粗糙最简便的杀人方法,轻而易举地夺走了这名核心npc的性命。
  就算是某个应召而来的魔鬼干的,这样的杀人手法,也实在是太潦草了些。
  南舟定定望着床上双目微阖的尸身。
  少顷,他起身向外走去。
  江舫知道他要去哪里。
  早一刻找到华偲偲,他就多一分的生还机会。
  按理说,这种时候他们不应该分开行动。
  但以南舟的武力值来说,这一条规矩并不成立。
  他并没有别的叮嘱要对南舟讲,只轻声说:小心。
  南舟:知道。
  江舫又强调了一遍:我说的不仅是遇到怪物。如果遇见华偲偲,也要小心。
  南舟垂下眼睛:知道。
  他明白江舫在说什么。
  在他们眼耳之下悄无声息地带走华偲偲,其实毫无意义。
  就像杀死基思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一起杀掉,明明是更简单的事情,不是吗?
  房间内外的人,虽然都保持了沉默,但大家心中都有了一个共同的认知。
  华偲偲,有可能已经被夺舍了。
  甚至杀死基思的人,就是他。
  对于江舫的提醒,南舟平静地点头:记住了,我会尽力救他的。
  留下这句话,他的身影在门口一闪,已然消失。
  江舫的后半句话,在南舟走后,才轻声道出口来:我的意思是,你要照顾好自己。
  话已出口,他也觉得自己可笑。
  江舫从来是冷情自私的。
  虽然这些队员喊自己一声老大,然而一旦出事,江舫只关心南舟的安危,南舟则比自己更在乎他们的生死。
  他摇了摇头,再次把目光转向了床上的尸身。
  基思牧师的面部肌肉僵硬,牙齿咬得很死。
  江舫翻开他的眼皮,和那已经失去焦距的一双死人眼睛进行了一番对视。
  片刻之后,他脸色微微起了变化。
  他从那双眼睛中,轻易地读出了混合着痛楚的讶异。
  人突遭惊变,横死当场,眼里有惊讶是再正常不过的。
  但是,在这样的惊愕中死去的人,双眼不可能这样稳稳地闭合上!
  江舫俯下身,细细找寻,果然找到了另外几处证据:
  在基思牧师的额角鬓发处和双掌关节处,都蹭上了一星半点的血迹。
  就好像有一双沾染着鲜血的手,在基思死后,帮助惊痛难言的他合上了他的眼睛。
  江舫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他胸口的致命伤处。
  这样的伤势,并不能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如果基思的意志稍稍坚定一点的话,如果基思想的话,他是可以留下一些有价值的、关于凶手的讯息的。
  但是他没有。
  这也就意味着,那始作俑者一直在床边,注视着床上的基思牧师挣扎,甚至会温柔地握住他抵在床头的双手,阻止他留下什么用来给他们提示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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