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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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阳怪气谁还不会了,来啊,别输不起。
  皇太后果真投来敏锐且具有威慑力的视线,跟在她身后的女眷们,除了妃嫔、公主,还有些朝廷命官或贵胄的女眷,也纷纷向六公主投去目光。
  六公主:不是啊,我是说它很体面!!
  六公主差点跪了,心想这啥时候出现的新潮流啊,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皇太后淡淡地看了六公主一眼,也没说什么,倒是周围的那些女眷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吹捧起来:
  对啊,很雅致的!
  温宪公主说的没错,此前京中向来流行绣扇,人们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只有皇太后与众位娘娘才是真正懂得风雅之人,这炎炎夏日,一扇拂去万般愁,正是最恰宜的!
  对对。
  女眷们胡乱附和,其实心里和六公主是一样的懵逼。她们也是来请安才发现这个新潮流的,同样不明所以。
  留给普通人的法器,青阳当然不会做的太过招人耳目了,这些棕扇与他腰上挂的法器不同,唯有手持之人方可体会到凉爽,其余的人哪怕靠得再近,都不会察觉出不对。
  总而言之,谁用谁知道,就连皇太后手沾了这棕扇以后,也分不开了,睡觉都要放在枕边,用手挨着。
  至于拿着棕扇的妃嫔,其实也不是全然淡定。也就只有德妃一人知道全情,其余被敲过竹杠的隐隐约约猜到点隐情,所有人都在想,可惜不知道这大师到底是何底细,皇上瞒得还挺严实,大抵是怕结党营私吧。
  女眷们的尬吹还在继续:
  看得我都想也东施效颦一番,买几把棕扇了。
  现在想想,那绣扇真是华而不实,其实扇起风来,哪有棕扇实用?
  是啊是啊,庄子云,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温宪差点笑吐了,这还能扯出一句庄子来。
  六公主的审美观崩塌再聚数回,再看棕扇,仍然没法强扭自己的审美,违心地说棕扇比绣扇美,她就是更喜欢绣扇啊!怎么了!众人皆爱荷花,我独爱牡丹!
  温宪看着六公主的表情,怜悯地拍拍这个妹妹的肩。
  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不好受啊,但不管怎么说,这么一来,可能贵女手持棕扇真的会成为新风潮吧,说不准未来大清的棕扇都要贵上不少钱,以后可能还会出现金丝棕扇、盘花棕扇
  六公主神情恍惚,也不知道怎么熬到回自己屋里,刚进门,一向消息灵通的教养嬷嬷就绷着脸上前:公主,如今朝中以棕扇为美,您身为大清公主,怎可用绣扇这般庸俗的东西?奴婢已经替您想法子讨来了几把棕扇,日后您就用这棕扇吧。
  ?!六公主强忍住呐喊,小声问,那,那我的绣扇呢?
  教养嬷嬷眉头一皱:那都是不入流的女子才会用的玩意儿!奴婢已经分给宫女们了。公主,您的身份和她们不同,日后万万记得,要用棕扇,莫用绣扇,自降身价
  六公主:
  怎么会这样??我是在梦里吗???
  热河行宫中的风潮要卷席到秦淮,还要不少时间。在此之前,孝庄与绝心的争执,已经发展到白热化,就是孝庄会蹲在八相寺门口叫绝心出来讲清楚的那种。
  绝明一个头两个大:这张老爷子年纪大了,老太太的阴气又重,老爷子偶尔在院里打盹的时候,都会被老太太的呵斥声吵醒。师弟,你是不是想想办法?
  绝心:
  师弟也没有办法,师弟都不敢出门。
  绝心闭上眼睛开始念经,绝明只好出去找孝庄谈心,而等绝明出门,绝心便睁开了眼睛,犹豫了一下。
  他在想,保成的事,怎么说他也得争取一下。
  于是,热河行宫中。
  胤礽看了半个上午的道书,又硬啃几页医术,正倚在桌上打盹,突然入梦。
  他依稀有意识,自己应是在热河行宫,眼前的一切却变成了紫禁城的模样,一个灰衣僧人站在乾清门前,手捻佛珠,缓缓回身:阿弥陀佛。
  胤礽莫名其妙:搞什么,孤每天看道经,不给孤梦个吕洞宾、张果老就算了,怎么梦个秃头。
  这秃头穿着一身眼熟的灰色僧袍,似乎在哪见过,就连脸也似曾相识。僧人面容端肃,五官微苦,只是不知为何,胤礽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这僧袍和这脸凑在一块很怪异的样子。
  绝心入梦来见胤礽,没用空相,就是本来面目:阿弥陀佛。近闻太子殿下心生烦忧,欲入道门以避尘世,贫僧特来相劝。
  ????胤礽更莫名其妙了,孤入道门,派个和尚来劝孤?怎么,现在佛道之间竞争这么激烈,收个徒弟都要抢?
  绝心愣给胤礽噎了一下:太子误会了。贫僧并非为佛门而来,乃是为黎民百姓而来,也是为太子殿下而来。
  正说话间,二人面前的乾清门闪起金光一片,文武百官之身影从殿内绵延直乾清门外,而在高台之上,身着龙袍,满脸威仪之人,正是胤礽。
  胤礽几乎本能地用目光描摹这一幕。
  曾几何时,他也曾向往过这样场景,为此使尽各种手段,与兄弟相争,与父亲相争,仿佛眼前除了那龙椅,别无其他。
  绝心看着胤礽的神情:殿下,一朝为帝,至高无上。您真的愿意放弃这宏图大业吗?
  胤礽无声地喃喃了几句,竟是眼中带泪,面上带笑,能。
  好比他费尽千万心血,想攀到峰顶,看看巅峰的景色,途中心生改道的想法,难免不舍,然而却有人将巅峰的风景一下呈现在他眼前。
  也不过如此。
  胤礽想。
  他望着那些背对他,跪拜的人们,心想如果绕到前面去,瞧瞧他们的神情,那一定各个心怀鬼胎,铆足了劲儿尔虞我诈。
  绝心静默了足足十来秒:好的,那贫僧换个角度再劝您。
  有句老话,形容人啰嗦,像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胤礽觉得应该改一改,老太婆的裹脚布估计都没有和尚的啰嗦长。他这一打盹,足足从中午睡到了晚上,醒来时浑身酸痛,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胤礽起身舒展四肢,屏退想要上来服侍的宫女们,走到宫门前,纳闷地思忖:梦里光顾着想怎么才能让和尚听懂他不想当皇帝,想当道士,现在醒来一回忆,总觉得违和感越发强烈。
  这僧袍和人脸他都见过,但好像诡异的不和谐,仿佛出现在两个不同的地方
  胤礽晃晃悠悠地沿着大路散步,恰好看见康熙正扶着皇太后,似乎在散心,胤礽远远地看了会:!
  想起来了!那和尚,长得和皇阿玛有三分像,仔细想想在宫里见过的!
  见过那和尚的画像!
  不,不对,不是和尚。那分明是他未曾谋面过的皇玛法,在皇阿玛八岁时早早驾崩的顺治帝!
  胤礽倒抽一口气,猛地转身疾走回宫,一屁股坐回桌前试图冷静。这时候再勉励回想那灰袍究竟在哪见过,眼神在思索中落在他凭撒娇从皇太后处讨来的棕扇上
  和尚,灰袍,大师。
  是那两个和尚!那两个在魏忠贤缠上他时,在黄河与大师共进退,一同制服水患的和尚!
  胤礽才坐下,又猛地站起来,内心无法平静地在原地转了几圈,而后戛然定住,缓缓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
  稳了,稳了。有这位瞒天过海,背着所有人去当和尚的先皇在,他这个想当道士的太子,还不得往后排么?
  胤礽顿时精神抖擞,极其有底气地再次提笔写信。
  一回生二回熟,胤礽这次写信,还夹叙夹议,除了阐述自己这些日子对道法的理解,还掺杂了一些自己的私货:
  【去年十月,孤在黄河岸边为恶鬼所缠,那时便了然,再多的功名利禄不过是眼前虚影。孤所求不多,只希望能如同额娘于信中所希冀那般,活着,好好活着。不欲求权柄,只向淡泊去】
  【于大师而言,当时在黄河的那一剑,或许只是轻描淡写。于孤而言,却仿佛划开了混沌。那一刻孤便无比清楚地意识到,比起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难道尊道贵德,无量度人,不更强大?】
  【留在宫中,研习经文。孤愈发地厌恶眼前所见之人贪图名利的嘴脸,将龌龊心思藏在人面兽心之下。若问孤对龙椅可还有不舍,孤只觉这甩不脱的尘世叫孤厌烦,愿入观常伴神明,只求清净】
  也不知是不是被和尚刺激的,胤礽这一次写得特别顺畅,一切话语发自内心,正投入间,听到耳边传来索额图的颤声:殿下
  索额图进门,太监分明唱喏了,太子还在伏案疾书。索额图挥退左右,自己上前一看,却没想到看到这些话语。
  从第一次发现太子有急流勇退之心到现在,过去这么久,太子的心思居然没有淡化,反倒更加心意坚定,索额图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极为绝望。
  胤礽被索额图发现了,也很平静:当年在秦淮,是大师帮孤摆脱了自幼缠身的病痛。孤才得以换回理智与健康。黄河岸边,大师又救我一命。索额图,孤心意已决
  孤,欲往高处去!
  胤礽说出最后一句,只觉身心畅爽。
  他抬手举起身边茶盏,痛快一饮,再狠狠拍回桌边,唇边浮现自懂事以来从未有过的恣意、放肆的笑容。
  索额图愣愣地看着胤礽,仅仅一句话,一个笑容,胤礽便如同褪去了一张假面,整个人的感觉、神态都全然不同,仿佛解放了所有的枷锁,浑身透着一股极具侵略感的野性。
  索额图数次张嘴,想要再劝,敌不过他对太子的了解,最后只是垂下头道:既然如此,臣有一位高人想推荐给殿下。这位高人道号青阳
  胤礽:???
  胤礽:谁??
  索额图被胤礽的反应弄得懵了一下,茫然道:青阳大师?太子您知道?
  ???胤礽说,孤当然知道,是你不知道孤知道吧?这信就是写给青阳大师的!你什么时候被刮得油水??这事儿为什么孤不知道??
  索额图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巧,还有点云里雾里地将之前大师去他家捉鬼,结果把他爹给捉了的事儿说了。
  胤礽:
  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不是看索额图的神情太可怜,胤礽差点笑出声:咳,放心。等孤继承道观,一定会善待你爹的。
  索额图:
  索额图幽幽道:殿下,有句话臣不得不讲。大师比您年轻吧?
  到底谁继承谁啊!
  胤礽泰然道:但他肯定升仙比孤早,日后你我也需多多为大师祈福,愿大师早日飞升。
  嘿!胤礽都想笑了,这个好嘿,从前等着继承皇位的时候,不能祈祷皇阿玛早日升天,现在等着继承道观,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祈祷大师早日飞升了,大家还会夸我心善。
  数日之后,青福观中。
  青阳念着太子送来的信:愿入观常伴神明,只求清净
  他不禁抬头环视了一下院子。
  孝庄、苏麻喇姑正在和绝心、绝明言语交锋,沈老爷子正被陈圆圆撵得满观到处乱窜,鳌拜提着斗大的拳头,跟在陈圆圆身后穷追不舍,谁都不知道这个追逐链是怎么形成的,索尼还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火上浇油
  青阳:清净?
  太子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纳兰容若惶恐地挤在角落,频频向青阳投来眼神,几次想飘到青阳身边,半途就被正在追逐的三个鬼影吓得退回原位,掐了好半天的时机,才一口气冲来:东、东家。
  青阳:嗯?
  纳兰容若把头坑了下去:搬
  道观里多吵啊,青阳根本没听见纳兰容若在说啥:你说大点儿声!
  纳兰容若硬着头皮,以有生以来最厚的脸皮道:我,我想搬回私塾!
  哦,青阳面无表情,不是说,想要近距离体验观内的人间烟火气息?
  纳兰容若:体验够了体验够了
  正说着,纳兰容若的两腿一紧,胳膊也被人死死缠住。
  陈圆圆和鳌拜一个抱腿,一个抱胳膊,冲着纳兰容若投去不善的眼神:怎么?纳兰公子是嫌弃我们?
  纳兰容若脸都要吓透明了:没有,没有,怎么会
  青阳:说好的甜蜜、快乐呢?
  纳兰容若潸然泪下:是错觉
  第50章
  可怜纳兰容若, 多文雅一鬼,什么时候遇过陈圆圆、鳌拜这样的流氓行径,在两鬼的纠缠下, 不得已违心地表示:绝对不是嫌弃,特别开心能和大家住在一起。
  青阳极为同情地看着纳兰容若, 突然:!
  对哦!都说远香近臭, 现在的太子不就是曾经的容儿?如果这就答应了, 太子来道观体验个几天的清净, 是不是也会像容儿一样,心生退意?
  这可不行。青阳将准备同意的心思按了按, 打算最后再考验一回:你们三个想保持这个姿势多久?
  虽然纳兰容若已经表示不搬走了, 陈圆圆和鳌拜还是没放过他,坚持要他说出既然不嫌弃,为何想搬走的理由。三个鬼像疙瘩一样扭在一起,牢牢挡在寮房门口。
  青阳无语地上前,把两张膏药从纳兰容若身上撕开:差不多点行了。我还进屋写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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