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顷琉璃,天地如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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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边,是一半北海一半金阙的洞天,金鹏硕大的羽翼遮天蔽日,另一边,令人神魂为之眩晕的五色罗网泛起诡异的涟漪,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动琴弦,两个洞天碰撞的边缘,发出轰然巨响。
  九尾狐来了。
  她的青丘狐族洞天从天而降,一下子就压制住了金鹏的动作。
  金鹏的气势一时被压制,但她此时的心情激动,出手更是毫不犹豫,很快就用不计后果的气势,将主动权重新夺了回来。
  顾真看得清楚,在九尾狐出现的下一个瞬间,金鹏立刻就调整了自己洞天之内的规则。她所寄托的空间和变化之道终于显现出了完全的威力,尤其是在她自己的金阙北海之中,这里的空间规则是扭曲的,不管是何种攻击,都别想越过空间的阻拦,来到金鹏的本体身前。
  不仅如此,金鹏此时俨然打出了真火,正主出现之后,她便不屑于再去管脚底那些小卒了,她知道光是不让九尾狐攻击到自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除非打破对方的洞天,她也同样伤不到九尾的真身。
  但是,要是按照正常的打法,双方角力,直到一方将另一方的洞天消耗殆尽,让对方支撑不住外显洞天的消耗,到了那时才是真刀真枪,能打到这头死狐狸的本体——
  那就太麻烦!也太慢了!
  金鹏庞大如天幕般的身躯中,忽然便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
  “唳——!”
  顾真心头一跳,感觉这头金光闪闪的杀马特大鸟,马上就要做什么她曾经也做过的,某种莽得不行的事——
  金鹏收敛洞天显现的范围,径直冲进了九尾的洞天之中。
  “……你以为你是我啊,手里拿着业火。”对这种作死的行为,身为作死界前辈的顾大圣十分不看好,并且做出了如上不要脸的点评。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能看着金鹏送死。
  更别说,还有一伙刺杀小队一样的修士等在一边,不管是金鹏和九尾狐僵持不下,还是如现在一般,金鹏做出了宁肯自伤一千,也要拼一拼那个伤敌八百的机会的举动,在顾真看来,都不是什么有利的局面。
  之前,她已经趁着金鹏不再关注脚下战场的机会,顺手将打得极惨的双方都收进了自己的洞天——这里的情形有些奇怪,她莫名就不想让现场死太多妖。当时,对于顾真的举动,金鹏没有阻拦,不过,也可能是她已经鸡血上头,没注意顾真在做什么。
  于是此时,战场基本扫清,顾真也没有后顾之忧,她一挥袖,便是云气缥缈,青莲浮沉。
  万顷琉璃,天地如镜。
  内景洞天·琉璃玉山!
  于此同时。
  “铮——!”
  一声剑啸,螭龙剑从顾真的袖中飞射而出,赤色的剑光如同流星,顷刻之间便已经来到了洞天中的天顶中心,而紧接着,这道赤色的定盘星,又分作无数赤色的剑芒,和顾真书写的天篆互相呼应,刷刷刷刷,齐齐向一座座玉山的山顶落下。
  琉璃洞天·天星大阵。
  如今的战场之上,场面顿时三分,最上方,是青丘狐族洞天的五色云霞,血腥的战场之上,则是玄色和黄色半分的金阙北海,在这二者身畔,则忽然又有一片青碧通透的琉璃玉山,仿佛无边无际,包容万物一般,充斥了这两个洞天之外的所有空间。
  “轰!轰!轰!”
  洞天相互碰撞的声音,震动了这一带的空间本身。
  “好久不见啊,九尾。”顾真的声音响了起来,琉璃洞天里,代表着天星的玉山落位,比九尾的五色云霞更高远的地方,却渐渐亮起几颗看似摇摇欲坠的星斗的光芒。
  明明还是白日。
  “支逻摧——!?”九尾狐终于发出了她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道声音。
  金鹏对支逻摧的提不上台面的忌惮在大妖中众所周知,不管是谁出现在金鹏身边,都不会比支逻摧来得更令人意外了!
  而且她的洞天看上去也不一样了!
  顾真的剑势渐渐变化,天星大阵没有立刻发动,而是以一种蓄势待发的姿态,积累着一颗颗渐渐亮起的天星,在九尾狐看来,这不知名的大阵,对她的压迫力已如泰山压顶,而且还是上下两重压力——真正的天星在外界呼应,星光已经渐渐穿透她的洞天,而支逻摧的玉山大阵,又像是磨盘的底座一般,坚定而毫不容情地挤压着自己的洞天的范围,支逻摧根本不需要再做什么,只要持续这一过程,她的洞天迟早都要被片片碾碎!
  更别说,这还不是这个大阵的终极变化!九尾狐能够感到,支逻摧的这个大阵,眼下不过是在蓄势的阶段,天上的天星,就像是一柄悬停在她头顶的剑,如今落在她洞天中的星光不过是某种逸散的涟漪,真正的威力,还在于搬动天星,所撬动的大道之威!
  前奏已是如此,等这柄“剑”真的落下来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
  九尾的心里,泛起久违的惧怕,但她立刻止住了这一点情绪的波动,再次调整规则,要让自己的洞天更加凝实。
  可就在此时,“唳——!”
  金鹏再次长啸,在顾真放出洞天之前,她便已经只身闯入青丘洞天之中,原本正在九尾狐的洞天规则之下左支右绌。洞天中的五色云雾,是九尾神通寄托的迷幻、梦幻等大道具象,尤其在她自己的洞天之中,更是有说一不二的规则,这些看似轻柔无害的东西,可是将一脑子鸡血就闯进来的金鹏坑得不轻,但是,在顾真的天星大阵出现之后,九尾狐的注意力一转移,趁着她心念动摇的极微小的机会!
  无数道困住她的五彩云雾,被这只金色巨鸟的尖喙、利爪,齐齐撕碎!
  “唳——!”
  遮天蔽日的巨鸟再次长啸一声,下一刹那,这只巨鸟的利爪,就来到了洞天中,裹在重重云雾中的青丘九尾的真身之前!
  “唰啦!”
  几道深深的爪痕之下,是一闪而过的九尾的身姿。
  “金鹏你——!”
  九尾的声音显出气急败坏,本来按着道理,她既以抄家灭门的架势打上了门来,就不该对金鹏此时的鱼死网破,有分毫意外才是。
  九尾的真身也不过闪现了一瞬。
  金鹏刚刚抓破的那个身影,很快就如同镜面一样片片破碎——
  幻术·镜中身!
  这下,气急败坏的,便又轮到了金鹏。
  不过,九尾这一手能躲过金鹏,却依然不能躲过洞天之外,整个天星大阵的锁定。
  洞天之外,顾真的天星大阵已经越发完备,她自己已经发现了,在这个梦境之中,她身为支逻摧的能力是不怎么样的,看来烛九阴对她也没什么好印象。不过,她利用洞天摆出来的天星大阵,因为是直接利用天篆书写的天星真名,而接引真正的星光道、命运道,算是某种符合世界规则的“法术创造”,所以,阵法的威力丝毫不减,甚至还因为螭龙剑的灵性增加,以及她本人对于这个大道和阵法的理解增加而有所增长。
  天空之中,真正的星光划分九野,和玉山代表的群星呼应,像是命运的罗网一般令人无处可逃,罗网中心,青丘洞天中的五色云雾摇摇欲坠,原本代表迷幻、梦幻两条大道至理的云雾,渐渐却显出一丝被命运支配、有如真实存在的种种事物一般的实在之感来。
  迷幻有尽头,梦幻有终止,如果能以真替幻,又能以幻成真,那么,这幻真相替、虚实转变的道理,同样要由命运来支配!
  五彩云雾弥漫的洞天之中,忽然便亮起一道道无可阻拦的璀璨星光。
  距离这几个大妖的战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时隔数千年,再次“回到”诸位战友身边的谢真人心头一凛。
  “九尾狐完了!”他忍不住叹道。
  在他身边,一身紫衣的紫阳真人同样一叹,凝重点头之后,他便唤出自己的青天剑和步虚印,二者一攻一守,组成内外两重防御,恰好画了一个圈子,将在场这些人族修士全都圈在范围之内。
  “今日金鹏吞九尾,另一个大妖和金鹏结盟了,这是我们事先没有得到的情报。”紫阳真人表情越发凝重,“局势有变,无机可乘,我们走!”
  话音既落,无需更多吩咐,此处众人便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同时激发一道道霓虹般的剑光——就连谢子羽也在微不可查的怔愣之后,立刻跟上了节奏,这些剑光在青天剑和步虚印的防御圈之内,互相连接共鸣,顷刻之间,便已经成为一个互相勾连、共同进退的阵法。
  “走!”紫阳真人再度发声,于是下一瞬,这个浑然一体的剑阵,便立刻以一种其中一大半人单独御剑无法达到的速度,飞速地离开了此处战场。
  百忙之中,顾真还是注意到了那里的变化。
  不过,她这个分心也不过是一瞬,星光破幻,正如那时谢真人感叹的一般,在天星大阵的星光侵入九尾狐的洞天之时,这里便是胜负已分。
  在自身天尚未崩塌的情况下,九尾狐的真身被金鹏叼在了嘴里。
  “啊——!”
  九尾狐的惨叫只维持了一瞬。
  说起来,在所有的先天大妖之中,她的本体肉身也属于比较弱的那一种,更别说对上金鹏这种牙口好,胃口更好的妖怪,她是肯定不会选择硬抗的。不过,她原本也没打算硬抗,事已至此,也不过就是愿赌服输,可是,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一向不掺和这些事的支逻摧,怎么会突然出现,还站在了一向和她不对付的金鹏那边!
  一声剑啸,一道赤色的流光回到了顾真的手里,外界的天星渐渐消隐,但是青空仍在,阵法仍在,琉璃般的玉山彻底代替了九尾狐的五色云霞,本来已经被星光穿透的五色云雾脆弱不堪,九尾又发出一声哀鸣,然后这些云雾便如同被撕裂的锦帛一般,在发出嗤啦一声之后,悉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顾真凭空而立,站在金鹏和金鹏嘴里的九尾狐之前。
  “行了,别卖惨了,我们根本没把你怎么样好不好?”顾大圣很诚恳地说。
  天可怜见,这次真的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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