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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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凶凶的。
  纪初桃咕咚咽了咽口水,待要仔细看时,祁炎已别过脸,只留给她一个清高的侧颜。
  纪家姐妹早就布局好了罢?
  祁炎将视线从纪初桃身上收回,忍不住在意:现在又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慌乱模样给谁看呢?
  周围百官阿谀奉承的道贺声让他烦躁,无数道目光聚集在他和纪初桃身上,如同蛛网缚结,等待他这“猎物”做最后的垂死之挣,为这场阴谋落下完美的帷幕。
  可惜,他并不想做纪妧身边的狗。
  想到这,祁炎扬起唇线,抬起轻狂不驯的眼眸,迎着各色各异的目光,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字一句朗声道:“臣出身草莽,当不起这门婚事,还殿下请收回成命!”
  大殿悄静了一瞬,继而爆发出更热烈的哗然声。
  他拒绝得过于直接,霎时所有人看祁炎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哂笑者有之,叹息者有之,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嘲弄……
  八月中,御宴。
  纪初桃被大姐赐婚给祁炎,不到半盏茶时间,又被这个狂妄的少年当众拒婚……
  自始至终,到底有没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啊!纪初桃气结。
  ……
  宴会散后,纪初桃直接去了长信宫。
  纪妧似乎早料到她会寻来,见到她皱着眉进殿,一点惊讶也无,淡然招呼她道:“永宁,坐。”
  纪初桃并未坐下,依旧穿着赴宴的织霞衣立于殿中,第一次认真地端详优雅品茶的纪妧:那是她长姐,是她从小最信任也是最敬畏的亲人。
  纪妧低声吩咐了贴身女官一句什么,女官领命退下,轻轻掩上大殿的门。
  光线隔绝,寂静中,纪妧的声音稳稳传来:“我是辅国长公主,也是你的姐姐,有话直说便是。”
  正是因为她是从小呵护自己长大的长姐,做这种决定时,纪初桃才格外在意。
  她不想隐瞒,直言道:“大皇姐为何要将我赐婚给祁炎?”
  纪妧吹了吹茶末,道:“本宫既然能说出那番话,就有十足的把握保住你。那个狼崽子野心大得很,不可能答应赐婚。你受了委屈,本宫自会替你出气。”
  纪初桃心里并未舒坦多少,闷声反问道:“大皇姐可曾想过,万一祁炎答应了呢?”
  纪妧淡淡一笑。
  那双凤眸中是看透一切的睿智,道:“万一答应了,不也是两全其美么,永宁?本宫以为你会高兴。”
  掺杂利益的婚姻,没人会欢喜。纪初桃攥了攥袖口,终于说出了横亘心里的话:“是不是在大皇姐眼里,我与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
  纪妧神情微顿。
  纪初桃刚出了长信宫,便见门下立着一人。
  她停住脚步,迟疑道:“二皇姐怎的来了?”
  纪姝裹着一身冷香狐裘,面容在淡阳下苍白得近乎透明,懒洋洋道:“来看看我的小废物有没有伤心欲绝,为一个不识抬举的男人一哭二闹三上吊。”
  “我才不会!”纪初桃笑了声,精神些了,迎向纪姝道,“我本就不喜欢政治联姻,何况帝姬就是下嫁,即便被拒绝,损害的也不是我的名誉。”
  既然不是为此事烦恼,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纪姝看了眼长信宫大殿,勾着妩媚的笑意,似是宽慰道:“都说‘高处不胜寒’,一个人在高位坐久了,心是会越来越冷的。”
  纪初桃扭头看她,纪姝却是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倦怠道:“今日这场好戏才刚开始,可惜我等不到落幕的时候了。”
  纪初桃大惊,担忧道:“二姐何出此言?”
  “瞧你吓的!放心,祸害遗千年,大殷完蛋之前我是不会死的。”纪姝大概饮了酒,又开始口无遮拦了,“京都湿冷,我要搬去南方别院小住一月,别想我,想我也不稀罕。”
  说罢她摆摆手,飘然洒脱而去,迎向不远处候着的美侍。
  ……
  离那场荒唐的宫宴结束,已有两天。
  镇国侯府,后院射圃,草靶上已经钉满了羽箭。
  祁炎一身劲装,手挽大弓,正屈起一腿坐在石凳上,在给弓弦上油保养。
  一旁的宋元白抱着箭筒,憋了许久,忍不住叹道:“祁炎,你当众拒婚,拂了皇家的脸面,这事儿怕是难以收场了,要不要请你爹出面……”
  说到一半,宋元白又泄了气。
  当年祁老爷子什么都好,就是儿子过于草包。若说这草包唯一的贡献,便是替祁家生了个天纵英才的祁炎,这才稳住在朝中的基业……
  指望镇国侯,还不如指望祁炎自己。
  想到此,宋元白凑上前贼兮兮道:“永宁长公主确实极美,祁炎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说实话,纪初桃甚至比传闻中还要好上甚多!和她的姐姐们不同,那是一种未经世事的干净灵动,在权势熏心的宫闱中显得如此亮眼,一触及便再也看不进其他人。
  闻言,祁炎擦拭弓弦的动作微顿。
  他不禁想起纪初桃那张秾丽精致的脸,心中那抹淡淡的燥郁又浮上心头,垂眸嗤道:“你何时也学会以貌取人了?能用穷奇玉来试探的人可不简单,表面越是纯良,内里便越是危险。”
  宋元白桃花眼一弯,笑道:“管她内里如何,貌美可爱在我这儿即是天理!”
  玩笑够了,宋元白叹了声:“还是从长计议罢!若大公主借题发挥,扣你个拥兵自重之罪就难办了”
  祁炎将棉布一丢,道:“纪妧布下的陷阱,跳不跳结果都一样。她想借题发挥,便让她发挥。”
  “你有对策啦?”
  祁炎不语,起身活动了一番手脚,手指勾着上了油的弓弦一拉,再松手,发出“嗡”地一声。
  好罢,祁炎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宋元白便也放心些许,想起今日正事,又打起精神道:“对了,琅琊王的人又递了拜帖来,你看……”
  “晾着。”祁炎淡淡道。
  宋元白苦恼:“这样不好罢?琅琊王好歹是皇叔,是在先帝和大公主的绞杀中唯一幸存、并屹立不倒的王爷,就你算无心交好,也至少不该得罪罢。”
  “我得罪的人还少吗?”祁炎反问。
  宋元白:“……”听听这是什么话,难道还要我夸你好棒棒?
  祁炎似乎看出了他的腹诽:“纪妧一直在查琅琊王,他们此事找上门,绝非好事。”
  宋元白一个趔趄,惊道:“大公主在查琅琊王!你为何怎么不告诉我?怎么办!要不我将那几人绑了,送到宫里自证清白?”
  “不必。”
  “不必?牵连到你就完蛋啦!”宋元白这才反应过来,俊秀的脸皱成包子,“祁炎,你到底在搞什么?”
  祁炎利落弯弓搭箭,目光落在箭靶的红心上,“从我拒婚起,不管我做什么,纪妧都不会信我。既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闹得更大些。”
  顿了顿,他隼目如炬,瞄准靶心道:“至少,什么时候射出这支箭,是我决定的。”
  祁炎指尖一松,箭矢离弦,嗡的一声穿透草靶,溅起碎屑无数。
  第06章 谋反 祁炎入狱了?……
  纪初桃是个率真的性子,不过几日便将御宴的事抛却脑后。既然大姐说只是借此试探祁家,便无甚可担心了。
  只是偶尔瞥见瓷缸中那些落了薄灰的画卷,仍是会蹙蹙眉头,有一瞬的失神。
  日子平静得仿若暴风雨来前的安宁。
  夜里,月如清霜,值夜的宫婢守着一盏纱灯打盹。而一旁雕工精美软榻上,隔着似烟如雾的垂纱帐,可见纪初桃眉头紧皱,微微张开绯色的唇,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一场噩梦,满目的红,恣意疯长的火舌舔舐房梁,滚滚热浪蒸腾着纪初桃的脸庞。
  好热……
  不知身处何处,纪初桃梦见自己被人追杀,身后一片刀光剑影。
  她不要命地跑着,心脏炸裂般的疼,耳畔尽是呼呼的风响和烈火燃烧的哔剥声。
  “三公主在这!别让她逃了!”有人大声叫喊。
  夜那样黑,风那样冷,纪初桃慌不择路,脚下一绊,“唔”地一声跌倒在地,玉簪断裂,乌黑的长发散了满肩。
  来不及爬起,一群扭曲面容的人狞笑着围了上来。她跌坐在地上,不住后缩,蓄满泪水的眼中倒映着刀戟的寒光。
  刀刃抬起,纪初桃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继而是扑通扑通几声闷响,领头的几人如沉重的沙袋飞出一丈远,撞在宫墙上滚下,半晌爬不起来。
  纪初桃颤巍巍打开眼,只见面前一道笔直的身影挡在她身前,夜风呼啸,卷起他暗色的披风猎猎作响,火焰给他高大的身影镀上一层赤金色的暖光。
  他一身黑甲战袍,手中长剑尚且滴血,威风凛凛若天神降临。
  “是他!怎么会?!”
  凶徒们嚣张的气势瞬间荡然无存,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面露惧意,以祁炎为中心瑟缩后退。
  “谁也不许动她。”极具压迫的声音,带着夜的凌寒。
  “……走!”领头那人从墙角爬起来,呸出一口血,率着手下狼狈逃走。
  高大的男人回剑入鞘,转过身来,面对着纪初桃蹲下。他逆着火光,下颌尚有几颗朱砂似的血迹沾染,桀骜英俊的面容隐在夜的暗色中,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
  “祁炎……”纪初桃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他朝纪初桃伸出一只染血的手,纪初桃瑟瑟发抖,呜咽着躲开了他的触碰。
  祁炎的手僵在半空中,而后收回去在衣襟上仔细擦干净,方解下披风抖开,裹住纪初桃颤抖的身躯。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殿下。”低沉的嗓音,有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温柔。
  纪初桃擦了擦泪水,迟疑着将冰冷的指尖交到他的掌心。带着薄茧的手掌修长有力,只轻轻一拉,便将她从残雪未化的地上扶起。
  “祁炎,为、为什么……”她哽声问,像是在求一个能说服自己相信的答案。
  “当年我受牵连入狱,只有殿下相信臣是无辜。”他的声音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所以,你会保护本宫吗?”
  “是的,永远。”
  寒风袭来,火星摇曳着飘向天际。祁炎于烈火焚烧的废墟前静静看她,沉默片刻,薄唇微微张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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