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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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有宫里的高,但小有小的玩法,一会儿小孩子都玩得开心。
  而噶布喇也开心。噶布喇等皇子们出去玩乐之后,听家仆细细地说完瑞亲王看新娘子的每一个细节,回想起瑞亲王刚刚的笑容,那份气度,特别是那双眼睛……让家仆扶着自己,来到他闺女的院子。
  这个时候,新娘子已经梳妆完毕,正满脸通红地手捧“小书本儿”,恍恍惚惚地听她额涅的“教导”。
  噶布喇进来,吩咐仆人和福晋出去,自己坐下来和闺女说话。
  父女见礼,新娘子收敛心神,肃手端身正做听教导。
  噶布喇:“我们家……其他的事儿你都不要管。你小妹妹,你也不要管,你这番出嫁,阿玛的心愿也了了。”
  小女儿,估计将来是要进宫的,有太子在,她作为姨母总是一生无忧,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操持出嫁。而儿子们,不管如何,也都娶妻生子。
  自觉家里的任务都完成,噶布喇脸上带笑:“当年,你姐姐出嫁……你祖父告诉她三条规矩,阿玛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导你,今儿告诉你。”
  新娘子起身行礼,肃手站立。
  “学会知足,不要抱怨。赫舍里家族有今天的荣耀,谁都不能再有抱怨,男子、女子,都一样。”
  “学会平静,要沉得住气。不管是朝臣处理政务,还是一家主母处理家务,人都要自己先平静下来。”
  “学会身心并用,有心,要行动。你付出了,你足够“好”了,聪明的人总有一天会看到。”
  寂静。
  噶布喇面色平静,新娘子极力克制自己不哭出来。
  当年新娘子的大姐出嫁,嫁给皇上,新婚之夜就闹不愉快。一个是娇生惯养的少女皇后,一个是天之骄子的少年皇帝,可皇上不高兴了,可以去其他地方,皇后能去哪里?
  少年皇后手足无措,找到安排自己嫁给皇上的祖父索尼。索尼历经四朝,达到为人臣子的顶峰,如今还能全身而退,退下来之前还一手将家族捧到至高,自是有他的人生道理。
  索尼说:“祖父也不懂小儿女的夫妻相处。但家事国事天下事,前朝后宫,总有相通之处。祖父这一生,只有三个道理。”
  然后就把他作为一名臣子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道理,教导给大孙女。
  如今噶布喇有感于瑞亲王的行动,他觉得,既然皇后、瑞亲王、法喀都这般有诚意,他也要拿出来自己的诚意。他认为,当年大女儿没有她们祖父的大智慧,可也用她所有的心思和聪慧,让皇上看到了她,记住了她,这三条规矩,总是好的。
  所以他要撑着病体,来告诉二女儿。
  年轻的时候是满洲人特有的精悍矮小身材,如今变成一个更矮小一身病态的老人,他的一生,可能没有多大的本事,可能没有多大的能耐,可他对自己的孩子们,都付出了自己的关爱。
  新娘子看着自己父亲那平静的眼睛,胸腔里汹涌澎湃剧烈起伏。
  硬逼回去要夺眶而出的泪意,硬露出一个笑儿,再次蹲身行礼:“女儿谨记阿玛教诲。”
  保康自然不知道他的一场玩闹,引出来噶布喇的这番心思,他看到新娘子有一双充满善意的眼睛,浑身的气息也平和稳重,他自己喜欢,就觉得他三舅舅也一定喜欢,将来一定和和睦睦的,幸幸福福。
  …………
  桃花好,朱颜巧,凤袍霞帔鸳鸯袄。春当正,柳枝新,城外艳阳,窗头群鸟,妙、妙、妙。东风送,香云迎,银钗金钿珍珠屏……
  吉时来临,吹吹打打、欢欢乐乐中,新郎官法喀领着人来迎亲,新娘子手里抱着一个红红艳艳的大苹果,在两位老福晋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自己的院子。
  众人开始没有规矩,不分大小,尽情欢乐的闹腾。
  “阿哥阿姐把炕扫,全活人,请来了,又撒栗子又撒枣,一个妞子一个小。”法喀身边的颜珠麻利地送上红包。
  “大姑娘大,二姑娘二,二姑娘出门子,请您给我送个信。搭大棚,贴喜字,擦红粉,戴耳坠……”法喀身边的尹德立即送上“感谢”的红包。
  “大清国,新事多,年轻小伙怕媳妇。媳妇媳妇,你别骂,孩子哭,我哄着,饭不熟,我等着,小尿盆儿……”法喀赶紧亲自送上红包。
  众人轰然大笑,都笑话法喀将来必然是四九城里一等一的“怕老婆”。保康和哥哥弟弟们站在人群里,看着他三舅舅一身新郎官的喜气,听着人们欢唱各种喜歌,也笑得脸上朵朵桃花开。
  他记得在五台山的时候看新娘子出嫁,师祖说:“怕老婆”的毛脚女婿,这是所有娘家人的心愿,不奢求他怎么礼仪得体、怎么文采风流,只希望自己家的姑娘将来生活美满,被女婿疼爱包容。
  保康相信,他三舅舅将来一定是一个四九城一等一好的“毛脚女婿”。
  鞭炮齐鸣、鼓乐喧天,十里红妆浩浩荡荡,喜钱一枚一枚从天而降。保康和哥哥弟弟们一起,跟着送亲迎亲的队伍从赫舍里家来到钮钴禄家,昂首挺胸,特骄傲。
  一边“骄傲”一边撒铜钱,给外婆舅妈姨妈们请安,又和其他小孩子们在大门口撒喜钱,四舅舅颜珠看见大门口挤挤挨挨的人群,生怕皇子们在大门口不安全,安排他去“滚床”。
  “嗷!”保康自觉领了任务,嗷嗷叫着高兴得来,小将军一般领着哥哥弟弟们一起,认认真真地给他三舅舅“滚床”。
  哥六个一起,还有钮钴禄家族里的几个五六岁小阿哥一起,在法喀的婚床上叽叽喳喳,蹦蹦跳跳,打几个滚,再打几个滚,从床脚滚到床头,从床头滚到床脚,滚啊滚,滚啊滚,滚三滚,再滚三滚……
  亲朋好友们爆发出一轮又一**笑,前仰后合捧肚子,笑得脸皮直抽抽。
  以往的婚宴,有小阿哥看人多,害怕,不肯滚,大人就拿糖果哄劝。如果小男孩还不肯滚,大人就把小男孩横抱起来,往床上一扔,小男孩借惯力自然在床上滚了几滚,就够大家欢乐得了,今儿倒好,众人都觉得法喀将来必定子嗣兴旺、兴旺加兴旺。
  法喀因为小外甥的闹腾,众人的欢乐,也笑得欢喜,心底深处对这门亲事的抗拒之情少了许多,多出来一丝丝期待。
  小外甥一边滚一边大喊:“三舅舅,保康要弟弟。”法喀麻利地掏出红包,从太子到胤祺小阿哥到每一位小阿哥,挨个都有。
  小外甥一边滚一边再大喊:“三舅舅,保康要妹妹。”法喀再次麻利地掏出红包,从太子到胤祺小阿哥到每一位小阿哥,挨个都有。
  哈哈哈,哈哈哈,爆笑声此起彼伏。亲朋好友们感觉自己今儿实在太开心,太快乐了。参加过那么多次婚宴,今儿这次是最放得开,闹腾得最尽兴的有没有。
  拜天地、跨火盆、跨马鞍、掀盖头、做账子、喝交杯酒、吃长寿面,吃半生不熟的水饺,吃五福米饭……欢笑声中,婚礼渐入**,德高望重的族老在庭院当中为新人唱起《阿察布密歌》,人们把美酒和食物抛向空中祭告上天,祝愿新郎、新娘合合美美,祝愿整个家族兴旺延绵。
  傍晚来临,夜幕降临,神灵使者的萨满跳起来“婚祭”的舞蹈,年轻的儿郎们和新郎、新娘吃、闹、耍笑,开始闹洞房,保康和哥哥弟弟依依不舍地回宫的时候,耳朵里还缭绕着那祝福满满的歌曲。
  选择良辰吉日,迎来新娘庆贺新婚,杀猪宰羊,摆下宴席,供奉在天诸神。请天神保佑,夫妻幸福,白头到老。六十岁无病,七十岁不是老,八十岁子孙绕膝间,九十岁鹤发童颜,一百岁仍健康如前……
  十八的月亮依旧圆胖,几颗星子快活地眨眼。保康带着对他三舅舅和三舅妈的祝福进入梦乡,钮钴禄家的婚宴还在欢闹,不到深夜不罢休。
  钮钴禄家和赫舍里家的联姻,圆满完成,参加婚礼的人都莫名相信,他们小夫妻会在联姻之外,有一份美好的婚姻生活。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都满意,皇后娘娘喜得直念佛,宫里的赏赐流水一般一箱子一箱子朝新婚夫妻的院子里抬。
  九月十九日夫妻祭祖;九月二十日拜舅姑,新娘子见夫家的家人;九月二十一日三朝回门,新郎官见岳父家的家人;九月二十二日,夫妻两个进宫谢恩,保康看见他三舅舅,学着大人那“意味深长”的笑,嘿嘿笑。
  法喀抱着小外甥,甥舅两个四目相对,一起傻乎乎笑。
  法喀的婚礼基本完成,接下来一个月的流程保康就无需参与,九月二十五日广东巡抚金俊被押解进京,刑部负责审理,保康不错眼地盯着,引发一连串反应。
  他盯着,不知道其他人看着他瑞亲王这般敏感的身份,也盯着,几方人马一起盯着的结果就是,刑部侍郎宜昌阿、广东巡抚金俊的贪污大案,同时爆发。
  宜昌阿、金俊,二人同谋舞弊,在平定三藩的战事中,侵吞兵饷,在抄没原平南王尚之信家产的时候,再次侵吞财产,中饱私囊。
  他们两个还接受尚之信属下的商人沈上达的贿赂,因为数额巨大,畏惧沈上达日后告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皇上龙颜震怒,三司会审。哪知道不光大理寺和御史台试图“轻拿轻放”,接任的刑部侍郎禅塔海,奉命审理此案,居然妄奏沈上达属自缢而死,表示如其系别情致死,愿受死罪。
  八旗各大家族的关系盘根交错,原来中原各大世家也是数代联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皇上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还要“蹦跶”。
  皇上气得又摔了两个心爱的花神杯,议政王大臣遵旨议定宜昌阿等人罪,凡是涉案人员,一个不放过。抄家的抄家,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
  宜昌阿、金俊合计贪污白银三百八十九万两,斩立决。郎中宋俄托、员外郎卓尔图、笔帖式伊色硕多礼及尚之璋等人处以斩监候,道员王永祚处绞监候,禅塔海革职……
  临近春节,皇上手握账本一看,徐家三兄弟和江苏巡抚一案,明珠和索额图一案,加上这次的贪污大案,国库,满了!!!
  第79章
  康熙二十二年的整个春节, 皇上就感觉他整个人飘飘忽忽的,要飘起来。
  有钱了的感觉,嗷嗷嗷!!!
  皇上感觉, 他感受到了世人追求做“暴发户”的心理, 实在太过美好。
  美好的他恨不得亲自去国库数一数银子。
  说实话,今年一年, 本来是一个特别好的年头, 皇上本来特高兴,特威风,特满足。可是一连三起贪污大案,除了索额图和明珠,其他的,都是他最信任的臣子, 都在“啪啪啪”打他的脸,皇上怎么能不恨?
  皇上要不恨, 也不会采取这么严厉的惩罚。
  可问题,他的国库满了啊。
  国库满了啊!!!
  从之前的连年赤字, 到这两年抠索索地攒了点儿塞牙缝的银子, 正好预备做征讨沙俄的军饷, 再到满心期待开海贸易起来后收税, 结果他还没等到开海的银子送上来,他的国库就满了。
  朕爱名声, 朕爱银子。
  皇上对着蓝天四十五度角感叹人生。
  无他, 财大气粗的感觉, 太过美好。皇上坚决不要回到“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艰苦岁月。
  这边皇上飘乎乎的,满脑袋里琢磨着“赚钱”的各种招式;那边各地方的满蒙王公地方大臣来京城送春节贺礼,就感觉,今年的京城,怎么怪怪的?
  去参加宴会,感觉更明显了。就感觉,皇上看着他们的眼神儿,特不对。
  每个人都万分肯定地说,奇怪,奇怪。一打听,得知皇上因为今年一年查出来的贪污大案,气到了。
  气到了不说,皇上一下子查了那么多贪污,现在看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贪污分子”。
  亲娘啊——他们吓得来——可是明眼人心知肚明皇上现在的“心情”,还不能说,那个难受。
  比如户部的两位满汉尚书。
  有银子啊,他们从此在朝堂上可以挺直腰杆了;有银子了,他们从此不再害怕那谁谁要军饷,那谁谁要赈灾,那谁谁要建学院,那谁谁要改造京城的茅厕要建那什么“冲水马桶”……
  有银子了吼吼!!
  除了他们几个每天被银子愁到头秃的人,其他的人,每个人都感觉,皇上那么爱好名声的一个人,一年之内查出来这么多贪官,真不得怎么愤怒,怎么恼火,怎么“大杀四方”……
  一个个的,都生怕惹了皇上的眼,让皇上拿他们泄愤。
  正月十五,元宵节,整个大清国喜气洋洋,整个京城张灯结彩,皇子公主们最近玩习惯了,都出宫去“与民同乐”,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娘娘也各有各的宴会,“孤家寡人”的皇上领着满朝文武开宴会。
  太和殿国宴,美食飘香,美酒一坛一坛开启,歌舞助兴、丝竹声悠扬……群臣甭管心里吓成什么样子,面上还要诗词歌赋地嘻嘻哈哈。
  皇上端坐高位,有人和他敬酒,他就喝着,没人和他敬酒,他就一个人做那里,面无表情——有钱了,该怎么花,这是个问题。
  这些都是他的银子,是大清的银子,他这般艰难地收回国库,万一花出去,事儿没办成,又被贪污了怎么办?
  皇上表示,以后,不光要防西洋蛮夷,防沙俄强盗,他还要防“贪官”。
  是的,贪官。
  皇上现在对“贪官”两个字有了深刻的体悟。
  用熊儿子的话说:“防火防盗防贪官”。
  要防,必须防。
  以后谁敢贪污他的银子,谁敢让他没银子,谁就是他的敌人!
  是的,敌人。
  皇上手握酒杯和年遐龄喝酒,眼冒“杀气”而不自知。
  年遐龄:“……”
  皇上啊老臣一定不贪污,老臣到了湖南一定爱国爱民,全力实施山西省的税赋改革,给国库多赚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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