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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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迦南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就是让你们俩自己武力解决。乔文顿了顿,道,这样既能给那杀手一个交代,又能让对方帮他处置你这个坏事的四九仔,你被打死了,也是名正言顺,怪不到他这个老大头上。
  陈迦南若有所思地点头:这确实是豹爷的作风。
  乔文问:你觉得你能打过那杀手吗?
  陈迦南想了想,笃定地点点头:应该没问题。
  他这话到不是吹牛讲大话,他从小学武,师父是他那酒鬼叔公,别看成天醉得不省人事,实则年轻时是八极拳高手,一身本事全教给了这个侄孙后,才撒手人寰与酒罐子长眠。
  但老人家生前嘱咐过他,在九龙城寨这种地方,想要过得安稳,太弱小肯定不行,但也绝不能锋芒毕露,得学会藏拙,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随便显露身手。因为一旦露了真本事,必然会被那些三合会老大盯上,要么成为敌人,要么成为他们的人,为他们卖命,走上那伤天害理的不归路。
  所以陈迦南虽然从小招猫逗狗打架斗殴,但用的都是烂仔们惯常使用的王八拳,在旁人眼中,无非也就是个王八拳使得不错的烂仔,上不得台面,所以也就能在和兴社当个底层四九仔。
  乔文对的身手自然也是了解的,因为书中关于反派陈迦南的描述,最大的特点就是能打,后来由黑转白,总穿一身笔挺西服,是大大名鼎鼎的西装暴徒。
  西装暴徒连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东南亚杀手都打不过,那简直就是在说笑话。
  乔文想了想,道:南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暴露你的身手,被豹爷知道你真本事会很麻烦。那杀手应该是越战场上退下来的,拳脚功夫倒不见得多厉害,只不过都是杀人招,尤其是他那把三菱军刺,一不小心就得毙命。既要在他手上安然无恙,又不能让人看出你是真打得过他,这确实有点麻烦。不过他沉吟片刻,又说,这既然是豹爷的地盘,他肯定也不会任由杀手胡来,如果我没猜错,按着江湖规定,他会给你们定一个时间,比如半柱香。只要在这个时间内,你尽量拖延,用你那王八拳护住自己,受伤是一定会受伤的,流点血没关系,看起来惨一点才更会让人相信你是运气好捡条命回来。
  陈迦南若有所思地点头,忽而又抬头,目光灼灼看向乔文:咦?小乔,你平日里最讨厌打打杀杀,怎么忽然懂这么多?
  乔文淡然一笑:我还不是看你闯祸担心你出事,才绞尽脑汁想这么多。我也只是猜测,若真是这样,你自己见机行事。但一定要当心,不要让人伤到要害。
  陈迦南点点头,舒了口气躺下,先是双手枕在头下,想了想,又伸出手把乔文一把拉下,与他头靠头并排躺着:小乔,放心吧,我会当心的。
  乔文嗯了一声,过了半晌,忽然又冷不丁问:南哥,你就没想过离开城寨吗?
  陈迦南懒洋洋道:想啊当然想,谁不想住在太平山浅水湾的洋房别墅。说着,又嘿嘿地笑,等以后咱们有钱了,买个大的花园洋房,你我阿婆我爸我叔婶还有豪仔,一人一间房,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乔文:想得倒美,是不是还要娶几个老婆生几一堆孩子?
  陈迦南伸手挠他的痒,坏笑道:我看是小乔你想要老婆了?我跟你说,现在港城的女孩子都开放得看,看到你这样漂亮的男孩子,恨不得扑上来,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别稀里糊涂被女人给骗了童子身。
  乔文这娇弱身子受不住他闹,很快就气喘吁吁,有气无力地推他:南哥,别闹了。
  陈迦南笑嘻嘻收了手,又伸长手臂,从他脖颈下伸过去,揽住他瘦弱的肩膀,歪头笑吟吟看他。
  此时被闹了一番,乔文原本苍白的脸,浮上了点血色,在淡淡的月辉下,有种脆弱而失真的美感。
  陈迦南觉得好看极了,简直有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忍不住抱着他,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小乔,你怎么这么好看,比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还好看。
  是不带任何暧昧和情欲的吻,只是单纯表达喜爱。他对乔文的喜爱,从来都是如此坦荡。
  就像是一个真心疼爱弟弟且以此为荣的好兄长。
  乔文自然也能感觉到这两个年轻人的感情,是毫无杂念的兄弟情,于是对他这个亲吻,也就接受得十分心安理得,并且自然而然地枕着他的手臂安心睡去。
  第9章
  隔日一早,乔文便被城寨上空轰隆隆划过的飞机马达吵醒。
  他睁开一双惺忪的眼睛,看向窗外。
  天已经亮了,应该是个艳阳天,只是城寨里密密麻麻的楼房,挡去了大半光线,从二楼小窗投射进来那点阳光,实在是可怜得很。
  但这也已经足够让小小的屋子由暗转明。
  乔文稍稍转头,映入视线的便是一张年轻光洁的俊脸。
  两个人实在是靠得太近,以至于陈迦南的呼吸都洒在他脸上,他不得不稍稍退开一点。
  陈迦南也醒了,打了个哈欠,半睁开朦胧双眼,习惯性地抱了抱乔文,又揉了把他柔软的短发。
  两个人手脚交缠在一起,是个十分亲密的姿势。
  乔文忽然觉出不大对劲,腰间似乎是被一件凶器顶着。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无奈地推了把抱着自己的年轻人:南哥,赶紧去放水!
  陈迦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下意识往身下一看,看到那顶朝气蓬勃的帐篷,咒骂了一句脏话,跳下床道:我去尿尿。
  乔文好笑地摇摇头,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正常得很。
  陈迦南从阳台尿完回来,阿婆也已经起床从里间出来。
  阿婆早啊!他笑眯眯打招呼。
  阿婆笑道:阿南又来跟阿文挤一床?也不嫌热。
  陈迦南摆摆手:不热不热,跟豪仔睡才更热。
  阿婆去了阳台:你俩洗漱,我做早饭。
  陈迦南顶着一张惺忪困倦的脸,坐回床上,懒洋洋靠在还未起来的乔文身上。
  靓仔南!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怒唤。
  陈迦南登时一个激灵起身,趴到窗边:四哥,有事?
  楼下的赵阿四没好气吼道:赶紧下来跟我去见豹爷。
  陈迦南佯装糊涂:豹爷找我有什么事?
  赵阿四道:你闯了什么祸你自己不知道?赶紧下来!
  四哥稍等,我这就下来。
  陈迦南从窗子缩回脑袋,跑到床边,小声对已经坐起来的乔文道:看来你昨晚猜想的没错,估计是茶楼那家伙找上门了,我去东区一趟,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乔文抬头点头,想了想又叮嘱道:一定要当心他那把军刺。
  知道。
  陈迦南准备转身出门,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弯身伸手去掀乔文的t恤下摆。
  你干嘛?
  看你腰上的伤。陈迦南目光落他腰间隐隐的青色,虽然一看就不严重,但因为那腰间的皮肤白得似雪,也依然明显。
  没事了。乔文不甚在意地拉下衣摆。
  陈迦南皱了皱眉头,沉着脸恶狠狠道,待会儿我非得让那仆街仔吃点苦头。
  南哥!乔文无奈地提醒他,你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别惹麻烦。
  陈迦南郁卒地摆摆手:知道了,你刚刚才病好点,在家好好休息,别忘了喝药。豪仔会帮你和阿婆取水,我要没回来,有事叫豪仔干。
  嗯,我等你回来。
  陈迦南翘起嘴角,揉了把他的头发:放心,你南哥我肯定没事,
  说罢,跟阳台的阿婆道了声别,大喇喇出了门。
  他光着膀子,皮肤是年轻男孩的紧致光洁,略带古铜色,虽然是个瘦长的身材,但也有着流畅而分明的肌肉线条,背上残留几道经年累月打架斗殴的疤痕,仿佛是男人的功勋。
  这是一具年轻健康的身体,就像还没走向歪路的青年。
  乔文对他这一趟东区之行,其实并无信心。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原世界的剧情,那所有人的命运,自然也就变成了未知数。
  然而多想无益,他只能静下心来等待。
  *
  这厢的陈迦南回楼上换了衣裳,下楼时,叼着根烟的赵阿四已经等得不耐烦,见他从楼道出来,没好气地走上前,朝他后脑勺狠狠扇了一巴掌。因为个子矮了一截,为了扇这一巴掌,还狠狠蹦跶了一下。
  你跟了我快两年,我看你人机灵,对你一直照顾有加。你说你阿弟治病要钱,求我带你去找豹爷,我带你去了。但你说你给我闯了什么祸?
  赵阿四是陈迦南的直属老大,三十来岁的年纪,其貌不扬,也没什么本事,平日就管两家赌档,帮老大们跑跑腿。虽然他在社团只是个普通的草鞋身份,,但因为是赵山海本家侄子,能直接在大佬跟前说话。
  虽说没本事没野心,但人不是个坏人,甚至可以称得上重情重义,对手下小弟着实不错,这也是陈迦南当初决定跟他的缘故。
  这回乔文病重,陈迦南求他帮忙见赵山海,他也是一口答应。
  赵山海派陈迦南去杀人这事,赵阿四是知道的,至于杀的何人,具体行动,却是一无所知。
  今早赵山海让他去把陈迦南找来,语气颇有几分愠怒,他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到,没完成任务是小,只怕是自己手下这扑街仔还闯了什么大祸。
  他巴掌招呼上来时,陈迦南不着痕迹地微微偏了下头,既让他打中自己,又不让自己脑袋受太多苦,然后佯装吃痛地捂着脑袋,腆着脸笑道:四哥,我能闯了什么祸?就是豹爷交待的事我没办成,人家身边有保镖,我单枪匹马哪有那个本事?
  赵阿四嗤了声:你也不像是能杀人的。想了想,又说,豹爷肯定也没指望你这个不成器的四九仔,他老人家要是想出气削你一顿,你自己受着。
  那是。
  赵阿四想了想,又问:你那病秧子弟还好吧?
  好多了,多谢四哥关心。
  又不是亲弟,也不知你为人拼死拼活是作何?
  陈迦南嘿嘿地笑:不是亲弟胜似亲弟嘛,又不是一个妈生的才叫亲弟。
  赵阿四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
  城寨虽分为东西区,但毕竟只是巴掌大块的地方,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赵山海的老巢,也是和兴社如今的大本营振兴武馆。
  赵山海武师出身,当年一双铁煞拳在城寨所向披靡,加入和兴社后很快做到双花红棍,之后顺理成章取代前任龙头成为现任老大。
  门口站着赵山海的心腹,和兴社白纸扇曹叔。穿一身白色唐装,是个师爷打扮。
  曹叔,豹爷呢?赵阿四问。
  曹叔没回答,抬起眼皮瞥了眼陈迦南,道:阿四,将人带来了就行,你去做事,让这小子进去。
  曹叔是元老,赵阿四不敢造次,唯唯诺诺点头,又瞪一眼陈迦南,低声斥点:皮绷紧点,别给我惹事。
  陈迦南讪讪笑,恭而敬之地送走他,跟着曹叔进了屋内。
  这栋楼房只得三层,在拥挤的城寨里,难得还有个天井般的小院,此刻赵山海就坐在院中央,优哉游哉喝着茶,几个弟子正围着木桩练拳。
  豹爷,人来了!曹叔走到他面前,毕恭毕敬道。
  陈迦南忙上前鞠了个大躬:豹爷。
  赵山海放下茶杯,朝院里的弟子们挥挥手:都下去吧。
  几人行了礼,一哄而散。
  赵山海抬头,似笑非笑看向噤若寒蝉的陈迦南:阿南,昨晚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陈迦南做出懊恼状:回豹爷,遇到了点意外,没成。
  赵山海是个粗犷长相,留着板寸,四十多岁的年纪,依旧是个铜墙铁壁般的壮硕身材,穿一身黑色练功服,胸膛崩得很紧,脖子往下是大片的纹身,胸前挂着金链条,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一身的江湖气。
  但他又是个笑脸,传说中的笑面虎约莫就是他这样子。
  望着闯了祸的陈迦南,依旧是笑模样,手指点了点梨花木圈椅的扶手,道:你年纪小经验少,我给你交代这任务的时候,让你尽力而为就行,没做成豹爷也不怪你。
  谢豹爷。
  赵山海扬起手挥挥:阿勇,出来吧。
  一个男人慢悠悠从他背后的廊檐下走出来,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带着十足杀气。
  陈迦南抬头,露出错愕状,睁大眼睛:他他
  不得不说,他演技实在不错,这份惊讶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
  阮勇走到赵山海身旁,鹰隼般的目光,直直望着陈迦南,低声道:豹爷。
  赵山海笑眯眯看向面前踉跄后退两步的陈迦南:阿南,你认识他吗?
  我陈迦南对上他的目光。
  你说的意外,就是他吧?
  陈迦南仿佛忽然反应过来,睁大眼睛露出惊愕的表情:他也是豹爷你派去的人?
  赵山海笑说:林兆明是本港排得上号的富豪,有人花上百万在我这里买他的命,你觉得我可能只派你一个没经验的四九仔去吗?阿勇在越战打过多年,如今是东南亚一等一的杀手,我专门请了他来替我办事,却让你给搞砸了。
  豹爷,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不能怪在我身上啊!陈迦南急声道,露出一副六月飞雪的窦娥冤模样。
  赵山海笑道:我当然不怪你,但你坏了阿勇的事,这事又是我请他办的,他找我讨说法,我总不能不给,你说是不是阿南?
  陈迦南一脸惊惶:豹爷,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是你的人,你得帮我。
  赵山海摆摆手:阿南,若你不是我和兴社的人,你坏了这么大的事,现在已经横尸街头。但我们江湖人就得讲江湖规矩,我也不能完全包庇你,这是你俩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当然了,在我的地盘,就得按我的规矩来。说着,又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阿勇,你有意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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