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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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道裂纹如破碎的、不可还原的镜面,自桃木门扩延到整个山体。金色的天道铭文一点点消散,千里桃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黑枯败。
  轰——
  漆黑的怨气从鬼门内冲出,汹涌如潮。上冲云霄,下达九幽。
  云上,落下茫茫灰白色的雪花,阴冷入骨。
  九幽之下,永远看不见天日,更无生机植物。
  有一门楼,四角飞檐,无数幽魂经过此关。
  漆黑的门上立有横幅。铸写着血锈般骇人的“鬼门关”三个大字。(鬼门关前塑有门亭,书以“阴曹地府”。右侧外树一碑,上书“此冥府也”四个大字。)
  又有一条血河,其水皆血,腥秽不可近。血河里虫蛇满布,波涛翻滚。名为“奈河“。
  要过奈河,必须经过一道奈何桥。桥分三重,上层为善魂,中层过不善不恶之魂,下层走恶魂。凡有过下层桥者,皆为翻波的血河水卷入河中,被蛇虫恶灵撕咬争食。生生灭灭,永无解脱。
  海量的怨气汇聚成可怖的洪流飓风,自幽冥之上,呼啸而下。
  怨气洪流经过鬼门关,鬼门关寸寸碎裂。
  怨气经过奈何桥,奈何桥轰然倒塌,砸进血河之中。失去了奈何桥的镇压,血河内永不解脱的恶灵纷纷飞出了奈河。
  经过鬼门关的鬼魂被怨气席卷,四散而落。有些落回鬼门之外,仰头望着那条被怨气冲破的通道,惊喜大呼。
  “阳间——那是回阳间的路——”
  “快跑——”
  负责押送幽魂的鬼差忙用法宝控制这些疯狂的鬼魂。
  那血河内的恶灵听见声音,蛮横地挤开刚死去的幽魂,争相冲出通往阳间的通道。
  这些恶灵不知在血河沉沦折磨了多少年,就连鬼差也无法控制住。
  “回来!”
  “怎么办,根本拦不住。”
  几个呼吸的功夫,就逃走了近百恶灵鬼魂。若是任由他们去往阳间,也不知会害死多少阳间之人。
  正在鬼差们束手无策之际,幽冥之上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一道穿着帝王服饰的人影出现在通道口,将袖袍一挥,试图再往上冲的恶灵瞬息灰飞烟灭。
  没有什么生息,悄然无声的,便如烟云消散。再无来生。
  铁血的手段一个照面就镇压吓住了剩余的恶灵鬼魂,众鬼魂噤若寒蝉,缩回血河不敢再动。
  大帝语声含威,“十殿阎罗何在?速速修复鬼门关奈何桥,不得延误六道轮回。”
  十道人影分别从不同的地方飞出,仅以虚影恭敬称,“谨尊帝君法旨。”
  大帝没有再留下话语,身形沿着通道口飞出,回手便将通道重新晋封。
  彼时,天降大雪。
  度朔山内,无数邪魔发出畅快的高呼,身形化作漆黑的影,迫不及待冲击着裂纹密布的鬼门。
  “鬼门破了——”
  “终于能出去了——”
  “东海的杂碎,爷爷又回来了哈哈哈!”
  一阵阵鬼哭神嚎,神荼郁垒纵然奋力抵挡,也只能专注大的邪魔,而让一些小邪魔鬼王从裂缝逃出。
  又有数百恶灵沿着通道,最先到了阳间。一见此处情景,即刻四散而逃。
  罗酆六天的鬼神和无常留下一半帮忙护卫鬼门,另一半追上逃窜的恶灵邪魔。
  眼看着鬼门上的裂纹越来越大,邪魔们发出兴奋的呼号。却有一道身影飞出贯连阴府的通道,出现在度朔山上。
  刚一出现,还未有人看清他的模样,他便召来酆都大印,厉喝一声,
  “镇——”
  墨色大印上闪动金色的光辉,沉沉印在了将要碎裂的鬼门之上。
  无边浩瀚的功德金光涌出,淹没了整个鬼门,填补缝隙。
  罗酆六天的鬼神惊喜纷纷,
  “帝君——帝君来了!”
  “这是大帝的真身?大帝都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
  “不愧是酆都大帝!”
  鬼门内的邪魔却是不同的反应,
  “酆都!是你!”
  “你已是幽冥神君,怎能在凡间现身——”
  “不公,天道不公——”
  随着这些充满怨怒的话语,那头顶的苍穹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
  一时之间,只见万里乌云侵压而下,电光蛇舞,闷雷声滚滚。仿佛天怒。
  门里邪魔大笑,
  “哈哈哈雷罚来了——”
  “人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你的幽冥去。”
  酆都大帝不为所动,仍旧以酆都大印欲挡住鬼门。
  这幅作派使得天上雷鸣声更加响亮,径直一丈的紫色雷光轰鸣而至,顷刻间淹没了酆都的身影。
  天威浩浩,法则有序。凡间不能容纳力量超出太强的存在。纵使神君亦不可违背。
  故而即使是追捕度朔之时,酆都也只是具现一只手掌。而妙乐天尊,也只以金丹化身行走人间。
  丈宽的紫霄雷罚连绵不断。
  身处雷罚之下,穿着帝服的身型微微晃动,大帝的身影一点点减淡,雷光也越来越弱。
  望着那被大印暂且稳住的鬼门,酆都终于收住了手。
  威严的语声中含了一丝淡淡的苦涩意味,“吾等当初以度朔镇压九幽邪魔,如今又因度朔而使鬼门破。难道,这就是逼迫他的报应吗?”
  他摇了摇头,身影彻底消散在人间。带走了酆都大印,留下一句叹息,
  “人间事,只能由人解决……”
  雷罚停止,天上继续降下灰白色的鹅毛大雪。鬼门在大帝亲自出手暂时稳定,鬼门内,邪魔怒吼,仍在坚持不懈地冲击。
  度朔山原本无相无形的山体,因为怨气冲天具现出实体。飘浮在茫茫东海之上。
  东海畔,远观到度朔现形的人族修士面面相觑,各自叹息。
  “终是逃不过去。”
  “该走了。”
  有一中年道者,摘下腰间酒葫芦,痛饮一口。
  将葫芦甩到海面上,脚踩葫芦,朝着度朔山的方向逐浪而去。大笑道,
  “卫我河山,有何可叹?诸位如此谦让,贫道便先行一步了。”
  又有那佛子优昙,望了望沅安城的方向,双手和十,跟随张道人的身影,踏波而去。
  “阿弥陀佛。“
  此一语,惊醒梦中人。几名道士在其后大呼,“张真人不愧为为天下道门之首。与优昙佛子,堪为佛道两座擎天之柱。”
  “张道兄仙果已成,且等一等我们啊。”
  “船呢?贫道可没有下清宫主持和佛子的本事,无船怎么渡海。”
  “阿弥陀佛,请捎带贫僧一个。”
  ——
  沅安城,阴云蔽日,大雪纷飞。
  一场大战结束,看时辰本该到了天亮的时候,可沅安城依旧是暗黑的天,不见五指。
  城里聚集了五个卫所的士兵,手举火把,在灰色的雪中强忍惊惧,被指挥驱使着打扫战场。
  虽说不能违背命令,但依旧是人心惶惶。
  “好冷……”
  “这雪,都是灰色的啊!”
  “天怎么还没亮,越来越冷了……”
  “难不成是因为死人太多——”
  “嘶,别瞎说!将军过来了。”
  诸如此类对话在各处发生,如果不是倭寇已经被屠戮殆尽,战争结束。恐怕情况要更糟糕。
  站在城墙上,左玟看到天上落雪以后,便猛然转向了像影子一样跟着她的度朔。
  “是不是度朔山出事了!”
  那藏身在黑斗篷下的鬼影低垂着头,用兜帽盖住,连脸都不再露出分毫。
  听闻左玟的话,只用嘶哑的语声回答,“是。鬼门……呵,快撑不住了。”
  他语声中依旧满怀怨憎,还有一种大仇得报后的畅快情绪。
  左玟无法劝他改变这种憎恨,只能强行让自己转过身,不再与度朔说话。
  她旁边的燕老将军面目严肃,问左玟,“什么度朔?你知道些什么?”
  左玟在老将军炯炯的目光下黯然地垂下眼睑,叹息道,“神鬼之事,如何说的清呢?”
  而后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指挥使大人,请准许下官暂离。若天色恢复,下官必定归来。若是……就当下官死了吧。”
  她说着,便要下城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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