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顾兄,现在有开心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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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恒舟身为国公世子,家世不凡,容貌又是数一数二的俊美,哪怕性子出了名的冷淡疏漠,瀚上京里想嫁给顾恒舟的姑娘也不计其数。
  沈柏伸舌在口腔舔了一圈,默默细数眼下京里和顾恒舟家世相当的姑娘。
  数了一会儿,沈柏感觉有点牙疼。
  顾恒舟今年才十八,正是最意气风发的年纪,这瀚上京上上下下的姑娘,只要他喜欢,就没有他不能娶的。
  沈柏轻轻啧了一声,阿柴见沈柏面色古怪,忍不住问:“沈少爷,你又发病了?”
  沈柏挑眉:“什么叫又?你家督监二十九岁之前都不会成亲,我就算要犯病也得那个时候再犯!”
  阿柴狐疑:“沈少爷,你怎么知道督监二十九岁才会成亲?”
  小爷不仅知道,小爷还去喝喜酒吃喜宴了呢!
  沈柏翻了个白眼,心里到底还是不大爽快,挥挥手让阿柴赶紧去洗衣服,自己则溜溜哒哒准备回去睡大觉。
  走到半路,看见瞎猴子拿着一根麻绳从马厩走出来。
  那麻绳只有小拇指大小,一看就知道是捆干草喂马用的,这个时候他不在后山训练,喂的哪门子的马?
  沈柏心生疑惑,调转方向朝马厩走去。
  白日骑兵都在训练,马厩里的马不多,沈柏转了一圈,发现周德山的坐骑烈英不在。
  眼皮微挑,沈柏又从马厩转到后山,经过之前的比试,这些人都认识沈柏,一路走来都有人跟沈柏打招呼,沈柏眉眼含笑,一点架子也没有。
  走完一遭没看到周德山的身影,沈柏找到瞎猴子,寒暄了几句,便哥俩好的把人带到后山树林。
  瞎猴子毕竟给镇国公做了多年的亲卫,警惕心很强,不动声色道:“营里的兄弟都是有过命交情的,有什么话沈少爷大可当着兄弟们说。”
  沈柏笑眯眯的看着瞎猴子:“猴爷,我是没什么要瞒着兄弟们的,就是不知道周校尉为什么要瞒着兄弟们和顾督监偷偷离营。”
  沈柏说得随意,瞎猴子完好的那只眼飞快的闪过诧异,不过很快恢复镇定,若无其事道:“沈少爷有所不知,今日顾督监告假回国公府了,督监不在,周校尉就得抽出时间巡营,以免底下有将士偷懒不好好操练,沈少爷可是有事要找周校尉?”
  这借口找得很是完美,若不是沈柏先去马厩查看了一番,只怕都要被蒙骗过去。
  “猴爷,赵定远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他虽然输了比试,但一定会想法子抵赖,今日顾督监不在,若不是有异常紧急的事,周校尉绝不会离营,猴爷难道不担心其中有蹊跷吗?”
  多费口舌无益,沈柏直接把眼下的利害关系都摆出来,瞎猴子神情犹豫起来。
  知道从战场上下来的人疑心都很重,沈柏只能下猛药:“周校尉擅自离营是重罪,我若离营却是罔顾圣意,当诛灭九族。”
  说到这里,沈柏停顿了一下,看着瞎猴子认真的说:“请猴爷告诉我实情,我若有半分谋害周校尉的意图,猴爷大可上御前告我昨夜擅离校尉营去见兵部令史李为大人!”
  瞎猴子被沈柏这番话惊得眼眸微睁,盯着沈柏看了半晌,见他眸子清亮没有丝毫玩笑之意,心底也浮起两分凛然。
  沉默良久,瞎猴子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沈柏,警惕的环顾四周,确定没人,瞎猴子才凑到沈柏耳边低语:“事发突然,周校尉也没和我细说,但我猜测,应该是周小公子出了事。”
  周德山伤了腿,回京后脾性确实比之前大了不少,前两年与妻子和离,与族中其他人往来甚少,只剩周珏这个独子还能勉强牵动他的心神。
  沈柏眼皮微跳,隐隐觉得不妙,周珏在太学院和她一样纨绔,但平日都是打打闹闹闯点小祸,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很有分寸的,怎么会突然到了惊动周德山的地步?
  上一世周德山被革职问斩的场景涌入沈柏脑海,控制不住的心悸,沈柏当即对瞎猴子说:“猴爷,我要出营!”
  瞎猴子皱眉:“沈少爷,周校尉和顾督监都不在,我不能放你出营。”
  时间紧迫,沈柏没办法解释那么多,拱手冲瞎猴子作了个揖恳求:“我怀疑有人设计要谋害周校尉,猴爷若是不能助我出营,还请猴爷看在之前我为校尉营要来粮草的份上,不要阻拦于我,待事情结束,我自会向周校尉负荆请罪。”
  沈柏字字都说得很诚恳,瞎猴子眸色晦暗的看了沈柏一会儿,沉声开口:“我知道后山有一条小路可以出营,不过要绕三里路,而且马匹不能通行。”
  沈柏毫不犹豫的说:“带我去!”
  巳时末,国公府后花园一派热闹喧哗,小厮放轻脚步静走不敢惊扰贵人,丫鬟唇角含笑在长廊穿行,有条不紊的奉上甜点茶水。
  并非大寿,国公府没有大张旗鼓的下请帖宴客,只来了和叶晚玉关系比较好的几位夫人和家中的晚辈。
  叶晚玉私下和几位夫人透露了想要结亲的意愿,几位夫人带的都是家里适婚的女儿。
  都是豆蔻年华的姑娘,一个个肤若凝脂、顾盼神飞、娇俏动人,今日还都刻意打扮过,比后花园那些精心侍养的花卉还要夺目三分。
  其中最为出众的当属当朝太尉姜德安的嫡女姜琴瑟和当朝太后嫡亲的侄孙女、工部侍郎嫡女吕青青。
  姜家乃书香世家,姜德安身为太尉,不仅是三公之首,更是学富五车,德高望重,备受天下学子的敬仰,姜琴瑟自幼便熟读诗书,贯通琴棋书画,是冠绝瀚京的第一才女,自她及笄,姜家的门槛都快被上门提亲的媒人踩烂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姜琴瑟并未因此自视孤高,反而一直很低调,平日参加各类宴席,穿着打扮也都以素净淡雅为主,不争不抢,如同一朵素雅清香的雪莲,让人见之生怜却不忍染指。
  吕青青的才名虽姜琴瑟,但有太后这个姨奶奶做靠山,地位比姜琴瑟略高一筹,而且吕家有心再培养一个皇后出来,吕青青涉猎的书籍大多是兵法和治国之策,周身的气质也更显沉稳大度,俏生生如傲然绽放的牡丹花。
  两人各有千秋,顾恒舟一回府,叶晚玉就拉着他耐心介绍今日来赴宴的姑娘,叶晚玉说得口干舌燥,顾恒舟却始终寡淡冷漠的绷着脸。
  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参茶一口饮尽,叶晚玉看向顾恒舟:“行远,方才几位姑娘你都看过了,无论是家世还是品貌都与你很般配,你觉得如何?”
  顾恒舟还是校尉营里的做派,椅子只坐了一点,双手放在膝上,背脊挺得笔直,一板一眼的回答:“都很好。”
  叶晚玉放下茶杯,眼睛亮了两分:“可是有看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顾恒舟从怀里拿出一个红木雕花盒子放到手边,淡淡道:“行远今日回府是为二婶贺生辰的,不便评价其他的人或事。”
  这便是拒绝了。
  叶晚玉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见还是有点气闷,秀美微蹙:“行远,今日来的这些姑娘,都是多少人巴望着想要求娶的,她们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貌有才貌,温婉有之,率然也有之,若她们之中也没有一人能入你眼,你莫非想娶天上的仙女?”
  叶晚玉鲜少跟顾恒舟这般生气,顾恒舟站起身,低头恭敬地行了一礼:“行远自知性格冷淡木讷,又不善言辞,绝非这些姑娘的良配,有劳二婶为我操心,府上两位弟弟也尚未议亲,二婶不如替他们相看吧。”
  顾恒舟很有自知之明的把自己扁了一顿,叶晚玉心头一刺,控制不住直接拍桌:“长幼有序,你这个做兄长的都没成亲,哪有让他们成亲的道理?”
  叶晚玉和顾淮谨不同,顾恒舟不能顶撞她,便抿着唇不说话了。
  叶晚玉一拳打到棉花上,满腔的怒火憋在胸口不能发作,一直伺候她的丫鬟明眉立刻上前宽慰:“夫人别生气,世子殿下并非有意顶撞,世子还小,终身大事是该慢慢考量,况且姻缘讲究的是一个缘字,等缘分到了,殿下说不定会主动请夫人和老爷请媒人上门提亲呢。”
  那我怕是要等到死!
  叶晚玉暗暗咬牙,不想在顾恒舟面前失态,压着怒气说:“行远既然不愿,我这个做二婶的也不能勉强,马上要开宴了,你去前厅帮你二叔待一下客吧。”
  顾恒舟转身离开,明眉上前拿了那个红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通体艳红的红玉发簪,簪子做工精致,尾部有金缕点缀,一看就价值不菲。
  明眉眼睛亮了亮,扭头兴奋的说:“夫人,世子殿下送了您一支红玉发簪,真漂亮。”
  叶晚玉看了那发簪一眼,没有丝毫高兴,反倒闪过恼恨:“若不是为了他,我何必大费周折办这个生辰宴?他若真的体谅我,就该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他不肯娶妻,修儿和诀儿也得一起耗着,京里排得上名号的姑娘就这么几个,谁知道哪天就被人娶走了。”
  明眉将盒子收好,试探着开口:“夫人,方才世子殿下不是说可以帮二位少爷相看吗?”
  这话触了叶晚玉的霉头,她唇角一勾,露出讥讽:“你当今日这些姑娘是谁都高攀得起的吗,修儿和诀儿没他命好,没有一个敢豁出命去挣功名的好爹,我若不是抬出了镇国公的名号,谁会有心思来参加我一个五品夫人的生辰宴?”
  说到最后,叶晚玉伤心起来,明眉连忙安慰:“二位少爷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还请夫人万莫自轻,而且夫人为世子殿下做了这么多,国公大人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这话说到了叶晚玉的软肋,大房挣了赫赫战功却没福气享,偌大的家业都被他们二房握着,就算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他们也不能苛待顾恒舟。
  叶晚玉摆摆手叹了口气:“罢了,谁让嫂嫂去得早,大哥又常年不在家,行远这孩子才会养成这么薄凉的性子,今日这些姑娘他瞧不上,日后我再替他相看其他的吧。”
  明眉立刻道:“辛苦夫人了。”说完殷勤的帮叶晚玉捏肩。
  却说这边顾恒舟出了门,并没有按照叶晚玉吩咐的去找顾淮谨帮忙待客,而是调转方向朝马厩走去。
  生辰礼已经送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他没打算留在府上吃饭,快到马厩的时候却被堵住去路。
  “大哥,娘的生辰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如此行色匆匆,这是打算去哪儿啊?”顾恒决挑眉问,和顾恒修并肩站着,将顾恒舟的路堵得死死的。
  顾恒舟抿唇,低声说:“我有公务在身,需进宫一趟。”
  顾恒决没打算让开,故意拔高声音:“什么公务这么紧急,连口饭都来不及吃,大哥你是真的忙还是对我们二房有什么意见啊?”
  顾恒决的语气带着挑衅,顾恒舟眉心挤出褶皱,正要开口,顾恒修温声说:“校尉营事务繁忙,大哥肯告假回府参加宴席已是难得,我们确实不该再有过多要求,但这次宴席娘亲特意为大哥请了好几位身份显赫的夫人,大哥若是不在,只怕娘亲会很为难,若事情不是很紧要的话,还请大哥吃了午饭再走。”
  顾恒修的语气温和,说完还冲顾恒舟作了个揖,看似比顾恒决要客气一点,实则比顾恒决更加强势,说得好像这次生辰宴完全是为了顾恒舟才办的。
  但从头至尾,顾恒舟都没有开口让叶晚玉为自己做这些,就算为难,也是她自己让自己陷入了样的境地。
  顾恒舟薄唇抿成一条线,他向来不喜欢被人逼着去做什么事,更何况今天叶晚玉还准备让他相看姑娘,他既然没有那个心思,出席今天的宴会反倒容易让人误会。
  “我知道二婶今日想做什么,方才我已向二婶表明了态度,今日宴会若有人不满,我会让顾三顾四备好薄礼道歉,绝不会让二婶为难。”
  顾恒舟耐着性子说,不想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跟两人起冲突。
  顾恒决却不依不饶,嚷嚷出声:“你明知道有人会不满,去吃个饭怎么就不行了?大娘死得早,大伯也常年不在家,你是我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就是跪下来叫她一声娘也不为过。”
  顾恒决理直气壮,顾恒舟心底微刺,胸口有淡淡的怒火涌动,顾恒决却还不停下,继续抱怨:“大哥,我娘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对你比对我和二哥还好,大娘除了生下了你,什么都没做过,你可不能没有良心啊。”
  顾恒决向来嘴上没有把门,话一出口,顾恒修便意识到不对,上前一步对顾恒舟说:“大哥,阿决一时心急说错话了,还请大哥不要计较,娘亲这些年对大哥如何,想来大哥心里都有数,今日的宾客如何都是次要的,只是大哥若能与我们一起为娘亲贺生辰,娘亲定然会很开心的。”
  顾恒舟眼底覆了寒霜,冷声命令:“让开!”
  “大哥……”
  顾恒修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清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顾兄叫你们让开,你们耳朵聋了听不见吗?”
  回头,沈柏从走廊横梁上跃下,撞开顾恒决,大摇大摆的走到顾恒舟身边。
  顾恒舟眉头皱得更紧,没想到沈柏竟敢这么张扬的从校尉营跑到国公府来。
  沈柏大概猜到顾恒舟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并不看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顾恒修和顾恒决:“顾兄分明已经说了有公务在身,不能出席宴会,你们却堵在这里不让他走,二位少爷可知妨碍公务该当何罪?”
  顾恒决沉不住气,指着沈柏厉声质问:“你是什么人,你可知擅闯国公府该当何罪?”
  沈柏眉眼弯弯:“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是镇国公府,站在你们面前的是镇国公世子,他才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主人,在这里,谁也不能让他受丝毫委屈!”
  沈柏站在顾恒舟面前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没被阻止,顾恒修便知道两人关系不凡,立刻解释:“这位小郎君可能误会了,我们兄弟二人并未强迫大哥做什么,只是希望他能和一家人吃完午饭再走罢了。”
  “既然是一家人,什么时候都可以坐到一起吃饭,何必急于一时?”
  沈柏反问,顾恒修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沈柏又冷冷的看向顾恒决:“生养之恩大于天,生下顾兄的是国公夫人,养育顾兄的是国公府,顾兄的娘亲永远只有国公夫人一个,这是告到御前都不会改变的事,还请三少爷以后说话注意点。”
  沈柏眼神冷厉,顾恒决莫名有点发怵,不敢开口反驳。
  两人都安静下来,沈柏这才扭头看向顾恒舟,眉眼一弯,绽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顾兄,现在有觉得开心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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