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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年几句话听得温雪意许多疑惑。姜年和绿穗什么时候开始书信往来的,绿穗什么时候来的皇都,路汝泉又是什么人。
  “路汝泉也是做玉材生意的,绿穗前年给他做妾,今年跟着他到皇都来了。”
  温雪意倒抽一口气:“怎么,她又被卖了么?”
  “被卖了两回,哪里还有被卖第三回的道理。”
  不是卖,那便是绿穗自己跟着的了。温雪意想起当年绿穗在油铺里淤青的眼眶,想起她手臂上的伤,但愿她这一回是自己选的人,但愿她这一回不再受苦。
  “你们”
  温雪意想问姜年何时开始和她往来,只是不愿显出醋意,才又停住了。
  “要我去取什么?”
  姜年笑吟吟望着她,直看到温雪意忍不住红脸低头才算完。
  “先前和镇江的同僚书信,有人提及她,我指点了一两句。”
  前一回,姜年指点绿穗从了刘老爷,而后,姜年又指点她,莫管流言,有心思只管行事,且顾自己才是真。故而绿穗嫁了第三回。
  嫁了路汝泉。
  “路家的玉琴小有名气。你去帮我问她要一把琴。”
  家里放着琴。
  在温雪意从不曾睡过的那间屋子,有个放杂物的柜子,顶上就有一把琴。
  姜年平日里甚少拨弦,如今大费周章的找绿穗讨人情,那把玉琴必定不是俗物。温雪意记事分毫不差,自然也记得李沅儿上门的时候,姜年与她约了再见。
  弹琴唱曲,果然风雅。
  温雪意勉强一笑:“不知路府在何处。”
  “明日自会有人来接你,到了路府,可不许对路汝泉不敬。”
  “这点礼数我还是有的。”
  “不,你不晓得,路汝泉如今八十三,做绿穗的曾祖都绰绰有余,她嫁这一回,风言风语比往日更甚,你切不可有惊诧之相。”
  绿穗如今也是二十多风华正茂的时候,嫁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家?
  温雪意心中不由五味杂陈。
  只是她仍记着姜年说的,流言不可信,等她见一回便晓得了。
  第二日就有小轿来接温雪意到路府去了。
  寻常见客,为显正式,总是在厅堂里会面。若是当她是来取物的下人,到小门出吩咐也可,偏到了路府,下人一路将她往书房引。
  到了房里,绿穗正和路汝泉绘陶偶,绿穗身上沾了墨汁,路汝泉衣裳上也有。
  见她来了,绿穗顺手扯着路汝泉的衣袖擦净手。
  能叫她这样随意摆弄,二人必定极其亲密。
  “雪意来啦。”
  行动之间,温雪意小心的瞥了一眼路汝泉,果真是老人家的模样。
  只是虽说已经八十有三,他腿脚却还灵便,人瞧着也极其精神,温雪意看他绘陶偶绘得细致,还在心中纳罕,他竟不觉眼花。
  “我一早要去前头等你,爷爷非让我把你叫过来,老糊涂。”
  路汝泉不以为意,一掌拍在她臀上。
  “分明是你缠着我要陶偶玩儿。”
  绿穗如今与油铺里麻木的那个妇人丝毫不相同了,脸颊丰润许多,人也娇艳,身上玉环叮当响。
  看她的贵气,哪里想得到从前她是罗家的下等女奴。
  绿穗说:“你好似长大了许多,这样细皮嫩肉的,姜年果真心疼你。”
  绿穗不是第一个说姜年疼她的人。
  绿穗看她脸色有意,笑眯眯回头同路汝泉说:“爷爷,我要同她去外头走走,你自己玩儿吧。”
  “不许去,外头冷,屋里又不是不能说。”
  绿穗也不管他在后头跳脚,说了要走便往外走。
  到了外头绿穗问她:“怎么,姜年对你不好?”
  “你还是奴籍么?”
  温雪意尴尬至极。
  “我……我在官家记着……”
  绿穗笑起来:“那有什么,若是牢牢抓着姜年的心思,还担心什么奴籍不奴籍的。”
  温雪意默然不语。
  “是有旁的女人么?”
  她与绿穗算不得十分熟稔,这样亲近的话,她也不好说出口。
  绿穗约摸也晓得她尴尬,站得离她远了半步。
  “果真是不曾出阁的姑娘家,这样羞,姜年竟不曾将你收入房中。”
  “姜年叫你来,可有话要带。”
  “主人说随心。”
  “那他要什么?”
  “主人要问你讨一把玉琴。”
  绿穗招招手,唤过下人小声嘱咐两句,又扭头问她:“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温雪意错愕。
  “从前的恩惠,我说话你不爱听,我便不说了,你有想要的物件,同我说也行,只当还你的情……”
  她当年不过是给了绿穗一个帕子裹着的鸡蛋,哪里算什么恩惠。
  温雪意摆摆手:“那也算不得什么恩惠。”
  绿穗执意要还情,温雪意才小心问到:“你可认识什么女官。”
  绿穗奇了:“你问这做什么,若是官府录着奴籍,你此生都不可能跨进那个门。”
  “我晓得,也不是我想做女官,只是我有个好友……”
  温雪意是替林云意求,多一个人引荐,多见着几个女官,林云意若是想做女官,兴许能再顺利些。
  “你不替自己求么,银子,首饰?你便是想要宅子,小一些的,也不是不可能。”
  说不动心是假的。
  攒着银子,兴许哪一日就给自己赎身了。
  她最近偶尔会想赎身的事。
  转念一想,且不说姜年应允与否,只说林云意想做女官这一样,便值得她换。
  “不必了。”
  绿穗摇摇头:“你可想清楚了,如今我还算得宠,要银钱首饰古玩我还能办到,日后……日后,兴许我死了也说不准。”
  温雪意不晓得她为何忽然提起生死之事。
  “我只求这一样。”
  “这事我也不能做主,你回去等着,回头得了信我再同你说。”
  “琴一会儿便娶来。”
  路汝泉已经叫丫鬟来催了两回,绿穗只不动。
  “我问你,当年你给我鸡蛋之时,晓得我是绿穗么。”
  若是晓得,自然也知晓她的那些风言风语。
  “我只晓得你身上有伤。”
  温雪意已经是无比怜悯的面色。
  绿穗轻松一笑:“别
  hāiㄒāngsんμщμ(海棠書屋).c0m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如今好得很。就是卑贱到了极点,才抛得开脸面,想做便做了,想要便要了。”
  “好像你,总还端着脸面。你细细想想,你还求什么,事了之前你来找我总还做数。回头真给你朋友引荐了女官,那这情我便还清了,再没有反悔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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