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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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颜见没有问题,开始起锅热油。
  她动作熟练,一看便知道是经常下厨的人。切细的姜丝放入锅中爆炒香味,因为调味品有限,删减掉煲汤的步骤,翻两铲,确保没有炒糊。
  之后把撕成小块的野蘑菇倒进锅里,沾着井水的洗净蘑菇刚入锅,立刻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邬颜稍微后退,也让孩子们往后退,谁知道他们一个个胆子比牛大,还说:“三婶,你要是害怕我来帮你炒!”
  邬颜:“……”
  她只是觉得没有油烟机,用土灶做饭太熏了。
  谢绝小孩们的热情,邬颜舀了半瓢水入锅,用淀粉仔细进行勾芡,之后小火慢慢炖着。
  “三婶,你在找什么?”最调皮的施禹坤闻到空气中的香味,吸了吸哈喇子,看见邬颜皱眉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询问。
  “鸡蛋。”邬颜一边找一边回答。施家的鸡蛋是施母亲自捡的,她不知道放哪儿。
  “还要放鸡蛋?!”
  “对啊,我做的是蛋花蘑菇汤。”
  好吧,这次施禹坤的哈喇子直接滴到地上。
  邬颜没有找到鸡蛋,但她发现最上面的橱子被锁住,无奈之下只能让小孩去鸡窝里看看。
  正巧今天有只母鸡下蛋早,捡回来四个椭圆的蛋,其中一个还是双黄。
  蛋液打到碗里搅匀,蛋黄和蛋白充分融合在一起,表面冒出许多透明的气泡。
  倒入热气滚滚的锅里,很快就变成乳白色的鸡蛋花,最后撒入适量的盐,蛋花蘑菇汤便做好了。
  “哇!好香啊!我可以喝下一整碗!”
  “我可以喝掉两大碗!”
  “哼,我年纪最大,可以喝掉三碗!”大房的施禹州拍着胸膛,高兴大喊,仿佛这样说,三婶就会给他喝三碗似的。
  “你们还吃的下吗?”邬颜好笑地问。她起得晚,这些孩子却是已经吃过一顿,想了想,每个人只给一碗蘑菇汤,原本打算给的粗粮饼子收起来,尽管如此,孩子们也很高兴。
  于是等施傅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饭菜刚刚端上桌,还冒着白白的热气。几个孩子将邬颜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说起话来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吵得很,然而看向女人的脸上却满是开心和敬仰。
  敬仰?
  施傅兴.喘.吸.着,他从外面跑回来,累得双腿僵硬,胸口更像是呛水般酸涩胀痛,目睹了家里孩子对邬颜的态度,顿时有些古怪。
  不过很快,他便闻到空气中的香味,这点儿古怪迎刃而解。
  “什么味道?”
  他踏进正屋。
  “啊,三叔!这是蛋花鸡蛋汤!”
  邬颜听到声音回过头,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光站在自己面前,之前的书生装已经脱下来被施母清洗,此刻施傅兴身上穿的是一件普通的深蓝长衫,长发高高竖起,越发显得整个人修长如竹。
  “回来了?”邬颜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毛扫着眼睑,见他满头大汗,好奇道,“夫君一大早是去哪里了?”
  施傅兴正要开口,看到邬颜的眼神,突然换了个答案:“上山。”
  “啊?”邬颜怔了怔,随即想到什么,捂住嘴咯咯笑起来,“不会是上山跑步了吧?”
  昨晚她曾说起县学缺乏体育锻炼,施傅兴很不认同,引经据典反驳自己,没想到却是个心口不一的。
  施傅兴脸色发烫,嘴上却说:“登高望远,我去山上作诗。”
  “那夫君做出来了吗?”
  施傅兴一噎,未想到邬颜这般难缠,但他是真的有才华,稍作思索便现场做出一首韵诗。
  这次换邬颜说不出话了。
  以为是个书呆子,原来是有真材实料。
  心里的确惊讶,这才想起来,眼前营养不良的少年人,可是十六岁读书,十八岁就通过县试和府试的人。
  唔,好好调.教.调.教,也挺有前途的。
  这边心思百转,那边施傅兴见邬颜不说话,像石头一样的嘴角动了动,这便是笑了。之前和邬颜的几次“交战”都被堵得哑口无言,乍然赢了,心中的大男子主义油然占了上风。
  哼,女人到底是女人。
  施傅兴有些自得,表面依然是那副傲气模样,仿佛所有人都欠他银子。伸手从衣带件拿出东西,往邬颜那儿一递:“给。”
  “这是什么?”
  打开木管的塞子,一股清凉的薄荷味扑鼻而来,精神为之一振。
  耳边响起施傅兴的声音:“这是药膏,涂在胳膊和……咳,用来涂伤口。”
  “所以夫君是出去帮我拿膏药。”邬颜目光闪烁。
  “嗯。”
  为人丈夫要照顾好妻子,承担起家庭重任,施傅兴并没有其他意思,他只是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走到桌子前,双手将衣摆往后轻轻一掀,坐到邬颜的旁边:“给我一碗……蘑菇汤。”
  刚才小侄子说这叫蛋花蘑菇汤,虽然吃过早饭,但闻到这股香味,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邬颜:“……”
  脸皮真厚。
  不过昨天的气在看在草药的份上消了大半,只剩下一丁点儿还在作祟,邬颜把多出来的空碗推过去,娇声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夫君是小孩子吗,想喝汤自己去盛。”
  几个小家伙在旁边“噗嗤”“噗嗤”。
  施傅兴黑色黑下来,于是邬颜对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腿和胳膊,一副我有伤的样子,某人只能压下火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想着事后再好好给自己的妻子讲一讲道理,等到尝了一口蘑菇汤,鲜美的味道在舌尖炸裂,什么道理不道理的就被抛到脑后。
  无他,蛋花蘑菇汤简直太香了!
  雨后山里生长的野蘑菇,味道足够鲜美,用油爆炒过,表皮裹着薄薄的一层油花,然而并不会油腻,因为轻轻一咬,里面白色的蘑菇肉就调皮的跑了出来,滑嫩软弹,让人恨不得吞掉舌头。
  第一口吃下去,施傅兴怔然地盯着面前的陶瓷碗。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有些挑食。
  施家虽然穷,施母对他却从不吝啬,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他,但每次施傅兴都是只尝一点,他试着努力下咽,过于敏感的味觉却让他干呕不止。
  所以即使施母给他最多的食物,施傅兴也只能吃下一点点。
  一点点,和只达到他肩膀高度的新婚妻子的食量差不多。
  猫食似的。
  喝完一整碗蘑菇汤,胃里变得暖洋洋,施傅兴矜持地擦了擦嘴,他是第一次在吃完饭后有满足的情绪,这种感觉很新奇,但并不坏。
  几个小孩吃饱饭后就主动把碗拿去洗干净,两个大人倒是清闲下来。
  邬颜半倚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扇风,额头上的热汗让细碎的头发贴在上面,卷卷的,整个人妩媚至极。
  涂上聂大夫留下的药膏,火辣的痕迹处立刻被清清凉凉的感觉覆盖,细闻有薄荷的味道。
  邬颜心情变好,毫不吝啬地朝施傅兴露出动人的笑:“谢谢夫君。”
  “嗯。”
  施傅兴看她没有别的事情,便去隔壁书房看书。
  至于自己还去林二叔那预定手动椅的事,作为“当家人”,没有必要向女人报备。
  傍晚,住在山脚的林二叔突然来到施家,带来一辆做好的轮手动椅。
  施家人震惊了,这一辆手动椅可是二两银子,比买一头耕牛都要贵!
  施母不愿拿钱,她可没有买过这东西,问了一圈人也都说没买,顿时有了底气:“他二叔,你这是干嘛,我们家没买这东西。”
  林二叔憨憨道:“施大嫂,这是施三郎今早订下的。”
  “胡说,我和老头子都能走路,三宝买这干啥!他二叔你别想坑我老婆子。”
  “施大嫂,我哪敢坑你们啊,”林二叔老实人,讲不过嘴巴厉害的施母,只能提议,“要不把三郎叫出来问问?”
  “我们三郎哪有时间管这种事情,他可是要考秀才的,耽误了你赔的起吗!”
  林二叔当然赔不起,荷花村的村民对读书人有天然的敬畏:“哎,这真的是施三郎订下的,他说是给侄媳妇用的。”
  “什么侄媳妇,我们家没人用!”
  “娘,”一旁施老二挠了挠头,“我咋觉得林二叔说的是三弟妹呢。”
  三弟妹昨天晚上刚崴了脚,现在虽然能走动,但是得用木棍拄着。
  指不定是三弟心疼,买来给自己媳妇用的。
  经此提醒,施母这才想起那个糟心的三媳妇崴了脚,听说三宝是买给那个懒婆娘,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第11章 ……
  不过嘴上依然犟:“老三家的能走路,用不到这东西,我们不要。”
  “额……那个,其实施三郎早上已经付过钱,我只是给你们送过来。”林二叔挠挠头,憨厚老实地抛出一个噩耗。
  这次施母彻底眼一闭,晕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经过昨天那场硬仗,施家人已然有了经验,掐人中喂糖水,不到半个时辰施母就悠悠转醒,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便是气急败坏地让人把邬颜叫来。
  “老三呢?”
  “娘,三郎下午去了村长家。”
  这下正好,施母怕儿子在自己不好教训三房婆娘。呸!不知好歹的家伙,真当自己是什么宝贝疙瘩呢!二两银子的手动椅都敢开口要,下一步是不是还得撺掇着分家!
  一想到这种可能,施母就气不打一处来,男人们不好插手婆媳关系,各自避开,周氏和林氏没有走,甚至出于看热闹的心理,林氏回到自个屋把小儿子抱来,一边喂.奶一边在施母的头上添油加火。
  等邬颜一瘸一拐来到堂屋时,老太婆的火气已经可以燎烧整个荷花村,手掌在桌子上重重一拍:“邬氏!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让三宝休你!”
  “……”邬颜往前走的步子一顿,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在门口站定。
  六月末的天一如既往热,邬颜穿着一身亚麻色的粗布衣服,明明在别人身上很普通,在她身上却穿出一种华贵的感觉,腰间系一根同色布条,将纤细的腰肢拉得更细,仿佛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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