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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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说了没几句话,还没开始交流纹身艺术,就有一群官员来求见。
  魏季礼和李纲等人以及各军指挥使和太子据理力争,未分胜负,随即来找官家痛陈利弊:“官家此举有点昏庸无道、肆意妄为。现在还未开开战,胜负未分,官家即便是胜券在握,也应当以谨慎为先”“大宋人丁稀少,还指望太子多生几个子嗣,现在不能倾巢出动。”
  “臣认为此举万无一失。”李纲稍微顿了顿:“但此事不在胜负,在于官家对太子言传身教,教殿下以为只要有十足把握,就可以身陷险地。”其实天祚帝也是这么想的,‘能赢’和‘不能冒险’的思想哪一个更重要?
  林玄礼几乎被说服了,沉思了一会:“不,太子不是疏忽大意的人。朕要带他去,以后他也要教他的儿孙如何用兵。大宋皇帝只懂得纸上谈兵和异想天开的危害更大,兵多将广,粮草充沛,火器强横无匹,这些能让大宋获胜,但一个笨蛋皇帝会让大宋输。”
  话说至此,群臣无话可说。只好干巴巴的说:“大宋顺天应人,官家代代英豪,哪里会是笨蛋呢。”
  “这笨蛋一词有些…令人费解。”
  “官家忧思太重了,还请宽心。大宋天命所归,历代祖宗福佑……”
  林玄礼往后一靠,示意他们闭嘴:“明天出征。左路军进攻大黑寨,右路军进贡白石寨。朕坐镇中军指挥。”
  说完之后起身,带着太子和郡主去视察军械。
  赵森看起来一副绞尽脑汁、心力交瘁的狼狈样子,辩论累的头疼。
  林玄礼一看他这样狼狈,幸灾乐祸:“啊哈哈哈哈哈~被骂惨了吧?”
  赵森只想倒在软塌里吃甜食安慰自己,被骂的好惨,强颜欢笑道:“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儿臣虽然不听他们的,也知道他们说得对。”
  辽国的信使又到了,顺便送来的《伐金贼檄》,辽国已在今日发动进攻,和约定的一样,到了之后修整一日就开始进攻,一边攻城,一边发表檄文。
  檄文中有十条大罪:金贼谋逆;天祚帝死因成谜但肯定和金国脱不了关系;霸占辽国土地;杀害完颜**和完颜***(宗室);攻破抢掠上京;攻破抢掠中京;用战死的完颜阿骨打做文章,诬赖辽国;不仅谋反而且到现在还在抹黑辽国;派遣奸细挑拨辽国君臣关系、挑拨辽宋关系;反复劫掠屠杀边地百姓。
  后文省略三百字。大意:辽主即将和宋主一起代表正义惩罚你。
  那些庞大的、神秘的攻城器械。除了看起来就复杂的投石机、粗大和更粗大的火炮之外,还有折叠又能延展一倍的长梯、没有底儿的纯铁车厢(人在里面推,也可以配合撞门的器械使用),能升降的箱车,还有三层楼高的望楼,这望楼四四方方,有一丈长,小小的瞭望口能让五个弓箭手在里面对着城墙平射——也很容易被城头上的投石机摧毁。
  在这些大型器械面前,显得人很小。
  官家又又又一次仔细检查兽筋、榫卯和转盘、棘轮的部分,抱着炮弹仔细摩挲,抹了一手的荤油,有点臭臭的,但没有生锈:“你们俩没见过这些好东西吧?多好啊!一件新鲜的器械,就能减少将士们的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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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9章 进攻大黑寨
  挨着建州的大黑寨和白石寨,都占据地势,易守难攻,是兵家必争之地。
  陈王完颜宗隽镇守大黑寨,名义上是一座寨,其实规格等同于州城,很大,因为在宋金交界处,商队来往频繁,每年光是收城门税和过路税,收入就不菲。白石寨的都统内保效忠于金主,完颜宗隽有意起兵谋反这件事,就是内保禀报上去的。
  白石寨内屯兵一万,由都统领兵,大黑寨屯兵只有五千,由副都统领兵,这五千兵马还未必都在城里,通常会有一部分驻扎在城外、山里,方便饮马。
  宋军兵分两路进攻,靖康军刘指挥使携三万兵马,围攻大黑寨,太子就换了一套副将的罩袍,穿着现在防御力最强的重甲,跟在刘指挥使身边观看攻城的过程。
  林玄礼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忧心忡忡的老父亲,派了童贯跟着太子,命令他控制住太子,要留在城外一里地的位置,看得清楚,也不会被城头上的任何武器偷袭到,还在最大射程之外。即便是这样,在群臣的喋喋不休之下,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紧张。
  群臣:“万一……”
  “一旦……”
  “倘若……”
  魏季礼这看官家快要把紧张转化为骂人,还是很凶的那种,立刻训诫群臣:“都住口,在军中休出此等不吉之言。”
  林玄礼大骂道:“你也知道这是不吉之言?方才怎么不说呢?因噎废食一样不可取!我此举不全靠上天庇佑,但你你们摸着良心实话实说,他娘的哪有那么多万一假如或许说不准?知己知彼,又在安全的范围之内,焉有危险?畏首畏尾才是危险。太子,国之储君,老子把他当心肝宝贝养大的,能让他有性命之忧吗?!怕个屁!都让他去打人最少的大黑寨了,又不是像朕一样冲杀在前!
  你们一个个就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就没想到大宋的江山社稷,将来都托付在他手中,我如此好武,倘若森儿没见过尸横遍野,不知道士卒百姓的艰辛,只看到开疆扩土建功立业的美名,将来穷兵黩武怎么办?你们又要在背地里碎碎叨叨,说是我把他教坏了!史官,记下来,若是大宋的子孙后代有那么个穷兵黩武、不怜惜百姓的官家,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拦着官家不许出宫,不许见识疾苦,让他们用兵而不知兵导致的。别他娘的都往我头上扣。”
  “臣等死罪。”群臣赶紧附身请罪,这次是真把官家惹急眼了,不好办。不对眼神也知道互相在想什么,原来官家也知道他和穷兵黩武仅一步之遥,官家现在还算控制住了分寸,只恐将来不能。
  史官运笔如飞,把原话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
  …
  赵森虽然没吃过罐头,现在却体会到什么是罐头了。三十斤重甲穿在身上,外加一件雪白的罩袍,再加上镀银的凤翅盔,倒是显得他白里透红又水汪汪的小脸十分英俊可爱,引人注目,不晓得他身份的普通士兵都怀疑这就是传说中的郡主。
  东北特有的灿烂阳光当空照着,温暖又明亮,炙热的空气随风盘旋,太子感觉自己还没到达城下,铠甲里的衣裳都要湿透了,白里透红的脸色是热的,而水汪汪的脸上也是因为汗珠。看指挥使左右的其他副将,包括童贯在内,竟然都是安之若素,不觉得有什么难过。跟随在后面的士兵们更是艰辛,不仅穿着铠甲,背着武器,还牵着驴、在上坡时一起发力推动沉重的战车。
  一切停留在书本上的、对士卒的怜悯、对用兵的慎重都变得具象化,才真正明白什么事烈日炎炎似火烧。
  行军路上避开了几个榷场,竟出乎意料的好运,未被金兵发现,有几个金国流民被抓住之后,当场倒戈。越过国境线的时候,看对面类似于烽火台的岗哨有几个兵丁探头探脑,三万人行动的动静太大,一里地以外都能感觉到大地震动。还没等大军靠近,金兵赶紧放弃这个据点,一把火点燃了屋子,跳上马匹拼命打马回去报信。
  副将给太子解释道:“郎君,他那个地方能把道路两边都看清楚,又是烽火台,没法悄悄摸过去进攻。”
  赵森远眺眼前的山,还算补上高山:“大宋的边城为什么会遭遇突然袭击?”难道我们没设这种小瞭望点?
  副将答道:“看地势。平原上没法在山上设卡远眺。抵着外国的城寨也不用设点。大军现在距离大黑山大黑寨只有五里地,他们应对仓促,上奏金国朝廷时也会说这是突然袭击。”
  太子微微有点懊恼,他想起自己学过这些答案,只是热的有点发蒙,也有些紧张,没想起来。
  看到路旁零星的百姓本来好好的蹲在地里,一看大军压境,跳起来飞一样的往城池里狂奔,等他们跑到的时候,城门刚刚关闭,士兵们正慌乱又不知所措的在城头跑来跑去,毫无经验的准备‘被攻城’时应该用的东西。
  金国成立的时间尚短,还没积攒多少守城的经验,只有以前的传承。
  大黑寨这里虽然有水源,但河流距离有点远,没修护城河。
  “擂鼓!上!”刘指挥使早已安排好了进攻策略,现在不用再重复,各营指挥使带着麾下五百人,推动战车,在将领的指挥下擂响战鼓,发动进攻。对于这耸立在两山之间平原上的要塞城池,当然是三万兵马,分做四路围困整个城池。
  三万人在原野上拉开距离,看起来足有五万之众。
  巨大的攻城器械在士兵的裹挟中上前,缓缓逼近城池。
  金国副都统建海惊怒交加的冲到城头上时,就看到远方像一群蚂蚁搬运着巨大的甲虫一样,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四十辆投石车,望楼车十个,被士兵们扛着、搁在车上推着的云梯不计其数,两人合抱的撞城车,还有那些藏在花里胡哨、五彩缤纷的狮子立牌背后的大火炮。
  在大宋官兵看来,这就好比元宵节的花灯游街,越大越漂亮,叫人喜欢。而在金国士兵眼中,这些见所未见的大型攻城设备,无异于盂兰盆节时张牙舞爪的恶鬼游街。
  驴车上放着巨大的战鼓,赤膊大汉两人一组,穿着红裤子,其中一个甩着臂膀开始敲响战鼓,这战鼓一响,就要一直敲到将军下令收兵为止,他们会轮番击鼓,保证战鼓声不绝。
  宋军竟然前来攻城,而金国竟未能提前收到消息。
  “宋朝为何前来进攻!?做好防御准备。”
  建海更希望这是什么误会,担心显然不可能:“你,你五十人,带着我儿子冲杀出去,给朝廷报信。”
  大鼓声的声音低沉有力,惊天动地,两里地之内都清晰可闻,城池四面此起彼伏的擂响战鼓,鼓声连成一片,如阴云般笼罩在整个城池上方。
  宋军士兵高呼着:“冲啊!”
  “杀进城去!”
  “官家在等我们的喜讯!”训练有素的冲向城池,金国守城的经验不多,这些老兵们攻城的经验倒是很丰富,而且每次攻下城池都能收获许多。
  箱车停在城池一百步外,只要不被城上的投石机击中,就能安然无恙。两个视力最好的士兵攥着望远镜进了小箱里,车下的四个士兵拉动绳索,把箱子通过滑轮吊到六丈高的高空,他在瞭望口仔细观看城头上的布置。
  另一边的宋军已经对城池开火,火炮瞄准着,毫不留情的掀开了房顶的一角,房顶的瓦和木料半天飞,打的城头上的金国军队头盔当当响。另外两门火炮则瞄准了城门,经过一番还算精密的计算和校准之后,第三炮终于打在城门上。
  厚实的夯土城墙吃几发火炮只是焦黑,没有炸出坑来,这种特殊的混凝土发挥了令人安心的作用。粗大硬木包铁的城门同样难以轰破,也难以点燃,只有一个好处,火炮轰炸城墙时城头上感受的震动不大,但轰炸到城门时,会在铁皮上打出巨大的声响,制造出一番可怕的晃动。
  在城门洞里、城门后防御的士兵们会惊恐万分。看不见城外的情况,只能听到霹雳手段,结合到边关那些关于火器的传说——听见声音的人如果命数没到会被震死——或许声音都能吓死人。
  箱车上的士兵仔仔细细的等了一会,写了纸条搁在布袋里,布袋松松的系在麻绳上,滑下去,消息送下去:城头上没有床弩、神臂弩,也没有火器。有效的远程攻击手段只有投石机和弓箭。
  探马飞快的把这消息送到指挥使眼前,指挥使又把消息送抵中军,面呈官家。
  “大黑寨里没有火器。”张指挥使微微有些高兴:“或许是粘罕所制造的火器还不足以布置在所有的边城,或许是金庭忌惮完颜宗隽,不许他持有火器。”
  刘指挥使道:“也有传言称,完颜宗隽认为火器属于歪门邪道,他笃信快马快箭。”
  但这是个好消息,二人相视一笑。
  赵森有些不安的看着从前线运下来的十几名士兵,现在还占据上风,就有人受伤如此严重,一旦不占据上风那得是怎样的场景。他默默的懊悔,以前看过明正典刑,看过枭首、吊死和几百刀的剐刑,就以为自己见多识广,对什么血腥场面不屑一顾,还想过和叔叔一样亲自上阵冲杀。没想过本国士兵受伤时如此令人痛惜。
  士兵们中了箭/倒霉的被砸断了腿,一路哀叫着被战友连拖带拽的弄下来。军中医官就在指挥使身边等候病患,运送过程中被太子看的一清二楚。
  刘指挥使对现在的战损比非常满意,谈笑自若:“兵贵神速。郎君可知,如果金人足够聪明,他们就会用城中的砖石土木把整个城门洞填满。”
  但我看他们好像不是很聪明。
  张指挥使信心满满:“我和你打赌,今日日落之前,这座城池就会被攻下。”
  赵森本来在微服学习,安安静静的眺望远方有条不紊发起的攻城,身边不远处开始取水做饭的伙夫营传来一阵阵食物的味道,算不上香气,俗话说萝卜快了不洗泥,军中的伙食能做到量大管饱就够了。“指挥使,何以见得?”
  一旁的都虞侯笑道:“张指挥使说得对。”
  张指挥使微微侧身以示恭敬,也不敢做的太明显:“郎君请看,城头上到现在乱成一团,只有弓箭手反击,连勾镰枪和铁火床都没有,这座城中百姓不过五万,守军应该在四千人左右,虽然以数千之众守城三四个月的奇迹有一些,呵呵。”
  新型的云梯车非常漂亮,实用,经过反复测试和在大宋的城池上实地模拟,这辆车的重心居中,不用再扛着□□跑过去,可以直接把车抵到城墙下,□□就会搭在城墙边,让城上防备云梯的长叉、镰刀都推不开云梯。让城头上的守军目瞪口呆,吓得使劲乱推,甚至把车推的往后退了一点。城下的宋军赶忙拿出准备好的刹车,一种三角形的巨大木块,垫在车轮后面,卡住这辆车。
  但滚木礌石依然有用,宋兵踩着云梯车往大黑寨的城头上冲,左手持盾右手持斧。
  距离太近,城头上投掷的大石头直接把他砸了下去。
  人落在地上砸起一片尘土,勉强爬起来缓了缓,还活着,准备再冲一次。
  城门每隔一分钟就被轰炸一次,城门楼也被轰掉了两个角,还继续,也有一些打歪了落空的火炮直接炸到城内,吓得百姓们哭爹喊娘。
  城墙上往下抛掷的滚木礌石和火球不多,弓箭射在宋兵的盾牌上,致伤但不致死。
  士兵们不全靠血肉之躯往上冲,一部分人结成盾阵,抵达城下,开始挖土。云梯车搭在城头上,已经开始短兵相接。
  火炮因为过热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恰当此时,那些只有车顶没有车底的大铁车下面,组装好了撞城车,士兵们安安全全的躲在车里,往前跑动,凭借惯性让安装有铁头的巨大木桩冲撞在城门上。
  城头上丢下的滚木礌石砸在铁车顶上,发出巨大的声音,震耳欲聋,听起来极其恐怖,好像马上就要砸穿,但在车里的人看得见车顶安然无恙,心下想着下次一定弄团棉花堵住耳朵,一边双手推着撞城车,努力向前冲击。
  城头上又是一轮滚木礌石。
  金军的副都统建海惊恐的高呼:“往下砸!使劲砸!这么大一个铁壳子不会太厚,砸扁他们,砸死他们。”
  城里似乎拆了一间房子,把砖瓦房梁都对着组合起来的撞城车扔了下来。把铁车厢的顶端砸的坑坑洼洼,有点干瘪凹陷,但在砸毁这辆车之前,这些木料和砖石起到了另一个作用。
  路障。
  堆积起来的砖头和粗大的木料横在路上,挡住车无法前进。
  后方的营指挥注意到这一点,打出旗号叫他们回来。正好火炮降温到了合适的状态,可以继续用大炮来轰炸城头。
  撞城车也可以拿出去,士兵们可以再推着独轮小车,在铁车的庇护下,上前去清理路障。或许把手伸到外面会被城头上的弓箭手攻击,但他们有镰刀、耙子、可以把东西勾进来。
  行军路上,铁顶车和撞城车都是用驴来牵拉的。
  但在这噪音太大,战鼓、城上城下的呐喊、惨叫、从城头上跌落的金国士兵、砸下来的滚木礌石发出巨大声响的环境下,什么牲口都扛不住,只有人才行。
  赵森看着伤兵时不时的从前线运了回来,攻城的军队也轮换回来吃了一顿饭,再继续进攻。
  幸而指挥使不去吃饭,还坚守在阵地中央,指挥军队进攻。太子也不去吃饭,坚持留在这里观察情况。童贯一个人提起精神,提心吊胆的关注着左右,吃了两块糕干打发自己。
  攻城守城的战役进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在进攻比较薄弱的城墙角处,有一个吊篮垂了下来,两个人坐在大筐里,挥舞着代表使者的旌节高声大叫:“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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