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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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方便,我有好多悄悄话要和姐姐说,我们先回房去吧。”走了两步,甄妙回头提醒焦远桥:“之前和姐夫说的话,姐夫好好想想。”
  甄妙照顾姐姐在床上躺下,去厨房做了点热食端进屋,看姐姐吃下,笑道:“好吃吗?”
  甄娟笑得眼尾扬起:“好吃,和娘做的味道一模一样,当初我还嫉妒你,娘的好厨艺为什么我不会,现在却庆幸,这时候能尝到这个味儿人又活过来了。小妹,爹和二娘不想我回去,你这样做他们会……要不我就在这里待着吧,根落在这儿,好与坏都逃不过。”
  甄妙瞥了眼门口也不在乎那母子俩有没有偷听,不悦道:“说什么丧气话?爹在我在,我们回自己家凭什么要看王氏脸色?姐姐别怕,有我在,这回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一夜过去有人因疲惫香甜酣睡,亦有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第二天天才亮甄妙就起了,做好早食看长姐吃完便去找车夫,回桃花村路远,她都吃不消更别说身体虚弱的长姐。
  这次回去甄娟带了几身替换的衣裳还有陪嫁的首饰,一旁的焦远桥见她连夏衣都带上,急忙道:“你是打算住在娘家不回来了?胡闹,本是关起门来的家事,闹成这样娘也被气病了,我不怪你已是仁慈,你还想怎么样?”
  甄娟平静地收拾好东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笑得讽刺:“焦远桥,你心里打什么主意自己清楚……”听到妹妹脚步声她将后面的话咽回去,挎着包袱迎出去。
  “姐,车夫在门口了,都收拾好了吗?我们这就动身回吧?”
  “好。”
  姐妹俩往院外走去,甄妙想到什么转头冷眼看向身后的焦远桥:“婶子身体不适我便不去打扰了,劳烦代为传话。”
  焦远桥眼睁睁看着姐妹俩坐上驴车晃晃悠悠地走远,不过一夜全村上下都在议论焦大娘亲手用麝香害儿媳流产的事,邻居看他的眼神好奇又不屑,他只能强装没看到回屋。
  清晨的阳光漂亮又刺眼,路不甚平坦,坐在车上两人随车晃荡,虽无交谈,甄妙见姐姐心情好,心里也开怀。
  昨儿走了许久的路脚底起了很多水泡,走一步就钻心的疼,方才强忍着生怕姐姐看出来,直到坐在车上才松了口气。
  驴车一直驶到甄家门前,路上的爷奶叔伯全都惊讶地看着她们姐妹俩,尤其见貌美的甄娟憔悴成这般无不同情,不过比妙娘大三岁,一个娇花,一个……
  私下里都忍不住骂王氏这个后娘狠毒,原本说亲那会儿同村多的是好后生想娶,王氏嫌他们家底薄最后挑了给聘礼丰厚的人家,瞧瞧简直不把人当人,幸亏妙娘是个有主意的,要不然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甄妙利落跳下车,脚底钻心的痛让她皱了皱眉,随即敛去付给车夫钱扶着姐姐往院子里走。
  屋里纳鞋底的王氏听到自家门前传来畜生脖子上铃响的声音,从屋里出来,见甄妙和甄娟姐妹俩一起回来气不打一处来,快步走过来,看似含笑却咬牙切齿:“你爹不是让你留在家中好好养身体?你怎么回来了?一路颠簸身体怎么受得住?要是有个闪失,我们怎么和你夫家交代?”
  甄妙见长姐抿了抿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在心底无奈叹了口,新仇旧恨看王氏眼神更加不善,冲长姐道:“你先回屋去。”
  待长姐进屋她冷笑:“交代?二娘是得给我长姐个交代。当初口口声声说焦家婆母如何心善温柔,会将我姐姐当亲闺女疼,就是这么疼的?这次可算是见识到了,用麝香亲手害死自己的孙儿可真让人刮目相看。二娘能与这种人看对眼,看来心肠该是一样狠毒,我忍不住为我将来的弟妹担忧。”
  王氏先是被亲家母亲手害死孙子的事惊得回不过神,随后又反应过来甄妙这是明目张胆地骂她诅咒她孙子,气怒不已本想发作看到有人朝家里张望,不愿意落人口实,强作出一脸惋惜难过表情:“这阵子你就费心照顾你姐姐,只是家里不宽裕给她补不上什么好东西。”
  甄妙一早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冷眼睨她:“不劳你费心,我长姐需要静养,给我知道谁不规矩下贱到扰她清净,我让她这辈子都不得安宁,不信试试。”
  王氏气得恨不得咬死这个死丫头,硬是把恶气压下,口气又冷又硬:“娟娘这次在娘家住几天?三天就回去。”
  甄妙展颜一笑,漂亮精致的小脸绽放出晃眼的神采:“当然是得焦远桥痛哭流涕上门来苦求我姐的时候。”说完再懒得理她,径直回屋了。
  赵大夫离开前甄妙特地问了吃什么最补,转念一想这事还是陈伯娘更懂,索性跑一趟去问问,只能多不能少。
  思及长姐的脾气怕她在王氏手里吃亏,特地叮嘱:“姐,那边的要是来找你麻烦,你不要光忍不开口,她就是只母蝗虫只干坏事,骂都不红脸的厚脸皮,别给她好脸色,我去置办点东西给你补身子,很快就回来。”
  甄娟想与小妹说别这么破费,她能回来已经心满意足,可架不住小妹跑的快。
  二娘嫌她累赘,爹向来听二娘的话,回来只怕少不得也要数落她,好不容易轻松下来的心又再度沉重起来。
  走在去陈家的路上无数双眼睛往她身上扫,甄妙只当是粘在衣裳上的苍耳揪起扔了就是。
  重生归来日子有奔头,与姐姐关系未疏远,赚钱能为姐姐置办吃食,心里不禁一阵小得意。她私心不想姐姐再回那个家,可他们毕竟多年夫妻,要是姐姐放不下她也不能代她做决定。
  当今世道女子最惨,不论和离还是被休弃都要遭受世人指指点点,若长姐不能像她这般置之身外只怕心上要饱受煎熬……
  林母近日口中寡淡,林书安特地去了趟糕点铺买了些桂花糕,才走进观阅书就被一众书友围起来,七嘴八舌地吵得脑仁疼。
  “你家妹妹怎么今儿没出摊?亏我特地一早去了东口巷子,我已经馋好久了。林兄,你们同住一个村,回去帮我们说说让她得空再来书斋门口卖两回饼可成?”
  林书安来时也未见她,还以为她卖完置办食材去了,竟是没来?
  今儿回家他难得皱起眉头寻思该怎么开这个口,去找她太过莽撞,瞧之前的架势她该是瞒着家人的,若是问旁人只怕无端端会招来猜忌,思来想去不知当如何是好,身后有道声音叫他:“表弟,你别忙着走,我有话要问你。”
  他紧皱的眉头松开,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甄姑娘……这些日子可有人给她说亲?”
  “与你何干?离她远点。”
  第13章你这蛇蝎丑妇
  街头人声嘈杂,车轱辘转动咯吱响,两人之间一片沉默。
  “表弟作何这么大反应?”
  那人笑着打破沉默,宽厚方正的脸上带着打量与猜疑:“莫不是也对甄姑娘……”
  林书安如深潭的黑眸不见半点波澜,淡声道:“作为旁人瞧不得你害人至此还百般纠缠罢了。”
  那人一僵厚唇紧抿,眼看林书安甩袖离开,心中叹息明知如此又何必不死心开这个口。
  林书安这一路上俊颜沉如冰,从镇上走回家积郁在胸腔的烦忧最后化为一缕烟雾散去。
  又与他何干?
  这回换药喝了一个月娘的身体仍不见起色,他动了带娘去县城诊治的心思,将新买的药放到灶房,带上点心回屋,刚碰到帘子听到宋阿婆与娘的聊天内容。
  “可不是造孽吗?娟丫头出嫁前多水灵逢人便笑,这次回来整个人都变了。甄大两口子不乐意让她回娘家,是妙娘将人接回来的,要不然谁能知道好好的姑娘被磋磨成这样。王氏真丧天良,这次要不是妙娘撕破脸闹,只怕和她姐姐一样的下场。”
  林书安手僵在半空中,眼帘低垂。
  “何时的事?妙娘已经说亲了吗?我原想为我家书安求这门亲,书安不同意。如今想来我家这般光景怎好拖累人?”
  暖风吹得床上帘幔晃动,林母吃力坐起身,喉咙间呼哧呼哧作响,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林书安像被解除封印飞快进去,为母亲拍打背部,待她缓过来,沉声道:“这次别推了,明天我带你去县城治病。”
  “何必浪费钱……”
  林母被儿子无波澜的眼睛看了一眼不敢说话了。
  宋阿婆帮忙劝:“孩子一片孝心,做大人的说什么胡话?书安也是,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早点成亲生个大胖孙子,你娘这病自然就好了。”
  林书安将随手丢在一边的桂花糕打开放在床沿,转身给母亲倒水润喉,闻言一怔。大夫说娘这病多源于心,若是他娶亲生子能让她好起来,他亦甘愿。
  “我倒瞧妙娘不赖。”
  宋阿婆越说越来劲,身子微微往前倾,浑浊的眼中散发出光芒。
  “千金再贵也贵不过品性良善的人,妙娘敢同她二娘闹足以说明她不是重金银之人,尤其她姐姐是摆在眼跟前的例子,她不会傻到跳火坑。自打她娘走了,姐妹俩就没过过好日子,夫家能对她好多疼她就成。你们要是愿意,这门亲我去说和。”
  林母瞥了眼儿子,欣喜不已:“那感情好,就劳烦婶子了。”
  “成,我这就……”
  春日小村风景秀丽,屋子也被光照的清透温暖,林书安屈指在桌面上无声叩了一下,眸中一瞬间溢满连他都不自知的光亮,不过一瞬趋于平静。
  “宋阿婆,不必了。”
  林书安好听悦耳地嗓音让两位长辈再笑不出来。
  “为何?书安瞧不上妙娘?”
  他收起抵在桌上的手,淡淡地说了句:“我娘与范朗的娘是亲姐妹,很早前断了往来,村里没什么人知道。”
  宋阿婆也着实没想到他们竟有这样一层关系也犯了为难。
  林母将话在嘴里滚了两圈也回过味来:“难不成要娶妙娘的是我姐姐的儿子的?”
  “这事往后莫要再提。”
  林书安回到自己屋,在书桌旁坐下执笔沾墨抄书,唯有此才能让他心静如水。
  他甚少同情人,为旁人的处境牵动心绪,说到底不过是没资格罢了。
  甄妙从到了屠户家才得知今儿没杀猪,只剩排骨和猪下水,不能白跑一趟买了些排骨回去给姐姐炖汤喝,心里寻思她还是得去镇上置办。
  回到家甄大已经闻信回来了,坐在屋檐下抽旱烟,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显然王氏添油加醋告了好一番状,待她从灶房出来问道:
  “昨儿没回来是去找你姐了?怎么不和我商量一声?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爹?”
  甄妙怕姐姐听了难过,答非所问:“爹,你和我姐说话了吗?她嫁人这几年过的就是这种日子,你心疼她吗?”
  甄大抽了口烟不出声了。
  “我姐出嫁前村里谁不夸好?漂亮勤快心善,能娶回家是他们的福气。我那天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他们母子俩是怎么欺负我姐的,非得要他们把我姐逼死才成?我娘会心疼的。”
  甄妙深知甄大如今眼里只装得下王氏母子,本就没指望他能念旧情,当年姐姐怎么嫁的全村人都知道,也就爹和二娘捂着眼睛装傻充愣。
  “村里人都说幸亏那天我闹了,不然就得和我姐一个下场,说你卖了一个不够还想卖另一个,好拿卖女儿的钱吃香喝辣贴补小舅子。”
  甄大没什么本事却最重脸面,一听村里人笑他卖女儿,登时受刺激:“胡说八道,我要早知道张媒婆不是个东西绝不让她见咱家的门。”
  “我也说爹心疼我姐,她被张媒婆那个该千刀万剐的恶毒婆子害成这样,你比谁都气,我姐想在家住多久就住多久,又不是养不起。对吧?”
  “对!”
  甄大一被人戴高帽子就飘,稀里糊涂地应下才发觉小女儿给他挖了个坑就等着他往进跳,想开口说什么,甄妙扯扯嗓子兴高采烈地往屋子里边冲边喊:“姐,爹说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他养得起。”
  甄娟躺在床上怀抱针线笸箩一遍一遍摸着,小时候她们围在娘身边说笑,这个小东西是唯一的见证者。
  甄妙跑进来双手叉腰神气地朝隔壁屋翻了个白眼,又挤眉弄眼地笑:“气死她。姐,我给你炖排骨汤喝。村里没啥好的,我明儿去趟镇上,你有想吃的吗?买条鱼炖汤怎么样?”
  甄娟将妹妹拉到床边坐下,笑着摇头:“不要为我花钱,二娘又要想法子找你的麻烦,我吃什么都成。”
  “那怎么行?赵大夫说你前几年乱喝药恐伤了胃,咱们要养好它。姐,我是你亲妹妹,这世上你最不需要客气见外的那个人就是我啊,别怕,我给你花钱我开心。”
  今儿甄家灶上炖的排骨汤香飘满院,连隔壁的周嫂子都馋得往过瞟。
  陈伯娘说姐姐得多吃些清淡的,排骨炖好,甄妙将肉多的大骨头夹到姐姐碗里,剩下几块给甄大当下酒菜,谁让她和长姐暂且还用得到他。
  至于王氏和甄晨这对母子连舔盘子的份都没有。
  甄妙将排骨端回屋,催姐姐赶紧吃,急急忙忙回到灶房,果真如她所想,王氏刚要进去,她快步擦着王氏的肩膀进去,将早些切好的面条放进汤锅里煮。
  骨头上才多少肉,只够解解馋,还是得吃面才成。
  王氏一早就被香味勾起馋虫,两颗眼珠子盯着咕嘟咕嘟翻滚的汤锅:“晨宝在屋里闹,你先给我盛一碗我去哄哄他,怎么没瞧见肉?该不会被骗了吧?买卖人坏心眼就靠缺斤短两发财,下回我和你去,买一回这点哪儿够吃?”
  锅里留的汤底本就不多,面煮好倒出来刚好一碗,王氏吞咽口水眼睛冒光刚要伸手去端,连碗沿都没碰到就被甄妙端开了。
  王氏顿时不快:“妙娘,说好给晨宝吃的,你什么意思?”
  甄妙比她高了许多,垂下眼:“二娘,我什么时候和你说好了?这是给我姐补身子的。甄晨才多大,吃这些难克化的也不怕吃出毛病。”
  王氏为这口肉之前才忍住没骂她,这会儿憋不住了,拦住要往外面走的甄妙抬手就抢:“一个丫头片子哪儿这么精贵?晨宝是老甄家唯一的根,将来要当官发财的,不养好怎么成?她是嫁出去的,有夫家仰仗,没道理扒着娘家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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