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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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立春:你说得对,以后都别争了。也别找我了。
  立春,杨老太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顾立春知道戏肉要来了,便认真观看杨老太的表演。
  因为你爹过继给你二奶奶,我跟你二奶又不和,我不敢跟你们一家走得太近,就怕你二爷二奶他们心里不舒服,我知道你们兄妹几个都怨我不疼你们。
  顾立春淡淡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们几个不怨也不恨。当然也对你没感情。
  杨老太继续说:我没几天日子了,下次见面不知道我还在不在。
  顾立春:你放心,你一定还在的。祸害活千年。
  杨老太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想让自己更温和些,但是看上去却更惊悚了。顾立春不忍心告诉她。
  杨老太觉得自己铺垫得够多了,是时候进入正题了:立春,奶奶的日子不多了,可我放心不下你大伯一家呀,你大伯大伯母去边疆了,惊蛰从小娇养着,从来没吃过苦,没干过重活。你能不能让奶奶走得安心些,把你的工作让给惊蛰,你年纪还小,去学校念书也行,让你姑再给你找份工作也行。你说好不好?
  顾立春故作惊讶道:奶奶,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临走还想再坑我一回,你觉得你还能走得安心吗?你将来到了下面,你难道不怕我亲爷说你吃相太难看,你不怕我二爷去找你算帐?奶奶,我正是为了让你走得安心才不能答应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你好。
  杨老太被噎了一下,半晌没说话,她只能用咳嗽来掩饰自己,边咳边控诉道:立春,你就没有良心吗?你毁了你大伯一家,你一辈子会安心吗?
  顾立春反问道:奶奶,你有良心吗?有的话拿出来让我看看啥样的。
  杨老太死死地瞪着顾立春,顾立春一摊手:你看,你自己都没有,怎么能指责我没有。
  杨老太气得直翻眼白,险些晕倒过去。
  顾惊蛰又冲进来了,他过去扶住杨老太,好声劝道:奶奶,你什么也别说了,他这个人不是人。
  顾立春唉了一声:如果人都像你这样,我也不想当人了。做为你的同类觉得丢脸。你们要是说完了,我该走了。
  杨老太挣扎着要坐起来,声嘶力竭地喊道:顾立春,我给你脸你不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我倒要看看你们一家背着逼死老人的名声以后还怎么活!
  顾立春站定了,回头看着杨老太,一字一句地说道:第一,我不相信你舍得死,一个真正想死的人不会这样大张旗鼓,他们一般会在深夜,拿根绳子往房梁子一扔,把脖子往绳索里一伸,再把脚下的凳子一踢,一定要把凳子踢远些,免得自己反悔。第二天人们发现时,这人伸着长长地舌头,已死去多时;第二,你要真想吊死在我家门口,我提供给你一根麻绳,从农场带来的,结实耐用。最后,不管你死没死成,我都会把真相说出去,说你畏罪自杀,死前还想威胁我把工作让给你孙子,这主意正是你那好孙儿出的。你先前要粮食也是他撺掇的,你若不想你的好孙子一辈子都背负这样的名声,你尽管去做。反正我无所谓。
  顾立春说完,转身离开。他出来时,立夏立冬正像壁虎似的趴在院门上偷听,这一开门,险些把两人闪趴下。
  顾立春哭笑不得,给了两人一人一个脑崩。
  顾立春看着时间不早了,推着自行车就赶紧走。兄妹四人仍旧在后面跟着,还不停地问他奶奶都说啥了。
  顾立春言简意赅:奶奶让我把农场工作让给惊蛰,我不愿意,她说要吊死在咱家门口,我说你要去吊,我给你根麻绳。
  兄妹四人先是惊讶地张大嘴巴,接着又一脸焦急:还有呢?
  还有什么?完事了,我就出来了。
  小满不相信地问道:就这么完了,奶奶不接着闹了?
  顾立春又说:我说她要是死了,我就说她是畏罪自杀,还想用死来逼我,这主意都是她孙子出的,以后大家都会骂她孙子。
  立夏和小满脑子好使,一想就明白了。
  已经出了村子,就不能再送了,顾立春拦住弟弟妹妹:赶紧回家去,我不在家,你们都机灵些。记住我的话,回村里就把这些话给散播出去,省得咱奶真去咱家上吊,别吓着你们。
  立夏和立冬连连点头。
  立夏又问:大哥,以后你不回来,我们能常到农场看你吗?几个孩子都对农场很感兴趣。
  顾立春摇头:有事去给我捎口信,常去就算了。家里没有自行车,去了也不能住下,来回五六个小时,太麻烦了。
  立夏不在意地道:五六个小时算啥,早点起来就行了。
  顾立春挥手跟他们告别,骑上自行车往农场的方向去了。
  他突然想到,他这次回来都没来及去见陈禹。算了,下回再说吧。
  顾立春没料到,陈禹会在半路上等他。这家伙不知干什么去了,脸上还添了新伤,顾立春看着他脸上的伤口:又被人打了?
  陈禹一脸倔强:我也打他们了。
  顾立春又问:谁打的?
  陈禹没有回答,他用期待的目光望着顾立春,只是顾立春注定要让他失望,对不起,我只能帮你把东西送到,人我没办法见到。农场很大,我跟她们不在一个地方。
  陈禹早有预料,他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明白。
  他递给顾立春一个包袱,顾立春以为又是给他姑姑的,正要接下,却听陈禹说道:这是给你的书,我从废品站淘来的。什么都有。你拿去看,我希望你能转正。
  顾立春打开包袱翻了翻,有几本农业方面,还有一本养殖的,确实是他需要的。他不客气地收下了。
  收了人家东西,自然办事也要尽力些,他想了想,说道:我现在去养猪场工作了,那里时间自由些,以后,我有空会去多打听你姑和你表姐的事。
  陈禹微微点头,又塞给顾立春一把零钱:这些都是我爷奶他们攒的,你拿去用来走人情,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顾立春本不想接,可想想陈禹这人的性子,这家伙又倔,自尊心又强,肯定不愿意欠他的。两人若想继续合作,就不能让他有这种亏欠感。
  顾立春收下了,我会尽力而为的。他回去试着从其他人嘴里打听陈平和陆静静的消息,肯定有人知道。
  陈禹回去后,顾立春跨上自行车,继续往前骑。
  可是他没想到,在路上又遇到一个熟人,江穆。
  顾立春看了对方一眼,没说话,江穆却朝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仿佛野狼那种白森森的牙齿。
  顾立春本想加快速度超过他,可江穆也故意加快速度,始终和他并排骑行,顾立春也懒得管他,随他去吧。
  江穆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跟顾立春搭话:看上去你在农场适应得很好。
  顾立春不冷不热:我在哪儿都能适应得好。
  江穆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你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顾立春的眼睛盯着前方:以前?以前咱俩熟吗?
  江穆自信地笑笑:我跟你不熟,但你对我很熟,我听说你以前很关注我。顾立春一愣,难道说,原主这时候就喜欢上江穆了,不可能吧?
  顾立春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你说我关注你,那你可真是自作多情。你知道的,我从小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村里的新鲜事又少。别说是来了一群生人,就是来了一条狗,我都得跟大家伙一起上去看看,究竟是别村的狗还是外面的野狗。
  江穆的脸黑了下来:所以,他就是城里来的狗?
  两人没再说话,初冬的冷风,一阵阵地刮过来,吹得满山树林簌簌直响。
  过了一会儿,江穆又开口了:顾立春,你什么时候跟陈禹混一起了?
  顾立春想起江穆跟陈禹的恩怨,多少来了一点兴趣,他反问道:我有一个疑惑,当年,你们江家对陈家究竟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记重锤似的,重重地击中了江穆,他的脸色变得煞白,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没有资格来问这个问题。
  顾立春很奇怪地瞥了江穆一眼,这反应有点过度。
  江穆恨恨地瞪了顾立春一眼,冷声说道:我不管陈禹跟你说了什么,我想告诉你的是,这是一个疯狂的年代,疯狂的让很多善良正直的人不得不违心地说话行事,他们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可是他们没有办法,你懂吗?
  顾立春冷静地说道:你这话乍听上去很有道理,可是换作你是被伤害的一方,你会因为他们没有办法而原谅他们吗?
  江穆没有说话,他飞快地蹬着自行车,跑远了。
  顾立春舒了一口气,这样也挺好,更自在。
  顾立春就这样,蹬着自行车,晒着太阳,吹着冷风,一路欣赏着大路两旁光秃秃的树林和原野,不快不慢地骑到了农场。
  到了大门口,顾立春看到江穆的自行车停在那儿,不由得有些诧异,这家伙也来农场?难道他也来找陈平和陆静静?
  吴胖刚好在陆大爷那儿闲磕牙,他一看到顾立春就双眼放光。
  顾立春努努嘴,指着江穆的自行车,问道:骑这辆自行车的人来干嘛的?
  吴胖摇头:不清楚,好像说是也找人的。
  陆大爷听到了,顺口接道:应该也是来找临时工的,怎么,你认识?
  顾立春道:哦,他是我们村的知青,不太熟。
  陆大爷道:还是别来了,别农场都被你们村的给占领了。
  顾立春苦笑:这才哪跟哪儿。
  他们正说着话,吴胖围着自行车转了两圈,惊讶得嘴巴半天没合上:顾哥,这、这是我的那辆自行车?
  顾立春挑眉: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怎么样,满意吗?
  吴胖连连点头:满意,大满意了。
  他激动地叫陆大爷来参观:你快来看,是不是新多了?
  陆大爷点头道:是新多了,小顾有两下子。
  顾立春从自行车后座取了一瓶豆豉给陆大爷,另外还有几大捧瓜子,一把排叉,看大门磕瓜子,再适合不过。陆大爷笑眯眯地接受了。
  吴胖的眼睛盯着后座竹筐里的豆豉,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着排叉,就他最忙。
  顾立春推着自行车回去,当大家看到吴胖那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被顾立春借了一次,回来大变样,都有些眼红妒忌。
  赵高直接提出,顾哥,你下次借我的车子呗,我的比吴胖好多了。
  赵高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没准他的自行车也能大变样儿。
  顾立春道:下月再说吧。
  到了宿舍开始分东西,顾立春还住在303宿舍,顾立春其实蛮想住在猪场的,但是那边没有供暖,冬天不好过,而且他又是临时工,不知道以后怎么安排,申请来申请去太麻烦,顾立春打算先这么住着,等以后转正了再说。
  这是我娘给你做的豆豉,带肉的,一共三瓶。顾立春把三罐头瓶豆豉放到吴胖面前,吴胖高兴坏了。
  咸菜也给你一罐,这是瓜子,给你二斤。
  吴胖有一份,赵高也有一份,一瓶豆豉,一瓶咸菜,二斤瓜子。赵高没想到自己也有礼物,既意外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
  接下来的是李广田家的,顾立春直接让陶梅捎过去,当然陶梅也有一份。瓜子带得多,顾立春给那些当初在一起干活的人分了些,胡大姐白大姐都有份,猪场的人也分了些,给猪场打工的童工们也分些,剩下的就自己慢慢磕吧。
  其他人收到瓜子只管磕得香,白大姐磕了一把瓜子后,突然说道:小顾,你这瓜子炒得真入味,咱农场也种了好多葵花籽,你说咱要不要炒一些?
  顾立春顺口说道:炒瓜子不难,可以炒一些供给农场供销社,给职工发年终福利,也可以卖给市里的供销社,比卖生瓜子价格高些。
  白大姐愣了一下,说道:小顾,你这脑瓜子真灵活呀。
  顾立春以为白大姐就这么随口一提,也没多想。
  谁知道人家还真上心,回去就开始组织五分常的职工家属,加工瓜子,不过,他们炒得味道一般,白大姐就过来问顾立春懂不懂这个,顾立春道:我姥姥家那边种的向日葵比较多,这是我娘炒的,我在旁边看过,我把方子写给你们。说着,他就把主要的用料和大致步骤写了下来,还多写了几种口味,五香的,核桃的和焦糖味的,剩下的部分就得她们自己琢磨了,应该不难。
  白大姐拿着方子,喜滋滋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说道:小顾,这要是成了,我过年给你申请奖励。顾立春笑着道谢。
  顾立春回到养猪场跟往常一样工作,每天早上巡查一遍,监督前院的那些人把猪圈打扫干净,有时他自己也下去干活,打扫一遍,用清水把猪圈清洗一遍,隔几天换上稻草麦草,定时喂食喂水,中午阳光好时,还赶猪们出来晒太阳。赵高笑话他伺候猪跟伺候坐月子的媳妇似的。
  顾立春也不理他,继续按照自己的步骤进行,有空他就自己加工猪饲料,现在后院的几个空房间堆满了豆叶、玉米杆、花生壳。
  平常没事,顾立春就跟农场里那些人唠嗑,他像一个好奇宝宝似的,什么都感兴趣。他嘴甜会哄人,大家也乐意跟他聊。次数一多,顾立春还真打听到了一些关于陈平和陆静静的事情。
  陈平正在劳改农场劳动,平时有人监督看管。陆静静相对自由些,不过,因为她脑子不好使,现在正在跟着一批二劳改一起放牛,所谓二劳改就是已经刑满释放人员,但因为有前科在,大家也不乐意跟他们接触。这些人还多是老弱病残,干不了重活,就安排去放牛。顾立春心里记下了,决定以后有空先去看看陆静静。
  这天,顾立春正在磨花生壳,突然听到有人喊:顾立春同志,场部办公室叫你过去。
  顾立春收拾一下刚出门,又听见赵高喊他:顾哥,陆大爷那儿有你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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