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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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头眼里开始泛了光,大声宣布道:好了,可以唱价了!
  话音刚落,西北角传来小厮的高喊:甲字桌报一百金!
  似乎是开了个头,接下来各处的唱价声急速的此起彼伏。
  二楼天字三号房报二百金!
  丁字桌报三百五十金!
  酉字桌报五百金!
  天字一号房报八百金!
  楚归眸光似电,一眼便扫见天字一号房内的萧祈,心中暗骂一声老色胚,短短的一个对视之后,双方都若无其事的挪开了视线。
  二楼的地字二号房内,白术面上的嫉妒已经有些遮掩不住了,跟身旁人调笑道:一餐素斋而已,居然能捧到这样的价格,管事的今日怕是乐得睡不着了。
  刚说完,他身旁的相好周大官人一声令下,包厢里随伺的小厮站在窗台一声高喊:
  二楼地字二号房报一千金!!!
  至此,正楼大厅里,再无一丝杂音。
  楼下,楚归坐直了身子,面色似乎更冷了。
  楼上,萧祈捧着刚端上的凉茶慢慢的啜饮,隔壁房内白术垂下了眼,勉强抑制着嘴角的扭曲。
  第10章 、玄机
  楚归坐在房里等待包了他头夜的客人上门,心中忍不住的郁闷。
  今日的表演半分失误也没有,他敢说视觉效果比前生拿金奖时也不差什么了,怎可能还没吸得那人注意?
  他在脑子里将安王的资料再捋了一遍。
  萧祈,字无为,先帝幼子,排行老六,与他的死敌三皇子萧祉同为贵妃江玩所生,萧祉登基为帝之后,江玩晋升为太后娘娘,弟弟萧祈则被册封为一等亲王,封国是富甲天下的膏腴之地锦州。
  只因皇帝与太后的溺爱,不舍得让其就藩,定鼎城外给他建了老大的一座安王府,又将负责上都整体防务的执金卫交他手上,是个有钱有闲,又有实权的王爷,简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此人实在不堪重任,据说懒散成性,文不成武不就的,手无缚鸡之力不说,还把个贪花好色之名弄得举国皆知,就连自己应尽的职责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执金卫八所十六镇,百来位大大小小的兵头,估计能有大半连这位的面都没见过。
  想到这里,传闻中的这个人,与他见过两回的那个桃花眼,实在有些匹配不上啊。
  楚归觉得,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环节,要不然,他的违和感不至于这样强烈。
  胡思乱想之间,客人进了门,楚归定睛一看,原是头一天入春草堂时撞上的那个矮胖石墩子。
  他连起身相迎都懒得做了,反正又不是真的想要做个小倌,也不在意这客户满意度与回头率什么的。
  再说了,这人的高度和自己此刻坐着的高度也相差不多,真要站起来迎接,那就不是欢迎而是示威了。
  爱答不理的略略点个头,提起酒壶给对面的杯盏斟满,已经算是应付完事儿,楚归半撑着下巴,又开始琢磨自己的问题。
  他这幅怠慢的姿态,搁在别的小倌身上,周大官人必定早就破口大骂,可如今却中了邪一般,浑然不觉,甚至觉得劳烦天仙动手斟了酒,他还有些受宠若惊。
  安静了一小会,周大官人开始没话找话说,他毕竟是做生意的,口才很是了得,把他那几十间绸缎庄的经营之事说的妙趣横生,楚归也终于分给他几分注意力,不时嗯哦的配合着点个头,一晚上的时光很快就打发过去了。
  到了告辞的时候,这个以南风馆为家的花中老手,竟然面色微红,扭扭捏捏的告了白,说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他,又拍着胸脯保证,等到他梳拢之时,一定会出到最高价,绝不会让他旁落。
  那小心翼翼而又万分认真的架势,倒跟个清纯未经人事的少年一般。
  楚归把他当做前世那些粉丝们,扯出一脸营业笑容,懒懒的摆摆手,终结了他小倌生涯的头一次包夜服务。
  隔天一觉醒来,昨夜再次勾搭失败的郁闷并未消散,楚归对得了花魁之后的事情突然开始没了把握,眼瞅着安王那样子,怕是真的不行了,钢管舞都收拾不下的男人,绝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看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其他的出路也需要再探上一探。
  他简单谋划了一圈,将伺候的小厮果儿叫了进来,说是昨夜太过兴奋又太过劳累没能入睡,此刻要好好的补个眠,让他在门外守紧了,不得吩咐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昨夜那场挂牌宴后,堂中哪里还有人不知道重楼的,这位必定是会红到天下皆知的地步,果儿无需管事的吩咐,已经将他看做了贵人,当下大声应了,还体贴的点上一款助眠的熏香,最后关好了房门。
  人一走,楚归立刻回了如意楼西院小屋,两家本就一墙之隔,对他来讲,避着人耳目穿堂入室的,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一炷香后,一个面色焦黄的中年男子提着个木匣,缓缓出了如意楼,朝北走去。
  悦来茶坊三楼,阮纪行对刚刚摘下幕离的萧祈黑了脸:怎的这次大白天的就上了门,脸都懒得遮了?
  萧祈推了推桌面的帷帽,笑应一句:这不是遮着么。转头就向对面米铺望了去。
  他其实也知道来的很不应该,却又控制不住的来了,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正在打破他顽固的防守,搅得内心不得安宁。
  他得来这里看看,哪怕根本不可能看到想见的那个人,那也要来看看,坐在这里,可以按照回忆的样子再把那段往事细细描摹一遍,让藏在心里的那个轮廓再次焕然如新。
  阮纪行有些不依不饶:没带侍卫?
  萧祈头也没转仍然盯着窗外,手指随意向上比划了一下,阮纪行抬头望去,脸带黄铜面具的无名从梁上探出半个身子,算是打过了招呼。
  他好歹放了些心,正待继续劝说,小二在门外敲过两声,请示道:阁主,有贵客上门,大掌柜拿不得主意,请您吩咐。
  阮纪行:多贵的贵客?
  小二:五千金,索一张地形图。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图,但价钱确实相当可以了,此时小二又急急补充了一句:定金,这只是一半的定金。还说若是觉得低了,也能再谈。
  这下,连萧祈也不由好奇起来,低声道:去年北原那边来人,想要连弩的构造图,也才愿意给上五千金,这总价能过万的,该得是什么图?
  阮纪行暂时也没有头绪,他这玄机阁虽然是安王创建来收集情报用的,但好歹披着对外贩卖消息的幌子,如此大的一笔生意上门,断没有推出去的道理,好与赖的,那也得先谈过了再算。
  这就打算给主子告个罪,下楼去看看。
  没想萧祈已开了口:把人请上来谈吧,我就在屏风后面,看看这么贵的客,所图到底为何。
  阮纪行点点头吩咐下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小二指引之下,一位面色焦黄的中年男子进了厢房。
  十分的面生,甚至这是否是他的真容也说不好,阮纪行在鬓角下颌等处细细瞄过一眼,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来人双手捧着木匣放在了桌面上,尚未说话,先行开了箱,齐齐整整的五十条黄鱼躺在里面,闪着冰冷的金属光芒。
  阮纪行将那双苍老的手也盯过一遍,抬头问道:客人要的什么图?
  中年男子张了嘴,是一把极为低沉粗粝的嗓音:定鼎城。
  阮纪行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犹豫着问上一句:是建筑构造图?
  那人眼带奇怪的望了过来:什么建筑图能要得了万金?自然是地形与守备图。
  阮纪行心中倒抽一口凉气。
  万没想到皇城根下,居然还有人能明目张胆打着闯宫门的主意,他难免有些失态,脱口追问道:你要闯宫?
  楚归有些不耐烦了,这玄机阁在江湖上偌大的名头,和柳营并称为一营一阁,没想到做个生意却如此墨迹,略有些嘲讽的说道:你个卖菜的,管我拿回去蒸还是煮,只说能不能办到就好了。
  阮纪行下意识向屏风处瞟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托词,楚归再次开了口:若你还是不够格拿主意,不如请你主子开个金口?这么大生意送上门了,你玄机阁就算拒接也得给个由头吧。
  他一进包厢门就感应到了两股半的气息,面前这位以及屏风后看不见面目的那位。
  之所以还另有半个的说法,那是因为这半个绝对是个高手,就在相互感应到的一瞬间,那微弱的气息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一间不算太大的厢房内,似乎是无处躲藏的,可又似乎是无处不在,是个随时能发起致命一击的蓄力潜藏架势。
  楚归确实有些惊讶,但并非为了屋内的高手,而是传闻中智慧超绝的玄机阁主背后居然还另有上位之人。
  桌面有且只有一个杯盏,还有他质问时对方那下意识的一眼,无不说明了屏风后那人的真实地位。于是那半隐身的高手也就不出奇了,必然是这个大人物的随身侍卫吧。
  他是诚心来买消息的,又不想找茬干架,也并不好奇此人是谁,便也当做不知道一般,将气机放得极是平和舒缓,看上去没有丝毫威胁感。
  室内的空气安静了一阵,阮纪行转身入了屏风。楚归立起耳朵侧听着,但是没有一丝的人声,只沙沙的细微声响,应该是在笔谈。
  片刻后,扎着一块绿竹方巾的玄机阁阁主走了回来,一个大礼到地,说道:这位客人对不住了,我玄机阁只论江湖事,朝中从来不曾涉足,所以这单子买卖,实在接不了,十分的抱歉。
  楚归看看面前这文士模样的中年人,又再看看匣子里金灿灿的黄鱼,万金呢,这么没有吸引力的么?连考虑几日都不需要,即刻就拒绝了?
  他实在想不通这是中了什么邪,自杏林对那个叫萧祈的混蛋自荐失败后,似乎人生就进入了水逆期,闯宫闯得不成,勾搭勾不上来,如今连花钱买个消息,竟然也想花花不出去?
  这怕不是遇上了个克星,专程给他百分百成功率的职业生涯摸黑来了?
  他一边收拾木匣子,一边有些气性上头的亮了心中揣测:既然不接朝中事务,那贵主人必然就是朝中之人喽?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姓江,还是姓萧!
  这话一出了口,屋里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楚归冷冷扫过不远处那落地的大花瓶,心想你个二流的障眼法,比起气机的强度差得远了去了,居然也好意思到我面前显摆,我真要对你家主人不利的话,只怕你头前躲在梁上的时候就已被我分了两半。
  眼神警告之后,他拎起自己的匣子,向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身开口:善意的提醒一句,以后不要带绿色的头巾,太丑,而且不吉利。
  这句说完,也懒得理身后之人什么脸色,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第11章 、天家
  人已走了好一阵,阮纪行还没能回过神来。一个劲儿的琢磨那人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带个绿头巾怎么了?
  死活也没能想明白,只能暂且归结到随口威胁一类了。
  屏风后的萧祈则陷入沉思中。
  他刚才从缝隙处向外张望了一眼,正看见那贵客离去的背影,就那高度与体态而言,总让他有似曾相识之感,稍微再一想,竟然是和昨夜莫名其妙入梦的那个身影有些仿佛。
  这是失心疯了?见过两回而已,怎么现在随便看见个不相干的人也能联想的到?
  他定了定神,将这没有答案的问题抛诸脑后,起身转了出来,又在窗边坐下了,只是这次也没能多望上一会儿,就被一只忽然从窗口钻入的禽类遮挡了视线。
  这是他豢养的猎隼,不离。
  无名迅速现了身,自不离脚下取出铜管,打开帛书后即刻请示道:是慈晖宫大太监钟林到了府上,应该是要宣召主子进宫吧,我们得急速回去了。
  阮纪行:多半是选妃一事,究竟是向江阀再次妥协,还是要如了皇上的愿?这可是双刃剑啊,主子,您可得拿好主意。
  萧祈嗯了一声,朝对面米铺望过最后一眼,立刻收拾好幕离,大步的出了门。
  钟林在安王府的偏厅里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了,安王殿下方才一脸朦胧的现了身,嘴里亲热的抱怨道:
  钟林,这打早的,你就来搅我的美事儿,这魏夫人的日子被我连推了几次,好容易等到昨晚上沾了些雨露,原想晨起了再给她来个梅开几度,这下子,可得把你恨煞了。
  钟大太监低下头,遮掩着眼神中的不屑之色,恭敬说道:王爷,那可真是钟林的罪过。只是您已经有好些天没来慈晖宫问安了,太后娘娘思子心切,这不,赶着我专程上门来请呢。
  萧祈笑道:那是自然,你不说,我也知道定是母后想我了,你且再稍等片刻,头前儿我得了几盅极品的寒珠膏,我命人取了来,就当是赔礼吧。
  钟林也笑着回赞道:殿下如此孝顺,太后娘娘见了,一定极为欢喜。
  两人互演一轮之后,萧祈摆上王辇,慢悠悠的入了定鼎城。
  慈晖宫正殿之内,江琯被太后拘在身边半晌了,平日擅长的六博棋也接连输到惨不忍睹,已经实在有些耐不住性子。
  江家养出来的嫡女,自然都有些骄矜的脾气,当下将棋子一推,赌气道:姑母,六表哥既是有事来不了,那改日再见就是,我也才来上都没两天,以后不是大把的机会?为什么这么着急?我还头一次进皇宫,想去御花园玩玩呢。
  言下之意,实在不耐烦再等了。
  年方十六的青葱少女,完全没有意识到姑母江玩,绝不仅仅只是自家慈爱的长辈,她还是这天下最最尊贵的女人,是从未有人敢丝毫忤逆的太后娘娘。
  眼见得太后的脸色似乎冷了些,一旁作陪的皇后江骆即刻放下了手中简书,打趣说道:九妹,若是说到玩玩,这大定国上下怕再没有比安王会玩的人了,你再坐上这么一会儿,等他来了带着你去玩,岂不是两全其美?
  江琯信以为真,对这次见面多了两分期待,自己乖乖的将棋子收拾了,打算着再开始下一局。
  太后向江骆投去赞许的一眼,这嫡亲的侄女,论貌,那是天下闻名的第一美人,论才,也是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偏还生了一幅锦绣心肠,知情善意的很。
  除了封后至今一直未有所出之外,那真是再没有丁点让人不满意的地方。
  转头再看看三房的这一个,除了容貌继承了江家的美人一脉,其余的,可真是泛善可陈,半点出挑之处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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