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驸马黑化前 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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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没过多久她就后悔了,因为不久以后,阿娘就给她讲道理,说她长大了,不能再黏着阿娘了,要跟乳母去睡,她当然不愿意,但阿娘很坚决。
  她虽然舍不得,可是也不想违拗阿娘的命运,最后还是乖乖跟着乳母走了。
  第一晚离开阿娘很不习惯,所以她早早就醒了,趁着乳母没注意,偷偷溜到了阿娘房间,进了寝阁一看差点气哭,阿耶霸占了她的位置,搂着阿娘睡得正香。
  她本想过去把他推开,结果刚走到榻前他就醒了,着急忙慌地给阿娘盖好被子,悄声说阿娘才睡着没多久,让她快回去不要打扰。
  天都快亮了,怎么才睡着呢?她当然不信。
  看到他居然光着手臂,她忍不住笑着狠狠羞了羞,这么大的人了,睡觉居然不穿衣服?等阿娘醒来了,一定要告诉她,她们要一起笑话阿耶。
  可恶的是,那天以后她几乎每晚都只能和乳母睡,阿耶彻底霸占了她的位子。
  她质问的时候他还不承认,厚着脸皮说他和阿娘一起睡那是天经地义的,先前是让着她,如今她长大了,就要把位子还回来。
  为了弥补她,阿耶常带她玩,教她很多阿娘不知道的东西,还带着她骑马外出,嘱咐她千万不能让阿娘知道。
  其实阿娘身在病中,常感精力不济,根本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都盯着她,于是她和阿耶有了许多小秘密。
  阿耶问他想不想要小弟弟或小妹妹,她点头如鸡啄米。
  他笑着告诉她,等到明年秋天,她就可以做姐姐了。
  当时是年节,她穿的红红火火,像年画上的娃娃般喜庆,正蹲在门口看阿耶堆雪人。
  他堆了两大一小三个雪人,说这是咱们一家三口。
  应她的强烈要求,他又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雪人,放在阿娘的脚前。
  春天的时候,阿耶给她做了一架秋千。
  他的手宽大粗糙,不像阿娘那般柔软纤细,但是一点儿都不笨,时不时就给她做几个奇巧的小玩具,可那架秋千是他做的最后一样东西。
  因为她荡秋千时意外摔落,并且磕坏了头,虽然捡了条命,可是从此稀里糊涂,认不出人,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阿娘和阿耶大吵了一架,阿耶愤然离去,家里又成了她们母女两人。
  阿娘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人却日渐憔悴,愈发虚弱,阿耶再也没回来。
  阿娘精神头好的时候,会牵着她出门散步,一直走到银杏树下,望着建阳门的方向发呆。
  秋天到了,阿耶还没回来。
  她两天没有见到阿娘了,身边的婢媪们满面喜色,说阿娘快要生小孩了。她只是咬着手指,傻傻地听着。
  傍晚时分,有人神色匆匆地进了院子,和乳母婢女们窃窃私语,她们俱都神色大变。
  乳母转身过来,抱起她急急赶去了阿娘的院子。
  院中人头攒动,阶前满是惊慌失措的婢女嬷嬷。
  阿娘面色惨白气若游丝,臂弯的襁褓里躺着瘦巴巴的小婴儿。她虚弱至极,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乳母将她抱到了阿娘面前,她含泪吻着她的小脸,呢喃道:“葭葭,阿娘放心不下你!”
  **
  “葭葭?”
  “葭葭?”
  “葭葭!”
  耳畔不停地有人在唤她,一大群人围拢过来。
  她无法呼吸,动弹不得,浸满胸膛的热液逐渐变冷,可是她知道阿娘还在,她正躺在她的怀抱里。
  她好想跟阿娘说声对不起,她也想跟阿耶说声对不起。
  上天何其残忍,怎么忍心那样欺负一个痴儿?
  让她忘记了最重要的母亲,伤害了一心呵护她的父亲。
  阿耶说得对,她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
  她是阿娘和阿耶抚养长大的,十多年来从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
  是她鬼迷心窍,被别人的花言巧语所骗,差点背弃了家庭,背弃了阿耶和弟弟。
  可她深知没有机会了,因为这一世谢葭葭是多余之人,本不该出现在这世间。
  但是她了无遗憾,因为阿娘还活着。阿耶也会得偿所愿,与她相伴到老。
  他们已经重新开始,他们也不再是曾经的他们,所以她的道歉并无多大意义。
  桃木剑洞穿了她的胸肋,一股诡异的力量在血脉间游走。
  她的生命犹如蒹葭上的白露,在朝日光耀下逐渐干涸。
  回光返照的那一刹,她透过泪光看到了阿娘的悲伤欲绝的脸容。
  她冲她笑了一下,艰难地吸了口气,喃喃道:“阿娘别哭,对阿耶好点,他很爱您。替我谢谢七殿下,叫他忘了我,就当是……一场梦吧!”
  意识消散之际,她想到了阿怀,也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如果还能再见,她一定要告诉他,她终于明白了情爱的滋味,的确像他所说的那样美好。
  可她是个知足的人,不会去过分贪恋,拥有过就满足了。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1
  此一生,再无遗憾!
  第122章 .朝露(上)他发誓绝不主动回洛阳,除……
  天将明时,谢珺终于望见了雄浑古朴的高阔城楼。
  长史魏简早就派人在城上候着,一看到谢珺的旗号出现在官道上,立刻派了一队人马开侧门相迎。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幽暗的门洞,快马加鞭直奔郡守府。
  铁蹄声如紧密的鼓点,敲碎了朦胧的晨雾,也唤醒了浓睡中的高平。
  郡守府外的台阶下站满了心腹属官和仆役,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众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有人兴奋激狂跃跃欲试,有人忧心忡忡跌足长叹。
  远在洛阳的燕王想必不知道昨日之事会有何影响,但他们比谁都清楚。经此一事,燕王将永远失去安定、武威和金城三郡的支持,兴许还会引发战事。
  如今只有祈祷上天保佑,让长公主安然渡过此劫……
  谢珺昼夜兼程,路上连歇口气都不敢,但此刻望见那熟悉的门庭时,心里却陡然生怯。
  他脑中混沌心头迷乱,连下属接过马缰都没察觉到。
  魏简领着众人迎了上来,他只看到他们口唇张合,却一句话也听不清。
  他仰头望着洞开的大门——他此生从未见过比这道门更可怖的东西。
  那像是能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他知道自己只要迈进去,将心神俱损尸骨无存。
  那日在桥上分别时,他答应平日不想她,等回来的路上再想。
  可他食言了,平时日夜都思念着,偏生在回来的路上一刻钟也不敢想,只是拼了命的扬鞭催马。
  身后有个噩梦在追着他,仿佛一回头就会深陷其中。他记得他也曾这样赶过路,可他不敢去想缘由。
  惊风还未离去,用头蹭着他的后背。
  四周一片死寂,他只能听到一人一马粗重的喘息。
  他转过身去,紧紧抱了抱马颈,像是在安慰它,又像是在寻求鼓励。
  别怕,她不会丢下我的,一定不会。他望着惊风的眼睛,心道。
  惊风的眼睛和往常一样,温柔而沉静。一人一马对视着,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力量,摸了摸它的头,转身奔上台阶,大步往回走去。
  正门、仪门、前堂、中庭、回廊……这条路平日总觉得很漫长,今日却像是突然缩短了,转瞬即过。
  还未下回廊,便看到了内院门口新挂的两串白灯笼。
  他的心突然揪紧了,可能只是眼花,这才会将颜色看错。也兴许是天未大亮,因而看东西不真切。
  他疾步往前走,院门口迎出两名披麻戴孝的小婢。
  他眼前一黑,喉中涌起一股呛人的辛辣,只觉双目灼痛呼吸急促,如同置身烈焰之中。
  颅脑中有什么东西在盘旋嘶鸣横冲直撞,突突跳动着想要逃逸而出。
  他抬手捂住了左眼,隔着眼皮,那颗原本温润清凉的珠子竟变得烫手起来。
  内院门外不过几级台阶,可是他却走了好久,每一步都重逾千斤。
  待跨过门槛后,就见面前灵幡飘舞,缟素漫天。
  门廊下、花木间、灯笼上,到处都结着白纱挂着白练……
  这情景,似曾相识。
  周围突然漫起了一层水幕,将他与庭院隔绝开来。
  他走上前去,抬手轻拂了一下,水面上万千点涟漪缓缓荡开,最后飞珠溅玉般朝着四面迸裂。
  每一滴水珠中都藏着一段遥远却真实的记忆——都是前世的过往,那些她不知道的以及他忘了的。
  他贪婪而渴切地举起了双手,想将那些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全都纳入掌中……
  **
  水珠在他掌心滚动着,一阵清凉之意从心头浸润开来,满身的疲惫、焦灼、恐惧和紧张似乎全都消融了。
  眼前波光嶙峋,他似乎也进入了水珠之中……
  春风拂槛,芍药滴露,亭外青石阶上站着两人。
  女子风鬟雾鬓青衣罗裳,小脸煞白杏眼圆睁,正怒瞪着对面玄青襕袍黑幞头的青年,嘶声道:“你对无辜幼童,竟也下得了如此毒手?谢珺,难道这些年来,你对葭葭的好,都只是逢场作戏?”
  青年面容疲惫,神色间满是心酸和讥诮,冷笑着瞥了眼她,“该得到的,我都得到了。这桩婚事于我而言并不亏,殿下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样,从此刻起,我再不会解释半句。”
  女子倒吸了口凉气,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眼眶中泪水直打转,“你……你这话是何意?”
  他近前一步,神色轻佻地抚了把她的小腹,“如今世道最重门第,当日我允婚的初衷,便是为了传承子嗣。就算将来和离了,只要有这个孩子在,我就和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至于您要走要留,我根本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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