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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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带路的修士们守在原地张望,见宋潜机毫发无损地出来、竟还带着雪刃刀,很是惊讶。
  你还真是子夜院监的领头书生看看刀,又看看人,勉强吐出那两个字,朋友?
  宋潜机向前走:老朋友。
  众人追在后面,又惊又喜。惊的是子夜文殊竟然真有朋友,喜的是这人既然是子夜文殊的朋友,应当有几分真本事,能助他们摆脱困境。
  人不可貌相啊,方才有眼不识画春山,多有得罪,道友莫怪!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拜在哪门高人座下?修什么法?
  宋潜机:宋寻,散修,术法学得杂。
  没听说过。修士们再次沉默。
  这人从头到脚写着普通两个大字,让人从何夸起?
  好名字!众里寻他千百度,宋道友这不是寻到我们了嘛!人群中响起一道熟悉声音。
  宋潜机转头望,看见箐斋和梓墨从一处岔道钻出来。
  这地方回音重重,方才听见是院监师兄的朋友来了。梓墨向宋潜机拱手,先自我介绍一下
  尴尬场面化解,众书生用目光向两人无声表示佩服不愧是师兄:
  二位师兄终于回来了!
  怎么只有二位师兄,其他人没请来?领头书生向他们身后看。
  梓墨得意表情瞬间消失,无奈道:别提了。有的不愿意来,还有的说让院监师兄自己过去一趟。
  有人气道:我们说院监师兄伤势恶化,以后需要大家共同出力,同舟共济才能突围,他们为何不信?
  不是不信,是不愿信,不敢信。箐斋叹气,时至今日,还各家打各家的算盘。
  愁云惨淡。忧心忡忡。
  我先去报知师兄。梓墨要往冰室去,身前却拦了一柄黑刀。
  子夜文殊的雪刃刀。
  宋潜机:我拿着这把刀,意思是你们师兄要养伤,从现在开始,这地方由我接管。
  不信?去问你们师兄。宋潜机边走边说。
  梓墨急忙道:师兄刀不离身,我等自然相信宋寻道友。若非万不得已,谁想打扰师兄休养。只是道友有所不知,如今此地情势复杂,内忧外患,昨日还险些打起来
  宋潜机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延水郡、伏阳郡的世家弟子四十余人,他们世代姻亲,同气连枝,现在可算作一队。他们队里有六个元婴期供奉,其他都是身家丰厚的少爷小姐,娇生惯养,缩在洞里一步不愿出。
  三队散修都来自天西洲,以前互相认识,三十人临时结盟,现在聚集一处,一心想抢了别队的法器和丹药冲出去。他们做事不讲规矩,也不讲道理,简直无法沟通!
  宋潜机依然向前走,表情不变。
  心想你们拿读书人那套去沟通,哪个泥腿子散修乐意听。
  还有花溪派的女修,虽然人数少,修为不高,手段却不可小觑,咱们还得防备着些。宋道友可能不知道,花溪派前身就是是那个,那个合欢宗。
  书生们神色古怪,有些年纪小的面红耳赤,年纪大的故意哄笑逗他们。
  宋潜机只是点头:我知道。
  好像听见合欢宗跟华微宗没区别。
  梓墨顿觉无趣,示意箐斋接着说。
  另外还有仙音门三十余人。她们跟花溪派不对付,见面就叫对方妖女,对方又叫她们假仙。仙音门是大门派,本来这次有数百弟子同进秘境,浩浩荡荡,可妙烟仙子这队跟其他人走散了。就像我们青崖队伍一样,跟同窗失去联系
  你说谁?宋潜机停下。
  我说仙音门,妙烟仙子。
  众书生见状窃笑,互相挤眉弄眼。
  任你再镇定淡然,听见妙烟仙子也要变脸色。
  怎么会。宋潜机喃喃,继续向前走。
  是啊,世道变了,以前普通修士想见第一美人一面,可是难如登天的事!宋道友见过吗?可要去见见?要不要我帮你引见?
  妙烟和秘境,这两个词根本不搭。
  提起妙烟,修士们便想起瑶琴鲜花、宴会歌舞、灿烂云霞和华丽的乌金车,上层修真界所有的风光显赫。
  提起秘境,只想起争夺、鲜血、杀戮。
  妙烟从不参与秘境历练,也不需要。
  她为什么来?宋潜机想,仙音门恐怕有变故。
  说话间,冰洞越走越窄,下方冰窟如深井,黑不见底。
  书生们冷得牙齿打颤,脸色发青。
  梓墨忍不住停步:宋道友一路往哪里去?此地越往深走,寒气越重,灵力运转越慢。再往下,怕是要冻死了。
  是啊,而且还不知道这下面有什么,能让外面那些东西都不敢进来。
  宋潜机:我下去摘点东西。你们不用跟。
  诶,等箐斋伸手。
  宋潜机纵身一跃,坠入冰井。
  箐斋欲哭无泪:
  我还想问他若是回不来,能不能把师兄的刀留下?这可是本命法器啊。
  呸呸,乌鸦嘴!梓墨担忧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人,师兄怎么这样信他。
  第151章 八字不合
  想在群雄角逐的修真界闯出大名堂很难, 搏得几分浮名却容易。
  参加过某次大会,旁观过某次大战,跟某人搭过话,都是自我介绍的谈资。
  年轻修士与人交际大可报上师父师门, 家族前辈的名号, 就算是出身凡人的散修, 祖宗往上数三代没出过名人,也可以自称是某人的朋友。
  有人做过半本纪辰的题册,就敢称是纪编修座下半个挂名弟子。
  但是没有人敢冒称子夜文殊的朋友。
  一听就假, 非常假。
  宋潜机与青崖修士们一路走过,没有刻意隐藏形迹,冰洞里各方势力互相防备,早有收集、探听消息的手段。
  宋潜机跳下冰窟不久,四周便响起脚步回音。
  三催四请不肯来,怎么这时候都出来了?梓墨低声道。
  当然不是看你,都是来看院监师兄的这位朋友。箐斋环顾四周,冰面映照出花溪派的两片胭脂色裙角,仙音门的一截水色大袖, 还有一位冷眼负手的世家供奉, 两个缩头缩脑的散修。
  青崖书生们抓破头皮,也没摸出宋姓修士的来历底细。
  青崖之外的其他修士不仅对此人好奇, 更是警惕忌惮,非要亲眼见过不可。
  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子夜文殊的朋友?从没人听说过的宋寻?
  他有办法进来, 说明我们也有办法出去!
  看,他出来了!
  只见冰窟里跳出的人身形瘦弱, 衣衫破烂, 修为平平, 若非拿着雪刃刀,谁相信这其貌不扬的人就是子夜文殊的朋友?
  说拿不准确,他手里小心捧着一棵晶莹剔透的灵草,刀柄便横叼在口中,像叼一根杂草。
  宋潜机将新摘的冰叶草放进储物玉盒,才拿起刀,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好像不在严寒冰洞,而在田野享受阳光。
  灵玉盒可保持灵植新鲜,从前被宋潜机用来装土豆花,麦子,种子之类,以慰思田之情。
  众人盯着眼前人,上下打量,仿佛看一个怪物。
  子夜文殊从哪找来的无赖?
  宋潜机笑了笑:各位有何见教?
  那位世家供奉最先开口:洞口有精魅围堵,这位宋道友如何进来?
  随机传送阵,赶巧到了。
  有这么巧?
  众人露出怀疑神色,却没有再多问,面对不知底细,来历蹊跷的人,谁也不想做出头鸟。何况他看起来,比不食人间烟火的子夜文殊难对付得多。
  不怕不知人世的神,只怕红尘打滚的人。
  宋潜机向前走,回头看冰窟:你们挤在这里,也想要下去看看?
  不,不!
  众人下意识后退,给他让路。
  我现在有事要办。宋潜机肩头横扛长刀:稍后再拜访各位。
  同样一柄刀,佩在子夜文殊腰间庄严肃穆。横在此人肩上却像一把锄头。
  宋道友请留步。一道娇柔的女声响起:
  每晚午夜,外面那些东西力量最强,必向洞内进攻一次。子夜道友若是不在,那今晚守夜
  宋潜机没留步,边走边晃着刀鞘,一语双关:我去。
  那女修提着裙摆走出来:我仙音门先谢过道友。
  冰洞空气寒冷,她披着遇冷发热的火云纱,冷热之间激发阵阵白雾,使她如腾云驾雾般飘飘渺渺,高不可攀。
  花溪派女修嘟囔:都这时候了,还装什么啊。
  仙音门女修脸色一变,对其怒目而视:
  妖女!休得放肆!
  眼看两边又要吵起来,青崖书生急忙劝架,宋潜机却像没听见。
  宋道友忙完,可要来我们那边坐坐,我们也好招待道友。花溪派女修道,声音婉转动人。
  宋潜机没回头地应了一声。
  青崖书生面红耳赤,纷纷别过头去,似不忍再听。
  宋潜机背影消失后,众人随之散去。
  散修代表最先离开,似急着与队友商议,然后是世家供奉和仙音门女修。
  花溪派女修走在最后,传音道:
  喂,那两个小书生。
  箐斋愣愣回头,指了指自己:我俩?
  姐姐就是叫你们呀。花溪派的女修柔柔地笑道,看在之前受你们子夜师兄关照的份上,给你个忠告。那人手里的灵草,名为冰叶草,汁液见血生剧毒。他刚给你师兄拿去啦
  话没说完,裙摆一转,没了踪影。
  梓墨呆怔着,箐斋悚然打了个颤:
  她是想挑拨我们和宋道友的关系?
  可是,那草真的有毒怎么办?若师兄错信奸佞
  冰室内,宋潜机打开玉盒:我挑过,这株品相最好,汁液充沛。
  子夜文殊垂眸看着冰叶草:此物见血剧毒。
  都说了你中的这毒,要以毒攻毒才能解。宋潜机拔出雪刃刀,在右手背上划了一道口子,登时鲜血直流。左手两指蘸了对方伤口毒血敷上手背。
  他做这些事表情自然,子夜文殊毫无防备。
  你干什么?!子夜文殊厉喝,就要伸手夺刀。
  宋潜机闪身避开,挤出冰叶草汁液胡乱抹了两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回鲜红。
  你看,我没骗你吧。他笑。
  子夜文殊瞪着他,胸膛起伏,惊怒不已。
  这不是好了吗?宋潜机的伤口已愈合,只留下一道疤痕。
  我跟别人不一样,受伤之后好得快你还瞪?你真想杀我啊?宋潜机浑不在意地晃了晃手背。
  方才见他流血,不死泉才跟他和好,不闹脾气了。
  子夜文殊:我何时说不信?
  雪刃刀材质特殊,留下的疤痕无法彻底消失。
  宋潜机给他敷上草汁:既然信了,这里交给我吧。那些人回去之后肯定在商量,冰洞下面有什么宝物,我是哪里冒出来的,我来这里想干什么你也能清净一阵。
  子夜文殊沉默。
  他不说话的时候,比四面冰壁更冷。
  冰叶草刺骨的清凉渗出来,立刻缓解了肩头炽热尖锐的痛楚。
  他看着宋潜机手背狰狞的伤痕。
  宋潜机:你看,雪刃刀虽然拿在我手里,但它随时可以伤害我。
  子夜文殊吐出两个字:青崖。
  我知道你要对青崖负责,青崖最重要。我这两天要做的事,无法解释原由。但我以人格,不,我没什么人格,以千渠富饶的土地保证,不会损害你们书院。你带的那几个崽子,我会看好他们。
  不必发如此毒誓。子夜文殊眼神微动。
  要千渠的地,比要宋潜机的命还要命。
  换衣服。子夜文殊从储物袋扔出一件防御法袍。
  宋潜机的外袍之前被不尽火烤过,本就狼狈不堪,这次回来几乎碎成破布。
  宋潜机扬手接过,忽然觉得眼熟。
  上辈子也在这地方,他给自己接了骨,刚包扎完,勉强止住血,便赤着上身打坐休息,只披一件松垮外衣。
  子夜文殊扔给他一件防御法袍。
  宋潜机没接,只取笑他:你们大门派弟子,出一趟远门,储物袋里先装二十套衣服?衣服没装够就不出门?
  换上。
  宋潜机不耐烦:我一直这样!
  有女修在此。子夜文殊说。
  衣衫不整是对女修的失礼冒犯。但宋潜机浑身都疼,懒得理会:
  不是吧,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
  宋潜机觉得自己跟子夜文殊天生八字不合。这人性格又冷又硬,不会说一句好话,做事却婆婆妈妈,一堆规矩。
  换。子夜文殊又催。
  宋潜机冷笑:
  换你个头!我们散修泥腿子,不像你们贵族大老爷。我希望你死的时候也死得规规矩矩。
  换上。子夜文殊的声音又响起。
  宋潜机接过外袍,回神:知道了多谢。
  第152章 是什么人
  前世承担宋潜机怒火, 被他一剑劈成两半的黑色法袍,这辈子整整齐齐的穿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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