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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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除了劳累之外,唐枫也看到了一路上的景象。这个时候百姓的生活倒没有如唐枫所想的那样民不聊生,田间总能看到辛勤劳作的农民,路上也看到了形形色色的商人,如此看来在这个明朝已近末年的时候,至少在徽州一带还是比较安定的。看着这一切,唐枫更是决定要好好治理自己的将要管理的歙县。
  三月十四的黄昏时节,唐枫终于赶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歙县。歙县处在安徽省南部,属于皖南山区,西北有黄山耸立,东至东南被天目山、白际山屏蔽,西南与休宁县相连,北接绩溪县,东及东南与浙江毗邻。古时有话说歙县是七山一水一分田,一分道路和庄园,便是指这里的地势多为山地了。
  当唐枫一到县衙门前的时候,就有一名衙差打扮的人走了过来:“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县衙门前逗留,若是想着告状,就再等等,我们新任的县太爷还没有到呢。”
  解惑在唐枫的示意之后,便立刻从包裹中取出了公文在那衙差的面前一晃:“看清楚了,这是吏部的委任书,我家公子便是新来此地的县令,你们还不开了大门迎接。”
  那衙差倒也是个识货的人,一看对方的架势,又口称是新任的县令,急忙跑进了衙门向里面的人禀报了。过了没多久,十多个人便从县衙的大门中走了出来。其中当先的一个五十来岁看上去甚是精明的老者对着唐枫一施礼道:“下官歙县县丞高鸣见过大人。我等在一月前就接到了上面消息,说有一名进士及第的老爷要来出任本县的县令,想不到大人却是如此的年轻,真正是年轻有为啊。”说着又上前拱手为礼,同时又张眼看向了解惑手中的文书。
  他的小动作没有躲过唐枫的眼睛,他立刻示意解惑将文书递给了高鸣,口中说道:“年轻有为不敢当,本官不过是得朝廷的信任,才来此地为县令的。”说完这些话后,唐枫心中也有些惊讶,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这么文邹邹的说话了?随即他便将之归功到了原来的那个唐枫的身上,想必是他对自己的行为还有着不小的影响。
  高鸣也不客气,拿过文书就仔细看了起来,在确认了身份之后,他脸上的神情就陡然变得恭敬了起来,双手将文书递还给了解惑之后,他又率先跪了下来:“下官见过县尊大人。”其他的人一见到高鸣这个县丞已经肯定了对方的身份,便也都上前跪下,向着唐枫施礼。
  虽然对他们跪拜自己很是不适应,但是唐枫知道这是朝廷的规制自己是不能破的,便坦然受了一礼,然后上前将高鸣扶了起来:“高大人多礼了。本县初来歙县,一切都还要仰仗高大人和各位的帮助,在这里就先谢过了。”说着唐枫也抱拳向这些人施了一礼。其他的人连道不敢,然后在高鸣一边引路之下,唐枫便走进了这个县衙。
  进门过了大堂再往里走,便是日常办公的二堂了,在按顺序落座之后,高鸣才向唐枫介绍起其他几人的姓名与身份来。他指着一个年龄比他还要大,显得有些老朽的人道:“这是我县中的师爷田镜,虽然年已花甲,但是对县中的一切还是了如指掌。”田镜闻言又想给唐枫施礼,但却被唐枫阻止了:“田老年岁也不小了,今后与本官也是要常常相见的,这些虚礼能免就免了吧。”
  然后高鸣又指着一个高大如铁塔般的汉子道:“这是县中的捕头,唤作胡烈。他是本县之人,又有一身的武艺,所以便一直在县衙中做事。”那胡烈也拱手抱拳向唐枫行了一礼,但是唐枫从他的眼中却看出了一丝不驯,显然他是看到自己这弱不禁风的身板有些轻视。唐枫也不放在心上,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之后便是一些县中原来的文书,分别是钟秀、谢常、刘恭,以及一些本地的衙差,唐枫也与他们一个个都见过了面。至于衙门中其他的一些仆从,当然就不必叫出来单独与县令大人见面了。
  在见了这县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后,唐枫便又在高鸣的陪同之下在县衙的各个地方都走了一遍,比如签押房,比如后院。解惑这个时候早就在原来的仆从的指引下将他们二人的行李放在了后院的厢房之中,见了唐枫也来了,便跟在了他的身后。
  高鸣将这里的环境都说了一遍,告诉了唐枫县衙内院的用度之后,便告辞道:“县尊大人,如今天色已晚,大人又旅途劳顿,下官便不打扰了。待得明后日大人安顿好之后,下官再将衙门里的情况都细表给大人知晓。”
  唐枫也觉得很是疲惫,便也不再留人,送走了高鸣后,就让人准备一些饭食给自己和解惑用了歇息。过不多久,就有仆从送了饭菜进来,一看之下唐枫便有些吃惊了,只因他吩咐的是随便弄些吃的,但是送进来的却是足有十来样菜食的席面,甚至还有一壶酒。虽然唐枫是穿越来的人,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官员的一顿饭也没有这么奢侈,而且自己一路上也是吃着这个时代的饭菜过来的。但是在他想来这或许是那些仆从初见自己的礼数,便也没有说什么,招呼解惑一同用饭。在一路之上,唐枫用饭的时候解惑刚开始是等他用过之后才吃的,却被唐枫强力要求让他与自己一起同桌吃饭。在唐枫几次的命令之后,解惑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但是这时候解惑却又不肯与唐枫同桌了:“公子,现在你已经不单是我的主人,而且是一县之尊了,我实在不能与你同桌。”
  唐枫道:“我可是从来都把你当作是亲人、兄弟的,何时把你当作过下人了?你若是认我这个少爷的,便过来一起吃饭,不然就离开吧!”说着脸色一沉。
  解惑闻言只得坐在了下首,面上却是一片感激。一直以来他知道公子对自己极好,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口中说出来,这不由得让他为感激了。
  虽然两人赶了一天的路也确是累了,却也吃不了这许多的饭菜,唐枫只得在自己二人用完之后让那些仆役将这些饭菜拿去分了,这才觉得没有多少浪费。吃饱喝足后,唐枫便在解惑的陪同之下来到了自己的主房之中。看着装饰精美房间,唐枫都有些怀疑这明朝是不是已经富得流油了,不但吃得是不错的酒席,就连自己的住处看上去也是如此的高雅。
  为唐枫铺好了床被,将油灯剃亮以方便他读书之后,解惑便要离开。在他想离开的时候,唐枫便从他的神情上看出了他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便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我虽在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却是兄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解惑回头思索了一下之后才道:“公子,我知道有些话我不能说,但是却还是得提醒一下公子。我看这个县丞和其他衙门里的人的表现,他们对公子并不象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尊敬,他们似乎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公子。”
  第5章另有别情
  唐枫听了这句话后为之一怔,他的脑中闪过了刚才的布头胡烈那轻蔑的眼神,刚才只当是他看不起自己这个书生,现在想来却觉得其中还有什么其他的意味。见唐枫同意自己的看法而沉默了下来,解惑便继续说道:“按我们到来的时间来看,衙门里应该只剩下当值的人了,怎么今日所有人都在场呢?若说他们是在等着公子的赴任,就应该有人在来县里的要道处守侯,而不该是直到公子来到了县衙门口才来迎接。”
  唐枫越想也越发觉得这事有些不正常,虽然自己对这些制度知道得不多,但他却能够肯定这些人在下班后还留在衙门里是在商讨其他事情,而不是在恭候自己,但是那几个人却没有说出来。然后他又想到了刚才所用的饭菜,若是那些仆从为了巴结自己这个新的主人所准备的,只怕也不会这么快就端出来了,那么这酒菜自然就是高鸣等人为自己所准备下的,他们是在县衙里谈论着什么,直到见了自己后才决定各自回去的。想明白这些,唐枫就觉得更是好奇了,这些人究竟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留在县衙里面?
  解惑看到唐枫深思的模样,便又说道:“其实这也不过是我的一些猜测罢了,说不定只是他疑心他重了,他们是真的在这里等着公子,或是处理什么事务,公子不必太过劳心。而且这一路来公子的身体还不曾将养好,今天就好好睡上一晚吧。”说着就走出门去,然后在外替唐枫关上了房门。
  唐枫一想也对,现在自己初来乍到,一切都要靠高鸣等人的帮衬,实在不应该怀疑他们。而且看他们今天的表现有还算是有礼有节,莫不是自己太过虑了,便将刚升起的这个疑虑收了起来,就着油灯看起了书来。他虽然有着不少原来的唐枫的记忆,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大意,既然做了县令总要断案的,而断案的依据就是《大明律》,所以在一路上唐枫便已经仔细读起了《大明律》。如今看着时辰还早,唐枫便从包裹中取出了那本《大明律》继续看了起来,直到二更时分,他才上床睡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在唐枫洗梳之后,解惑便来说道:“公子,那高鸣一早便在二堂中等侯你起身了。”
  唐枫点了点头,穿上了便服之后便与解惑来到了二堂。双方见了礼,寒暄了几句之后,高鸣才道:“原来是想要县尊多休息几日的,但是本县的一些富户听说大人新上任,便一再要求说要请大人赴宴,一来为大人洗尘,二来也是为了让大人认识一下本县中的一些头面人物,所以属下便做主答应了下来。今日特来向大人请罪。”
  唐枫心说这些富户的消息得到的也太快了吧,一夜而已自己到任的消息就被他们探听到了,显然是高鸣这些人泄露出去的。但是他的面上却没有一点表示,只是淡然道:“这不合规制吧。而且本县如今当做的事情是了解县中的事宜,至于应酬能免则免了吧。”说着他又看了一眼高鸣,“当然我也不是怪你不该答应,我是想说待到我熟悉了县中的情况后再见那些富户也不迟啊。”
  高鸣道:“这一点大人便不知道了,要想了解县中的所有事情,只是听属下禀说和翻看宗卷是大大不够的,还需要与这些地方上的士绅见面谈谈。他们掌握着本县大多数的耕地,就连税收什么的大人也要仰仗他们哪。”
  唐枫皱了皱眉头,前世的自己最怕的就是应酬,所以才会在公司里没什么前途,面向不到穿越到了明朝一样避不开应酬二字。但是再一想这高鸣的话也很是在理,做官毕竟不可能事事都自己做的,也得要人的帮助,所以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应了他们的邀约吧。”
  高鸣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大人果然英明。这次的酒席是办在县城西边的太白楼之上,以前每一任的知县他们都是在那里接的风,时间则是定在了今日的酉时,还请大人到时一定去。”说着他就想告辞离开。
  唐枫却发话道:“高县丞既然来了便在这里用了午饭再走吧,本官也正好向你请教一些事情。”唐枫既然开了口,那高鸣自然不能推辞,便留了下来。
  两人于是便在二堂坐了下来,下人们上了茶退下之后,唐枫才说道:“昨日高大人说过会向本县详细地介绍县里的具体情况,如今正是一个好机会,你且说来,本官仔细听着便是。”说着伸手示意高鸣向宗卷介绍这歙县的一切。
  “本县隶属南直隶徽州府,下设二十个乡,共有人口一万三千户……”高鸣显然对这个歙县的了解还是很深的,一旦唐枫让他介绍便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本县除了以上所述之外,还盛产墨与砚,这在天下也是闻名的。另外尚有可引以为入药的菊花,亦曾入贡于朝廷,故而得名贡菊。……”
  他还想要介绍些别的特产,却被唐枫伸手打断了:“本官想知道的只是治下的百姓生活如何,至于产的特产,那可以慢慢再看,再说。对了,今日怎么不见田镜等人来衙门?”
  “今日正值衙门休息的日子,所以他们便都在家休息,如今除了几个当值的人之外衙门里没有其他人了。而且大人也才刚到,想来有事情也不急于一时,所以他们今日便没有来。”高鸣忙解释道。
  唐枫微一点头,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个缘故而表示些人不满,看了看天已近午,就让人将饭菜端了上来。这次的饭菜比昨天晚上的就简单多了,两人吃过之后又聊了一会,高鸣便告辞而去。唐枫待他走后却沉思了起来,看这些人在昨天见了自己孩子后居然就在今天集体放了假就可看出他们并没有将自己这个县令放在眼中。对此他却也没有办法,毕竟自己刚来这里就连心腹都只有解惑这么一个,所有的事情都要靠这些县衙里原来的人手来做。苦笑了一声之后,唐枫只得先将这事情放在了一边,等到了时候去太白楼赴宴。
  到了申时,唐枫便叫来了解惑,让他随自己一同去外面走走。除了赶去太白楼之外,唐枫也想看看这里百姓生活的情况,而昨天他到的时候天色已晚看不到了,那就现在去看看,听听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歙县的街道上,唐枫随意看着周围的一切,发现这里倒还算是平静,各个店铺都大开着门,时有几人进去买些物事。也没有什么争执的人,更不要说什么欺人的行为了,这让唐枫暗自在自己的心中点头,看来在那高鸣和前任知县的治理下,歙县还算太平,这样自己肩上的担子就轻了不少了。
  看着时间还早,唐枫便进了一间茶馆,让小二泡了一壶香茶,拿了两碟点心之后便与解惑在桌前吃喝了起来。过了半晌,在看到小二也闲坐在了一边之后,唐枫才招呼道:“小二,在下看你们这里倒也清净,看来贵县的官员很是用心哪?”
  “客倌是从外地来的吧?”小二正闲得发慌,听到有人找自己说话便走了过来,看了唐枫二人一眼道,“客倌却是有所不知了。”说着又朝四下里看了看。
  唐枫被他的动作搞得有些不解,便道:“不错,我乃是四处游学之人,倒也走过了不少地方,看来还是这歙县最是太平,想来是县中的大人治理有方了。”
  那小二发现茶馆中也就这么两个客人,外面的人也不可能来听自己的话,这才大了胆子道:“客倌你这话却是差了,我歙县也不是那世外桃源,不可能如此一团和气,实在是几日前衙门里就有示下,让全县的百姓不得生事。这还罢了,就连本县汪家也发下话来,说是要给新上任的太爷一个好的印象,所以若没有什么要事就不让大家出门了。”
  “竟有此事?”唐枫想不到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假象,便又问道:“难道全县的百姓都肯听他们的话,留在家里不出来吗?”
  “那有什么办法?人家不但是官府而且还控着全县多半的田地,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如何敢违逆了他们的意思?”小二小声说道。
  唐枫心中的好奇被勾了起来,便继续问道:“你刚才所说的汪家又是什么来头,竟敢和官府勾结?”
  “什么和官府勾结?他们压根就和官府是一道的,而且他们还不屑和这小小的县衙勾结呢,听说他们连在朝廷里都有人。”小二小声地说道。
  唐枫心中一动,觉得这个汪家不简单,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歙县的情况远没有自己所认识的那么简单了。但当他再要问什么的时候,那边茶馆的老板已经将小二叫了回去做事,唐枫只得将这怀疑先放在心中,决定以后再看。
  第6章太白楼
  看着小二去到了后面,自己一时是问不出个什么来了,唐枫也就不坐了,在桌上放了几枚铜钱之后便与解惑朝外走去。当他们二人刚走到外面,就听到里面老板有些责怪地对那小二道:“就你话多,若是让汪家的人知道你在这里嚼他们的舌根,只怕我这茶馆明天就得关门了!”然后又说了那小二几句。
  唐枫听着这话,眉头就再次皱了起来,他实在想不到这里的人会如此畏惧这汪家,那老板绝口不提县衙却只说汪家。虽然心中的疑惑更大了,但唐枫却也知道再去问人家他们也不会说的,便只得离开了这茶馆。看着天色,都快要到酉时了,唐枫这才往县城的西面而去,在从县衙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问过人,清楚了这个太白楼的所在了。
  因为看过不少的小说和影视剧的缘故,唐枫心中只当太白楼这个名字只是因为李太白的缘故才到处有人叫,所以对着歙县的太白楼也不当一回事情。可是当他见到了这歙县太白楼的时候却还是被它的气象所摄。
  太白楼位于歙县城西练江边,太平桥西端,背靠山峦,依山而建显得气势不凡,楼有四五层楼那么高,前后二进,和唐枫在电视中所看到的那些小饭馆是天与地的差别。唐枫在心中鄙视了一下自己的浅薄后,才带了解惑往前而去。到了太白楼的正门前,唐枫便看到了那里停着数辆精美华丽的马车,看来是那些本地的富户已经早于自己一步到了。不想让这些人在楼汇总多等自己,唐枫也没有仔细欣赏这里的风光便与解惑直直往门里走去。不想他一靠近大门,就有一个跑堂的上前阻住了去路,他的脸上满是笑容地道:“不好意思两位客倌,今我们楼已经被人给包圆了。您要是想来试试我们的手艺,您看是不是等明天再来啊?”说着还拱了拱手。
  唐枫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的很是普通,又没有很大的排场,所以在那小二的眼中只把自己当作了一般的客人。不过看他拒客倒也有礼有节,这让唐枫对这太白楼不禁有了三分的好感。就在解惑上前要将自己二人的身份说出来的时候,门外又来了一人,见了唐枫被那小二拦住忙走上前:“你这是什么眼神哪,连本县新任的县尊都敢阻拦,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太白楼里做事了吧?”唐枫转头看去,却是那衙门里的捕头胡烈,只见他正瞪着双眼看着那小二。小二一听这个穿着朴素的人居然是新任的县令,立时哈下了腰来,道:“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唐枫脸带微笑地道:“这也怪不得你,本官又没有表露身份,你也只是奉命而行,这就带我们进去吧。”那小二闻言忙谢了几声,然后在前引了唐枫往里而去。
  这太白楼有二进,前面那一进也如一般的酒家一般大堂上摆满了桌椅,既然是县里的头面人物给县令接风当然就不会在这里摆下席面了,所以他们一路往里走,来到了后进。这里的景况就不同了,过了一条廊子之后便是一片花木林子,在林子的后面才是另一进的酒楼了。唐枫见这里居然如此的清幽,也不禁点了点头。而当他近到楼前时,唐枫才发现这自己远眺看着很高的酒楼居然只有两层。
  在那小二的引领之下,三人上到了那楼的二楼之上。唐枫一上楼就看到了在空旷的楼面上只摆了一个很是巨大的圆桌,上面已经放了不少的菜肴,但是却并没有一个入席的人。楼上的人或是正在楼梯正对面的窗前欣赏着外面的景色,又或是三两个人在一起一边看着墙上的题字,一边小声交谈着什么。
  见到有人上楼来,那些人便转过了头看来。他们并不认识唐枫这个新来的县令,却认得胡烈,便有人笑着迎了上来道:“今日胡捕头来得倒早。”说着拿眼看向了走在胡烈之前的唐枫,意是询问。胡烈忙道:“这便是本县新任的县尊,唐枫唐大人。”
  这话一说,其他没有赶过来的人也走了过来,纷纷朝着唐枫拱手为礼,唐枫也忙一一回礼。虽然他还是很不习惯这样的场面,但是却一直在自己的心中告诉自己,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公司的小职员唐克晓了,自己现在是唐枫,是大明朝的县令,既然身在这个位置上就要习惯这一切。
  在唐枫还在与这些人见礼的时候,又有两人携手登了上来,却是高鸣和那县衙的师爷田镜。众人又是好一阵的寒暄,而后高鸣才向唐枫介绍起这楼上的一些人来。他指着一个看上去很是富态的人道:“这位是县城粮米行的老板柳进。”又指着一个人道:“这是县里宝通银号的掌柜楼宫。”……说话间就将这里的人都介绍给了唐枫认识了,唐枫也是一一与他们见礼。
  看着人也都认识了,时间也过了酉时了,而大家还没有入席的意思,唐枫只当大家在等着自己,便随口道:“既然大家都到了,便一同入席吧。有什么事情我们在酒席上再谈也无碍。”说着就要率先过去。不想他才刚要动身子却被身旁的高鸣拉了一把,唐枫有些不解看向了他,却发现他的脸上有些须的尴尬。再看其他人时,大家的脸上也如高鸣一般,过了一会之后,田镜才轻咳了一下道:“大人,还有一家不曾到来,大人还是再等等为好。”
  这时唐枫才记起刚才自己所结识的人中并没有一个是姓汪的,而从那茶馆小二的话里来听这汪家的人在歙县极有势力,众人所说的应该就是他们了。唐枫想清楚这一点,心中不禁有些恼怒了,既然是他们置办下了酒席给自己接风,就没有让自己这个宾客等人的道理,这在礼法已经不是太讲究的现代也是极其少见的,这分明就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啊。虽然心中恼怒,唐枫却也知道自己现在还不是发火的时候,便笑道:“既然如此,那大家就再等等吧。”说着也学着其他人一般来到了窗口向下看去。
  这太白楼之所以建得如此之高,为的就是可以在此远眺这里的景致。从窗下望去,正好看到延绵的山势,数里之内的景色俱都在眼下了。唐枫看着美景,心中的怒气不自觉地平息了不少,心中对自己涵养功夫的深湛也大为满意,看来这个身体所接受的教育还是影响了自己的想法和作为啊。
  在欣赏了窗外的景色之后,唐枫便又开始浏览起或挂于墙上,或题于其上的诗句来。只见在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两幅诗句,前一首写的是“隐居三十载,筑室南山颠。静夜玩明月,闲朝饮碧泉。樵夫歌垄上,谷鸟戏岩前。乐矣不知老,都忘甲子年。”而后一首则更是显得气势磅礴,写的是“天台国清寺,天下称四绝。我来兴唐游,与中更无别。(木卉)木划断云,高峰顶参雪。槛外一条溪,几回流碎月。”反复品味着诗句中的意味,又想着这太白楼的名字,唐枫便对身边的高鸣道:“高大人,这诗句好生了得,可是出自李青莲之手啊?”
  “县尊果然博学。”高鸣点头道,“此诗确是李太白所作,也是因为此诗的缘故,这楼才命名为太白楼的。相传在唐时此处只是一座小小的酒肆而已,那诗仙李太白来此访隐士许宣平不遇,曾在这里饮酒,见了此诗,”说着他指着唐枫所看的第一首诗道,“便大呼‘此仙人诗也’,于是便也在此留下了自己的诗句。而后人为了纪念太白,便将这酒肆建成了如今的太白楼了。”说着连连赞叹。
  唐枫也听得连连点头,在他的心中古代文人李白第一,苏轼第二,既然有人如此推崇李白,他当然没有不同意的。高鸣似乎还意犹未尽,又拉着唐枫到了窗前指着窗外一座石桥下的一片浅滩道:“此处唤作碎月滩,正是为了应和李太白诗中的最后一句几回流碎月而命的名。每当皓月当空,河水如银,塔影桥身,风轻水吟,碧波搅碎月色,那真是一种极致之美。”
  唐枫想着美景也不由得几分痴了,便在这个时候,楼下却传来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汪家三少爷汪德道到!”将唐枫心中的美的感受破坏无余。唐枫皱起了眉头看时,却发现楼上的人都自觉地来到了楼梯之前。看着这些人迎上去的模样,唐枫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心中实在对此大不以为然。而在这个时候,高鸣却来到了他的身边,对他低声说道:“大人,我们这便也去迎一下汪家的三少爷吧。”
  “好大的排场,居然让县令又是客人的我也去迎他,看来这汪家在这里可不是一般的有势力啊。”唐枫心下虽然大是不满,但却还是随着高鸣向楼梯而去,他的心中倒也想看看这个牛得不行的三少爷有多么的了不起。
  第7章接风宴
  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人在前,四人在后走上了楼来。唐枫一眼就可以看出当先的那人就是那汪家的三少爷汪德道了,只见他身材修长,看上去倒是有些玉树临风的感觉,长相倒也算是英俊,唯一让人感到突兀的便是他的那双眼睛,这双眼睛带着几分轻浮,看人时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意思。在唐枫观察着这个汪德道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唐枫,其他的人一见忙向两人介绍起双方的身份。唐枫笑着朝他一拱手,汪德道却皱了下眉,然后也很是敷衍地向唐枫一拱手算是还了礼。在上了楼后,汪德道也不客气,径直就朝圆桌的上位走去,一面走一面还招呼道:“大家这就入座开席吧。”
  众人这时才以唐枫为首坐到了座位之上,既然上座已经有人了,唐枫便坐在了客位之上,其他人也各自就座。见到客人们都入了座,太白楼的人便将酒一一倒在了众人面前的杯中。唐枫闻着飘来的酒香,就知道这是难得的好酒。
  这时那随着汪德道进来的其中一人便举杯站了起来:“今日县尊能应我等草民之邀赴此接风之宴,实让我们受宠若惊,我们这就先敬大人一杯。”说着举杯作了个礼后就将酒一口干了。其他人一见也忙喝了自己面前的酒,只有唐枫和那汪德道却没有喝,这让众人的面上显出了一点尴尬。
  “大人,可是这酒不合您的口味吗?”高鸣见状忙打圆场地说道,说话间连连给唐枫施以眼色。但是唐枫却只是举起了杯来道:“本官向来有个习惯,这酒必须得要肚中有食才喝,如今我腹中空空如也,如何敢喝这一杯啊?不知三少爷也是否有这个习惯?”
  虽然唐枫的话是这么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在拐着弯地骂那汪德道来得太迟,让众人苦等,可是众人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在那默然不语。
  汪德道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但在边上的一人暗地里拉了他一把后,才忍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倒叫大人见笑了,在下从来不会饮酒,所以这酒当然是无法陪同大人喝下去了。”那个刚才敬酒的人也道:“还请大人见谅,我家三少爷确是自幼饮不得酒,倒不是不给大人这个面子。”说着冲唐枫又施了一礼。
  人家既解释又施礼的一搞,倒显得唐枫有些小气了,所以他便也哈哈一笑:“如此倒是本官多心了。”说话间他先夹了一筷的菜吃了下去,然后才将酒干了,“本官再自罚一杯以作致歉。”又满上一杯,喝了下去。
  众人这才算是安下心来,也纷纷斟酒陪了一杯。几杯酒下肚之后,众人之间的话便多了起来,也没有刚才那么的生分了,互相攀谈,或聊商事,或说农时,倒也显得很是热络。但是唐枫却并没有参与到众人的话题当中去,他的心中在想着一件事情。
  这次的酒席说是为了替自己接风,但唐枫却完全没有觉得他们对自己有多恭敬和巴结,反倒是对那个汪德道很是客气。而那汪家既然是要与自己结交,也不会派出这么一个连喝酒都不会的人出来吧,这明显是在让自己难堪啊。想着自己来前听说的汪家的势力之大,唐枫觉得这接风宴要叫作鸿门宴还贴切些。
  身在他边上的田镜发现了唐枫的沉默,便倒了一杯酒对他道:“大人,属下敬你一杯。”在将唐枫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之后,他才轻声说道:“大人勿要以为汪家如此安排是看不起大人。属下在此也见过了不少的县尊了,他们来时汪家也都只是派出了一个管家便了事了,如今日这般由他们家的三少爷来接风的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而且这三少爷一向以来结交的都是知府以上的人,早已眼高于顶了,倒不是故意让大人难堪的。”
  唐枫将酒慢慢地倒进自己的口中,脸上带着微笑听着,心下却是更为惊讶,想不到汪家这样做都已经是给自己面子了。田镜的话还没有说完,又道:“那敬酒的便是汪家外府的管家汪财,为人八面玲珑,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在歙县的地位不在其他的富户之下,他能如此对大人赔礼已经是给了很大的颜面了。”
  “旺财?”听到这个现代很是有名的称呼,唐枫的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看来这个时候的人还不习惯这么叫自己家养的狗啊,不过这个汪财看上去倒也有几分狗奴才的样子。自得其乐地诋毁了别人一番,唐枫心中的不满就降了下来。
  这时又有堂倌端了菜进来,这几盘菜一放,唐枫便被它们精美的外形给吸引了。那汪财见唐枫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鄙夷,但随即又恢复了原来的笑容对唐枫道:“听说大人是山阴人氏,想来对我徽州的菜肴还不是很熟悉,这就让鄙人给您介绍一下吧。”说着他就先指着一盘色作金黄,切作一小块一小块的物事道,“这便是我歙县最有名的吃食唤作毛豆腐,曾有人作诗道:‘日啖小吃毛豆腐,不辞长作徽州人’说的便是此物了。”又指着一只大碗中的鸡道:“此乃花菇石鸡,是我歙县的又一名菜,这花菇是黄山特产山珍花菇,石鸡亦只有本县才有,此菜食之香鲜甜润,酥嫩而爽口,回味隽永。还请大人一试。”接着他又为唐枫介绍了其他几样菜式,如“火腿炖甲鱼”,“腌鲜鳜鱼”,“问政山笋”等等,都是徽州的名菜,时不时的他还加上一些介绍和诗句,倒也显示出了他的学识不凡。唐枫笑着听他介绍完了这些菜,也尝了几样,的确味道鲜美,便赞道:“徽菜果然不俗,倒让本官不但开了眼界,长了见识,还饱了口福,好!”
  看到唐枫终于开怀了,一边的田镜和高鸣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一时间酒席之上就更为热闹了。但是这一切当中却还是有一人的脸色没有众人那般的开怀,那就是汪家的三少爷汪德道。他心中对唐枫适才对自己的质问自己的话耿耿于怀,他从来都没有将这么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看在眼中,今日也是自己的父亲下了令他才勉为其难地来见这个新任的县令的,不想他却如此不给自己的面子,他便决心要唐枫出下丑。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又不好刁难这个县令,怎么说对方也是自己这县里的一把手,所以他的心里的恨意就更深了。
  就在汪德道想找个办法羞辱唐枫的时候,又有人端了一盆徽菜中的名菜中和汤走了进来。因为手中的碗很大又很沉,那小二走路很是小心,生怕自己失手打翻了,看到这个人过来,汪德道便有了计较。他给随自己而来的另一个随从打了个眼色,那叫汪利的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是要自己将这盆汤弄洒了泼向唐枫。可他也知道这样一来唐枫作为县令会很没有面子便犹豫了一下,那汪德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无奈的他只得出手了。
  他们自以为自己的行为很是细微不会有人发现,却不料一人已经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留意到了,这人正是一直站在唐枫身后的解惑。见到这两人想要暗算自己的公子,解惑的眼中不经意地就露出了一丝杀机。
  汪利的手从怀中取出了一颗小小的铁珠,扣在了指间便往那刚走到唐枫身边的小二的膝盖处射了过去。他很有把握一旦自己的铁珠击在那人身上,那人势必会跌倒,而这样一来那盆汤就会兜头淋向唐枫了。但是接下来却没有发生他以为会出现的情况,那小二继续往前而来,而自己的那颗暗器却不见了踪影。这下汪利就知道这里另有会武之人挡下了自己的一击,而且还是帮着唐枫的,他立刻就不敢再出手了。只因从自己连是什么人出的手都看不出来这一点,汪利就知道自己远不是对方的敌手。
  可是他不出手事情却并没有因此而了结,就在那小二将那中和汤放到桌上的一刹那间,那只大盆就突然自己从小二的手中跳了起来,然后连盆带碗的向汪德道那边泼去。
  这一着大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刚才动手没有成功的汪利。在他想来对方破了自己的暗算也就罢了,却不想对方居然还有反击。这一下他就慢了一拍,当他想救汪德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滚烫的汤水泼了汪德道一脸一身,直烫得他厉声痛呼。
  这一切发生得都是那么的快,所有人都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那汪德道就倒在了地上。跟随他而来的几人急忙上前查看,其他的人等也都起身赶了过去,大家心中都很是奇怪,怎么那盆汤会无缘无故地泼到汪德道的脸上。
  这时汪德道英俊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水疱,而他也是痛得昏了过去。四人不敢怠慢,急忙架起了他便往下而去,连场面上的话都不多说半句了,只留下一批莫名其妙的人。只有汪利离开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唐枫,在他想来只有这个人有动机下此毒手了,解惑这个少年早就被他选择性地忽略掉了。
  主人受伤离开了,其他人便也没了兴致,在招呼了几声之后便也纷纷离开。唐枫也是满头雾水地离开了太白楼,只留下那个端汤过来的小二面无人色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8章问题浮现
  唐枫与解惑二人离开了太白楼后便又进了附近的一处酒家之中,点了一些菜饭。待到菜饭上来之后,唐枫才道:“解惑,倒是让你饿了肚子,这就先吃些之后再回县衙吧。”
  解惑感激地点了点头就着菜大口吃起了饭来,就当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却听唐枫问道:“你说刚才的那盆汤是怎么一回事?它怎么就会突然泼到了那汪少爷的脸上了呢?”解惑先是一呆,但还是老实地道:“回公子的话,那是我做的。是他们先想暗算公子,被我破了,我才会一时忍不住出手的。还请公子责罚。”
  唐枫适才只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声轻响,然后那只盆就跳了起来,所以便怀疑是站在身后的解惑出的手,现在一问之下果然如此。他的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只是问道:“你说他们先出手暗算的我?这又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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