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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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云心中一颤,知道明光一直关心唐辞,她这些天也使借口不让明光去见唐辞,就是怕他心软,救了唐辞。
  现在看到明光出现在这里,目光往四周一扫,她连忙躲到树后,心中已是万分慌张:明光不信任她了么?他居然骗开了她,要下地牢!怎么办?那个女魔头花言巧语,谁知道能不能被她逃出来呢。
  等若云从树后再次探头看的时候,明光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显然是下地牢去了。若云提着裙裾奔跑过去,地牢门未完全关上,里头暗沉,水声滴答,像沉睡着一头野兽。
  若云被地牢里扑来的阴风一吹,打了个冷战,却咬咬唇,从门口闪了进去。她要看一看,明光要做什么;她更要看一看,那个魔鬼,是不是还活着!
  唐辞闭眼,靠着墙壁,被伤痛和疲惫折磨,只有一动不动时,她才能养些精神。蓦然间,她听到有脚步声向自己走来,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
  一阵风扑来,是谁声音涩然发哑,“姑娘!”
  唐辞继续闭着眼。
  四周铁锁有撞击敲打声,那谁声音里怒气腾腾,“他们竟敢这么对你!他们竟敢!”
  他又万分艰涩地喊她,“姑娘……你是否已经不愿意看到我了?”
  唐辞缓缓睁开眼,看向那被四周铁锁拦着的青年,看着他用手肘撞击铁锁,想进来,却进不来。见到她睁眼,他目中似有一闪而逝的喜色,向她伸出手,“姑娘!”
  唐辞不说话,只木然地看着他。
  明光心中一痛,像在剜骨割肉般:他捧在心尖尖上的人,他万分珍惜的人,如今满目疮痍、蓬头垢面、鲜血淋淋。她用陌生又厌恶的眼神看着他——他心里难受得厉害。
  一瞬间,好像什么都应该抛下不管。
  他忘了自己在质疑她是否是自家姑娘,忘了她可能满手鲜血是个女魔头……他是那么不想看到她如今模样。
  她应该光鲜明亮,是天上最亮的一颗星,她不应该被关在地牢里,受着摧残和折磨。
  他是多么不想她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对着唐辞无神采的双眼,他轻声说话,怕吓着她一般,“别怕,我带你出去。”
  “你带我出去?”唐辞终于开了口,却用一种嘲讽无比的语气。
  她喃声,“不是你送我来这里的么?不是你要杀我么?不是你说我不是你的姑娘么?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她每问一声,声音就高一分,对面青年的脸就白一分。
  ☆、第35章 唐姑娘的补刀(上)
  明光对唐辞一声声质疑,却答不上来。他只能重复,“我带你出去。”
  “我不要你带我出去!”唐辞冷声。
  她站起来,手脚都绑着锁链,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脆的铛铛声。隔着铁栏,她一步步向明光逼近,目光炽热又疯狂,“没错,你猜的没错。我从来不是你的姑娘,你家姑娘,她早就被我杀死啦。我喝了她的血,吃了她的肉,把她的骨头剁碎,扔到了河里。她早就被我杀掉啦!可惜你这自诩最亲近她的人,却一点儿没察觉到。”
  她笑容尖锐冷冽,迎着青年蓦然变得锐利愤怒的目光,“我欺骗你,我想进唐家的门!那些人全是我杀的!你的姑娘也是我杀的!”
  刺拉一声,亮光陡扬,长剑架在了唐辞的脖颈上,青年喘息剧烈,看着她的目光如同看着仇人般——他恨不能杀了她!
  唐辞高扬修长脖颈,反而向他逼得更近,笑容讽刺无比,“想替你家姑娘报仇么!那就杀了我呀!”剑尖微颤,她逼着青年的目光,大声叫道,“杀了我!”
  少女料峭生寒的目光深处,却有一汪水泊静静流淌。表面的骄傲讥讽后,却有悲伤和难过。她多想大声哭泣,却对着剑,扬着脖颈,一点儿也不屈服。
  明光冷静下来,将剑移开。他听出来了,她是在激自己杀了她。他低声道,“那些,出去再谈。”
  唐辞看着他半晌,蓦得凉笑一声。不知为什么,她那声笑,让明光心中不安极了。
  唐辞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看自己手脚上的拷链,声音那么轻,“我铁锁加身,伤痕累累。我日日夜夜被拷打,时时刻刻被逼着认罪……”
  “明光啊,”她低下头,一滴泪水溅在手指上,“你们没有问我一声,没有听我解释,却已经为我定罪。我不是你家姑娘,我该死么?我追捕背叛我的人,我该死么?我对你信任有家,我……”她手覆上面容,大滴大滴的泪水却还是从手指缝间滴落,“该死么?”
  明光面色灰白,张张嘴,却说不出话。他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只听若云的一面之词,为什么不听一听她的话,为什么要伤害她。他恨那些在地牢中折磨她打伤她的道士们,他更恨将她逼到这一步的自己。
  明光用剑劈开铁栏,大步走进牢中,又劈开锁着她的铁链。他去拉她的手,想带她走,她却往后退。
  唐辞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腕,“你知道么?他们本来要把铁链穿过我的琵琶骨,和我的骨肉长在一起。这样,我每动一下,就痛千万分。”她低声,“没有被那样对待,已经是我极力争取的。所以……”
  唐辞抬眸,含泪的双眼包含恨意,“我恨你。”
  明光心口抽痛,难发一言,只能沉默以待,咬紧牙关,握紧双拳。
  唐辞声音似也带着一层湿意,“有人要杀我,有人要囚禁我,有人要我永远留在这里……这都是你带给我的,你知道么?”
  “我……我知道。”青年声音沙哑。
  “我曾经很是喜爱你,你知道么?”唐辞哽咽。
  “……我、我不知道。”明光心头突地跳得厉害,猛地抬头向她看——她喜欢他?!她喜欢他?她喜欢他!
  他心有雀跃欢喜之情腾然而生,但对上她哭泣的双眼,又立刻心痛起来。他颤颤地抬手,她却惊了般向后躲。
  明光咬牙。
  唐辞仰着尖削下巴,“我生而骄傲,只为感情所困,你不该借着我对你的喜欢来伤害我。”
  “……”明光知道他应该更加痛恨自己,可有这种情绪的同时,他又忍不住生出一种诡异感——他何时借着唐辞对自己的喜欢伤害她了?他根本不知道唐辞的感情啊!
  唐辞顿一下,感觉到自己太兴奋串词了,在明光发现前,她及时补救,“明光,我曾经对你毫无怀疑。”
  明光的心揪起来,痛成一团乱麻。这明明是他家姑娘的模样,可她这样陌生的眼神,让他沉默。
  唐辞看着自己血迹结成疤的手腕,“因为你从小看着唐辞长大,所以唐辞必须由你处置么?”
  明光道,“不、不是…”他走向她,向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哄她,“我们先出去,给你治伤。剩下的,等你好了再说好么?”
  唐辞躲开他的手,目光冰冷又讥诮,轻蔑又孤独,她一直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我的身体,随你处置,但我的灵魂,你不可以动。”
  明光点头。
  唐辞继续,“不可以控制我,不可以左右我,我愿意听你的,只是我愿意。如果我不愿意,不应该强迫我。”
  明光再次点头,重复点头。他感觉她在哭,而自己也是跟着难受。
  唐辞低声,“我知道你从这具身体很小时就照顾,我很感谢你。”
  明光呆呆地看着她,别……不要……我不想要你的感谢。他感觉他在失去她,一点点地失去。
  唐辞还在说,“我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剜骨割肉还给你。”她突然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刺向自己手腕。
  明光心神恍惚,慢了一刻才反应过来。等他扑上去夺过她手中匕首,已经面对她鲜血汩汩流的手腕。他紧紧扶住她手腕,手轻轻颤抖。
  他差点杀了她!他差点害死她!
  唐辞露出苍凉的笑,“你不需要我剜骨割肉么?”
  “不、不是这样的……”
  唐辞默默点头,“那谢谢你。”
  明光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在他面前,唐辞垂下眼,她如玉的面容苍白而憔悴,露出的手背伤痕累累。她靠着墙站在黑暗中,双肩微微下垮,她一言不发。
  明光觉得自己简直是十恶不赦。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记得那个黑牢中伤痕累累的唐辞。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害怕她的沉默,害怕她不和他说一句话。
  只看她这个样子,他就觉得自己和她一样痛。
  他伸手,想去搂住她的双肩,带她离开这里。但他的手才一碰她的肩头,她像是最后支撑的力量也用掉一下,顺着他的手,缓缓向地上倒去。
  无声无息,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她倒下去,像一个千疮百孔的陶瓷娃娃。她的脸那么白,好像就算他用尽力气,也拼凑不回来了。
  “姑娘!”明光抱起唐辞倒下的身子,她昏死过去,长发荡开,乌黑的颜色和地上点点血痕相对应,彼此无言。
  明光慌张地抱着她,向黑牢外跑去。
  他后悔了。
  他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他想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听她的解释的。只要她说,他都愿意听的。
  可是他的姑娘,是否还会给他这个机会呢?
  明光竟然把唐辞救出了黑牢,若云心中不安。她迫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没人告诉她。那个无相大师阴着一张脸,似笑非笑地看人,像看尸体一样,若云想起就害怕。她想问明光,但明光亲自去找大夫为唐辞治伤。恐怕在唐辞醒来之前,明光都没有心思理她。
  可是一旦唐辞醒来,那就是她若云的末日了吧!
  那个魔鬼信口雌黄言之凿凿的能力,若云可是亲自见识过的!她不能肯定明光不会被蒙骗啊!
  明光抓来了医者,要进去给唐辞看伤。若云站在门口,只隐晦地问他是不是被唐辞骗了,明光就冷冷地看她一眼,“我自有判断力。”
  若云气,“那么多人都被她的表象骗了!”
  明光居然说,“如果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对的,觉得她罪恶滔天的你,难道不是错的吗?”
  若云呆住,明光越过她走了。只如此,若云心如枯槁,如坠无间地狱——她感觉,自己恐怕要完了。
  那个魔鬼,毁了她的容,间离她的唯一盟友……她还想做什么?是不是想杀了她?
  不,不,不行,她得自救!她不能被那个魔鬼杀掉!
  唐辞躺在床榻上,隔着朦胧的屏风,看到明光挺直的身影,领着一个大夫进来。明光看到她竟然睁着眼,心中一喜,却根本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唐辞说,“想给我治伤,你出去。”
  她那个“你”,指的是“明光”。
  明光脸一白,眼中有痛意,却怕她拧着不肯看大夫,便只能出去等候。
  那老大夫无所谓,开始看唐辞的身体状况。这一看,就吃了一惊,抬眼看唐辞,像在看妖怪一样,“姑娘,你身体很虚弱……”正常情况下,这种虚弱状态,你应该是昏迷的啊!
  唐辞微微一笑,“我知道,我应该晕倒,撑着这一口气不肯倒,对治伤并没有益处。”
  老大夫点头,觉得这姑娘很聪明啊。然后他的脖颈就被唐辞掐住了,那姑娘的力气虽不大,却很巧妙,让他连咳嗽呼救都说不出来。
  唐辞脸那么白,眼睛却是一种病态的亮。以老大夫的经验,一般这种人,早该疯了,她却没有……呃,她竟然要掐死自己这个大夫!她当然是疯子!
  疯子唐辞笑得甜腻,“我还需要做一件事,等做完这件事,才能放心晕过去。你给我配服药,挖掘这个身体的潜力,让我保持亢奋状态至少十二个时辰,如何?”
  老大夫欲哭无泪地点头:这件事并不难办啊,即使你不掐着我我也能同意啊。
  唐辞又道,“你去告诉外面那个男的,说我怀孕了。”
  “……?!”什么?!老大夫瞪大了眼。
  唐辞笑眯眯地看着他,迫于威胁,老大夫含泪点头。
  唐辞满意地放过他,“时间是两个月。”
  老大夫木然点头,又忍不住提醒,“可你根本没有……”看唐辞轻笑着看向他,老大夫打了个冷战,赶紧赔小心,“那事后是不是需要什么打胎药……”别家那些宅斗的妇人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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