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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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甜美,好似炼乳蜂蜜拌白糖。
  甜度如此之高的声音同时麻得屋内几人背上发毛,首当其冲的钟错脸抽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很……好。”
  “哥,”贪对这称呼接受得飞快,还自己发挥加上了星星眼效果,套在张非的脸上杀伤力尤其大,“我饿了。”
  “……饿了?”钟错总算把身上窜起的鸡皮疙瘩压下去,想了想张非确实很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他点点头,“冰箱那里有吃的。”
  所谓一失言成千古恨,不外如是。
  张非家有个小厨房,不过他平时不常用,只有偶尔打游戏打high了懒得下楼才从冰箱里拖出点速冻食品凑合凑合——这点毛病在有了钟错之后也改了,不过本着屋里有食心中不慌的原则,他还是拿一些不容易变质的食品把冰箱塞满了。
  然后,在今天,他可怜的冰箱惨遭灭顶之灾。贪一点不挑剔地把速冻饺子速冻汤圆等等统统清光,拿盆把张非的半箱泡面一口气泡完之后风卷残云地干掉,最后一边慢条斯理地咬着最后剩下的一根小黄瓜一边天真无邪地抬头——
  “哥,我还没吃饱。”
  钟错:“……”
  到最后,钟错不得不大半夜地跑去找24小时便利店给某个胃袋里面可能装着黑洞的家伙买吃的(万幸他知道张非把钱放在哪儿),等贪再度干掉常人能吃一个星期以上的食品并把空空如也的包装袋放下给出“夜宵七分饱就好”的评语后,坚强的鬼王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清晨。
  把那个“笑得天真无邪的张非吃掉了半个地球”的恶梦从记忆中清除出去,钟错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在浓浓的油香中睁开了眼。
  ……油香?
  一瞬间划过不祥的预感,钟错迅速起身下床,来到不知何时大敞的窗边——
  “哟。”窗外,贪抬起了头,笑眯眯冲他摆手,手上还拎着半根油条。
  “……”
  下楼之后钟错才看到了贪的“壮举”是多么惊人——他从早上花姨开始做早餐开始就蹲在那儿,一直吃到现在,花姨做得各类早点被他清掉三分之一,幸存的那些仅仅是因为他来不及吃才被人趁机买走,花姨的脸色早已黑成了锅底,来往客人还不忘窃窃私语——
  “可怜见的,小张老师这是多少年没吃饭了啊……”
  “不至于吧,他不是生活挺好的么。”
  “据说这年头的年轻人啊喜欢‘月光’,甚至为了玩游戏不吃饭……”
  贪淡定自若,泰然处之,全当那些人议论的不是他。
  “小飞,”花姨面无表情地扭头,盯着下楼来的钟错,“把你叔叔……拖出去。”
  她用了多么大的毅力控制着自己不加上一个打死!
  钟错迅速照做,贪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渣一脸无辜:“不是说早餐要吃饱么?”
  “……”钟错瞥了眼某人平坦结实毫无凸出的小腹:“你吃的东西都到哪儿去了?”
  “我喜欢的地方。”贪眨了眨眼,“没事的话可以回味。”
  钟错竭力把脑内张非像牛一样反刍的镜头删掉:“跟我上去,有些事我们需要商量。”
  “知道啦,哥~”贪欢快地蹦上楼梯。
  “……”他还是把他拖下来打死算了。
  昨晚上折腾到深夜,今天早上起来众人大都精神不济。许多打着哈欠晃进门来,看了眼活力全满的贪忍不住磨牙。
  贪善解人意地送上半根油条:“饿了吧,来。”
  “……”许多默默扭脸走到一边,“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吧,花姨那边怎么说?”
  “她打电话回去问过老家的人了,大家都说不清楚,”钟错叹了口气,“不过她也说,那边的老人愿意为我们提供落脚的地方,从镇上进山。”
  花姨的老家是临山市下辖的一座小城,叫礼官镇,小镇靠山,地处偏远,小镇上的年轻人大多离开家乡闯社会,留守的多是不愿离开的老人。
  许多点了点头:“那么,谁去?”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我要——”
  “你不行。”
  长生刚说了两个字就被战鬼打断,顿时没精打采起来,战鬼按了按他的肩膀,语气有些无奈:“以你的身体情况,最好不要随意外出。”
  “我可以把身体放着……”
  “不行。”干脆利落。
  长生垂头,许多忍着笑拍拍他肩膀:“你就算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你爷爷不得活剥了我们。”
  长生不去那战鬼也得留下来陪他,宋鬼牧带伤在身,适合的人也就剩下许多跟袭邵。于是许同志整了整衣服一脸严肃:“那么,什么时候出发?”
  “你们两个也不用,”出乎意料,开口的人是贪,“我跟哥~去就成。”
  他吊儿郎当地攀上钟错肩膀:“这件事情去的人多不好,那个村子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是那儿肯定不是个适合大家探亲的好地方。”
  “如果会遇到麻烦,我跟他两个也足够应付了,你们最好还是留下来,别忘了……”
  他停了停,脸上轻松之意收敛;“这边,还有个大麻烦呢。”
  归先生。
  一个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但一旦出现就会带来噩梦的人。
  贪的说法合情合理,众人讨论之后也表示认可。于是贪跟钟错的二人旅行正式提上日程——
  “哥你高兴么?”贪笑眯眯地说。
  “你最好记得提醒我别打死你……”钟错如此表示。
  “放心,我很有用的~”贪一脸骄傲,“比如说,我可以告诉你爸爸对那个村子的想法。”
  钟错一愣:“什么想法?”
  贪微微一笑,眼神一敛,再开口时笑意不在,只余清冷。
  “‘他’很想回去,但是有个人跟他说,离开这儿,永远也不许回去。”
  “那里是……”
  “他永远都回不去的地方。”
  ☆、外篇·礼物
  走在临山市的大街上,战鬼的心中充满茫然。
  这里是临山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两边商厦林立高楼满座,只有你不敢想的没有它不敢卖的。可惜这儿没有一样东西,商品名是“长生的生日礼物”。
  后天,就是长生的生日。
  战鬼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个,他对自己的过往都记不清了,自然不会对生日这个词有什么感觉。况且他只有一年的命,过生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他不知道,不代表某人不在乎。过年之前,长生特意买了个月历回来,挂在屋里最显眼的位置,然后拿出红色的油笔,郑重地,在三月份那张上面画了个圈。
  “那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么?”那时战鬼正在他家帮忙打扫卫生,顺理成章地看见了这一幕。
  “我生日。”长生同学回头一笑,笑得很纯。
  “哦。”遗憾的是战鬼同志心里对生日这词完全没什么感觉,只给了个最简单的回复就继续低头擦地板。
  “……”长生那一刻的表情特精彩,可惜战鬼没看见。
  从那天起长生就跟他为了个生日较上了劲,日常聊天中有意无意,明示暗示,星座命理八字诞生花诞生石什么都用上了,生生把他的生日像个钉子似的砸进了战鬼的记忆里,让他想忘都忘不成。
  战鬼再迟钝,遇到这阵仗也该觉出不对了,为此,他特意咨询了某个理应对学生心理比较了解的老师……
  “他想让你陪他过生日,”被咨询的人听完之后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痛苦,“对了,记得送他个生日礼物。”
  他还顺便画蛇添足了一句:“越是孩子越容易重视这个,他们觉得长了一岁是大事,理直气壮地跟爹妈要礼物的机会更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哎呀,我是不是也该送小鬼什么?”
  于是,战鬼来到了这里。
  不过现在问题来了,他该送什么呢?
  作为临山市最有钱的未成年人,长生什么都不缺。而战鬼只是个小饭馆服务员兼三厨,虽然花姨大方,他平时也不怎么花钱,但是这几个月的工资累计下来也不过两万出头,实在买不起配得上长生的礼物。
  从上午开始他在商业街来回走了三四趟,却还是没什么头绪,按了按太阳穴,战鬼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打算先想好买什么再说。
  “先生,需要帮忙么?”
  他刚坐下没多久,旁边就凑过来张笑颜如花的脸。
  凑上来的姑娘是附近一家商店的店员,她今天上午无所事事看着外面的行人解闷,结果就注意上了战鬼——一个大男人自个儿在这商业街上走来走去并不常见,更何况战鬼长得颇为俊朗,身上衣着也不错,像个有钱人。于是她果断出击,意图为自己拉点业绩。
  见她笑得很灿烂,战鬼点了点头:“我想买份礼物。”
  她眼睛顿时一亮:“是送女朋友的么?”
  战鬼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后面理应接上收礼物那人的具体身份,只是说到这里,战鬼的声音却微微一滞。
  该说是……什么呢?
  他认识长生的时间并不很长,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年多,身份更是天差地别,但不知为何,他却觉得跟对方很合拍。
  他没有过去,也难有未来,能把握得不过是仅仅一年的现在,而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年该怎样度过。
  能遇到张非、有如花小居这么一个落脚地,是他的运气,他的生活因此有了合适的轨迹,而他也乐意遵循这个轨迹,一直走到终结。
  直到长生的出现。
  最初他只把对方当成“张非的学生”,但是从他师从如花小居那位很擅长做点心的老板娘学艺开始,一切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一开始是战鬼端了自己的作品上去找张非品尝,结果张非没找到,倒恰好见到了长生。对方随手拿了一个塞进嘴里,脸上表情顿时变得极为精彩——后来战鬼才知道他那天不小心搞错了盐和糖的比例,做出来的点心是个什么味道就不用说了。
  “……其实还挺不错的。”把嘴里的东西艰难地咽下去,长生评价,“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个。”
  后来战鬼才知道,长生的身体情况很糟糕,他能正常地生活已是难事,为了他本来就不长的生命不至于被再度缩短,他的饮食从来都控制得很严格,像他那天做的那种油炸食品更是严格禁止。
  “我知道这玩意对身体不好。”咬着手上的点心(这次当然没再弄错),长生一脸无所谓,“不过,天天吃那些‘符合标准’的玩意儿,我绝对会吃出自杀冲动来。”
  按理来说,他应该劝阻对方,让他爱护身体。
  但是那天,看着脸上露出满足笑容的长生,战鬼什么都没说。
  自那以后他们就常常来往,战鬼会送他的作品给长生,长生也会时不时地拉他一起,有时是聊天,有时会拉他出去闲逛,还有些时候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的,让两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们理应是两个世界的人,可却一天天地接近彼此。
  战鬼不清楚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是他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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