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人生自是有情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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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庆乐有此一说。
  对这个说法庆丰也没有反驳,只点点头道:“这确实是她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什么?还值得你学习?”庆乐一想到弟弟为纪玉兰自苦了一辈子,就有种鼻子都要气歪了的感觉,哪里肯服气这“学习”二字。
  “是啊,纪同志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路边的风景再好看,她也不会因此耽误最重要的事情,从认定了顾老师那一刻起,她从来没有动摇过,真正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种态度难道不值得我们学习?”
  庆乐又一次语塞——搞了一辈子基层领导工作的人,这嘴皮子一般人绝对耍不过。
  庆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起来:“再说了,如果她真的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我把这份感情在心里放了一辈子那不是亏得慌?”
  这话……倒也没错。
  可庆乐偏心自家弟弟啊,觉得爱上别人不可以,但如果能移情别恋到庆丰身上完全没问题啊。
  可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她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
  庆丰开始慢慢收拾盒子,低声道:“其实这样也好,我知道真要比的话,我做不到顾老师那样全心全意支持妻子的工作,如果纪同志真的跟我在一起,一定是她为我牺牲更多。”
  “那又怎么样呢?”庆乐没好气,“你一辈子奉献给了杨槐村,连带着周围十里八乡也都操碎了心,连续十年我们这被评为国家示范村、先进村,年年中央的表彰都有你的名字,就算她为你的工作牺牲一些也是很伟大的啊。”
  “这话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没什么,我自己也认为我这一生的工作是有意义的,是值得骄傲的,但姐,咱说话得凭良心,纪同志的那些成就,哪一个不比我更厉害?”
  庆乐说不出反驳的话。
  庆丰确实推动了十里八乡高速的发展,到现在为止杨槐村及周边村落的发展模式依旧是全国学习的典型,但纪玉兰呢?
  以她为首的两家公司带来的可是整个国家科技日新月异的改变,直接或间接地提升了中国在世界的地位。
  不说别的,就说村里的年轻人津津乐道的鸿蒙国际赛,已经成了全世界it行业精英们心目中最权威最神圣的比赛。
  唯一,而不是之一。
  更不要说玉兰岛开放之后带来的各种爆炸般的科技发展了。
  看姐姐若有所思,庆丰笑得更温和了:“所以啊姐姐,我还是那句话,她是凤凰,迟早要一飞冲天的,我只是一介凡人,只能仰头看着凤翔九天,能这样,我已经满足了。”
  将盒盖盖上,把那些心事也一同关进了心底最深处的角落,他轻快地道:“今晚去姐家里蹭个饭,你不会不同意吧。”
  一瞬间,庆乐有种想落泪的感觉,却还说强行忍住了,勉强笑道:“我能有什么意见,巴不得你直接住过去呢。”
  “住过去就算了,你和姐夫两个人恩恩爱爱的,我这么个大灯泡亮在那不合适。”
  ……
  纪玉兰过世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姐弟俩正在一边看新闻一边剥花生。
  赵树根的媳妇很爱吃乐姐做的花生酱,所以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熬一大罐送过去。
  也不是谁特地来送的消息,只是纪玉兰这个名字太出名了,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上新闻。
  去世这么大的消息,自然也是第一时间被报道了出来。
  庆乐听到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时,还没能反应过来。
  咣当——
  转头一看,弟弟面前的盘子打翻在地,剥好的花生咕噜噜滚得满地都是。
  这时候她的脑子才慢慢反应过来刚刚听到了什么。
  庆乐颤巍巍地站起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颤巍巍地喊出一声:“弟——”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庆丰的眼眶慢慢红了,他一字一顿道:“我要去送送她。”
  赵树根夫妻,还有他们的孩子都来劝说,庆丰的年纪着实不年轻了,不适合舟车劳顿。
  更何况纪玉兰的亲人并没有打算大办,还通过个人和公司的账号公布了这个意思,希望大家不必劳动。
  但没人能劝得动庆丰。
  只有庆乐知道这份坚持来源于何处,反倒帮着弟弟说服了孩子们。
  他们到底还是去了云城。
  庆乐也想过,仅仅作为曾经的“合作对象”,退休后几乎没有来往,只在年节时候群发个短信的人,就这么急匆匆的赶去告别会不会太显眼了。
  双方都这么大年纪了,如果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无论对纪玉兰还是弟弟都是极为不好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像他们这样自发赶来道别的人太多了,他们混杂在其中反倒一点也不显眼了。
  许多人主动讲述着曾经在纪玉兰这里接受过的帮助,有的她听明白了,有的完全不懂。
  却也逐渐了解了弟弟曾经那些话的意思。
  这个人带来的影响,真的是在方方面面呢。
  所谓的福泽世间,大约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庆丰在听到消息的时候很激动,可真正到了遗体告别的时候却一反常态地平静。
  一举一动都很符合身份——一个心怀感激但交情平常的感恩之人。
  跟家属握手的时候,他很真诚的对顾景云说了一句“节哀”。
  陪着一起来的小辈们松了口气,庆乐却觉得不对劲。
  她有些风声鹤唳起来,须臾不敢离开弟弟身边。
  实在要休息的时候,也千叮万嘱儿子媳妇要看着庆丰,绝对不能让他独处。
  小辈们不太理解她这种莫名的紧张。
  她也解释不清楚,更无从解释,只能拿出长辈的权威,很不讲理地道:“我让你们做点这样的事情都使唤不动了吗?”
  赵树根从小就只怕这个娘,如今自个都白发苍苍了还是如此,被瞪了一眼后立马投降,老老实实和妻子、孩子们轮班陪着庆丰。
  然而一切始终都很正常,他们又回了杨槐村,庆乐态度强硬地要求弟弟无论如何都搬来跟自己一起住,对方居然破天荒地答应了。
  大概……人老了对生死终究是看开了吧。
  庆乐微微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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