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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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没结婚,我已经再跟她商量离婚的事儿了,不过她也不嫌我晦气,说小桃,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我在里面等你。
  我拒绝,你等不到我的,除非我也进了范家门。
  她笑得更欢,你还挺欢脱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真没看出来。
  然后她好像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她表情变了变,又没说。说不出的话,我向来觉得还是不要逼人家,要不然你听到的,极有可能就是假话了。
  星期六的时候,我软磨硬泡跟部门主管请了一天假,说实话,干我们这行,请一天假都是受罪请不请得下来另当别论,最重要的是,请假回来的工作量重到能活活把你累死。
  为了请这个假,我星期天没休息在公司加了一天班,这也没什么用,仓管和跟单不在,很多活没法分配,我只能把手头上的新品单子整理一下,剩下的事情都要等到星期二回来再说了。
  参加一场婚礼真是麻烦极了。想必准备婚礼的更是不胜心烦,不过心连心甜如蜜,里面要是甜的,外面的苦实在不算苦。
  鄙人时年25,范毅大婚。小时候家里穷我立誓要干成好几件大事儿。(其中第一件是清华北大任选其一就读,这件反正已经无法挽回了。第二件第三件羞于启齿,反正也已经没戏了。)没想到日子浑浑噩噩过到现在,我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解决,不仅没解决,还遥遥无期。
  自己的终身大事遥遥无期不说,还得给李春久和范毅包个大红包,祝他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范毅和李春久婚礼现场来的朋友我大多都不认识,有一个倒是意料之外。
  罗文艺。女神罗文艺。范毅的前女友罗文艺。
  范毅和李春久这对夫妇怎么想的我是真的不知道。
  如果不是她主动跟我打招呼,我根本认不出来。倒不是说她相貌身材变形了还是怎么的,而是她的风格,穿衣打扮都大变样了。
  她剪了一个极短的发型,耳朵和脖子以及明媚的五官都露出来,穿了一身帅气地休闲装,我远远看了一下,还以为是个潮帅潮帅的潇洒酷哥。
  我先看见的罗文艺,但的确是她先认出的我。等她走到我身边叫了我一声,我听着她的声音才回忆起这么个姑娘。
  hi,我主动打招呼。
  她看了看我的笑脸,突然问,你和陈圭在一起了吗?
  我说啊?哪儿跟哪儿?
  她从旁边的宴席酒桌上拖了一条凳子过了坐下,我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没有啊,我们高中就分手了,你不知道么。
  她说我知道,我以为你们复合了。
  怎么会,我们现在都没见过几面,你想到哪儿去了。
  罗文艺用探究的目光看我,突然笑,你不喜欢陈圭了吗?
  我对这个问题很抵触,李春久这样问,罗文艺也这样问,而她们这样问的时候,却好像早就知道答案了。
  那她们是什么意思呢。
  我正犹豫着,旁边来了个人,拍了拍罗文艺的肩膀:“好了吗?”
  我抬眼看了看,白白衬衫长裙,圆脸,瘦瘦长长的一个女孩,不是很漂亮,但是看起来很利索。
  罗文艺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在等一等。然后她即垂下眼眸,定了一定才说:“出国后,陈圭的腿受过伤你知道么。”
  我惊愕:“什么时候?!”
  罗文艺好像料定我的反应,笑了笑:“他果然没有告诉你。”
  “什么??”我有点猜不透她话里的意思。
  “对不起,陈圭不告诉你,那我也不能说。”罗文艺没有多做解释,反而转开话题:“你小时候来a城的时候,陈圭的腿还不能走路是吧?”
  然后不等我回答,罗文艺又接着说:“他本来可以走路的,很小的时候我们偷偷跑去一个施工地点玩,爬到一个废弃的吊车上。我不小心推了他一下,他的腿被吊倒着的勾子划了一下,断了好几根神经。”
  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妈妈看罗文艺的眼神总有些疏离。我一直以为陈圭的残疾是天灾。原来是童年的灾祸。那一刻心里突然莫名地心酸。
  罗文艺颓然地苦笑了一下:“陈圭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见过最宽容的人,出事后我很怕不敢去医院看他,甚至闹着要爸爸搬家。后来是他先给我打的电话,他说罗文艺你去哪了,我生日快到了你给我准备礼物了没。”
  她说得没错,陈圭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说完这番话,罗文艺终于站了起来,她看着那个白衬衫的女孩子,把手搭在那个女孩肩膀上,女孩微微笑着向她的身边贴近了一点。
  “杨欣桃,我本来是打算,陈圭和我长大了之后,我就嫁给他。”罗文艺回头说了最后一句话 ,和那个素净的女孩一同走了。
  正巧,他们走的时候,范毅挽着准新娘李春久进场,擦肩而过的时候,范毅侧身看了一眼罗文艺。
  罗文艺没有侧目,她的手轻轻搭在那个女孩手臂上,两人坐到了离主桌很远的一处。
  我很确定,罗文艺不喜欢陈圭,还有一点,当年罗文艺也是喜欢范毅的。他们之间各自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今天罗文艺来参加宴席,面目里没有一丝不痛快或者遗憾。
  兔子跑得再快,也逃不出猎人的一张网,范毅一张情网从小学时候就开始撒饵,当年你追我逃的游戏,我本以为范毅终究赢了,然而这时童话的结局。
  我们都曾活在童话,也终有一天得自己走出来。如今孔雀东南飞,范毅抱得美人归,罗文艺未必过得不好。我们存在的现实世界,既不是童话,也不是□□。
  但我此刻最想唏嘘的不是罗文艺和范毅,而是我她刚说的,陈圭出国后受过伤?
  莫名想起来,陈圭回国后跛了的腿。
  ☆、真相
  我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那天的酒席办得太晚,我怕睡眠不够第二天上班犯浑,草草吃了几口提前去跟新郎新娘告辞。我进了停车场把车开出来,还没驶过几米,远远看见酒店路段前方遇上点交通事故,前面已经排了一长溜队伍。
  我赶紧把车倒回车库去。
  闲着也是闲着,我下车去前面看了下,有一辆银色的玛莎拉蒂和小面包车相撞,玛莎拉蒂的车头大灯都快掉下来了。两个车主好像也已经协商完毕,坐在一旁等交警来落责。
  街道堵了,我沿着街边店面的林荫道走回酒店,想着反正范毅和李春久给大家都开了个房间要不就在酒店睡一晚,明天直接去公司好了。
  我掏出手机跟家里打电话说今天不回去睡觉了,正说着话,就看到了街边一家超市的陈妈妈和陈灏。
  陈灏正坐在门口呈一列分布的摇摇车中的其中一辆玩得不亦乐乎,那个奥特曼摆手形象的摇摇车一边前后摆动,一边欢快地唱着家族歌:“爸爸的爸爸叫什么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什么……。”
  陈妈妈正在一旁低头玩着手机。她带着陈灏一起去了酒店,可能里面太无聊了,陈灏待不住,陈妈吗才带他出来的。
  我握着手机继续朝前走了一段路,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转身,掐断电话走了回去。
  陈妈妈已经在跟人打电话了。我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显然也看见了我,冲我笑了笑,用口型无声地说:“等一下。”
  我转身坐到商店门口并排相连的椅子上。
  我有一个疑问,陈妈妈一定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陈妈妈打完电话,坐到了我身边:“小桃啊,喜宴还没结束吧,你怎么出来了?”
  “我想早点回去,可惜前面堵车了,估计还得好一会儿。”
  “喔,”陈妈妈往我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顺着我的话:“看来还挺严重的。”
  “陈阿姨,”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迟早要问出口的:“陈圭回国后,为什么左腿有点跛?”
  听了这话,陈妈妈脸上那种闲散的表情顿了顿,很快又不动神色:“喔,那个啊,这孩子不听话,闹出了点事儿?”
  “什么事儿?我能问下嘛?”我紧追不舍,心里有种迫切地念头。
  陈妈妈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打量,眼神敛了下:“小桃,那我先问你,如果陈圭还想着你,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不会。”我很快说,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容易让她误会,补充道:“我配不上陈圭,您知道的。”
  “如果不考虑那些呢,小桃,过了这么多年,我不会再阻拦。你也不用考虑自己家里的情况,这样呢,这样你也愿意吗?”
  陈妈妈这么说,是让步和妥协。我承认,我比谁都心动,过了这么多年,在我无理取闹地撇下陈圭之后,郎心依旧,这难道不是我心底最难以启齿的奢望吗。
  但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
  “不,”我说:“陈阿姨,陈圭很优秀,您当年做得没有错,就算当时没有人阻拦,我现在回想,或许也根本走不长。”
  陈妈妈点点头,叹了口气:“小桃,那么这件事就跟你其实无关,你不用再问。”
  到了现在,我不可能白白放过眼前的机会,恳求道:“陈阿姨,我真的想知道,不管是什么原因。”
  “如果我说跟你有关,你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吗?”陈妈妈看着我的眼平静地问。
  “不会,”我我还是坚持:“但是如果跟我有关,那我一定要知道,即使您不告诉我,我也会去问,问罗文艺也好李春久也好,我一定要知道。”
  说,了这话有那么一会儿,我感觉陈阿姨看我的眸子带出的是泛着冷光的,很严厉的那种目光。
  “好,我告诉你”陈阿姨点了一下头,下定决心似地:“你记得你爸爸是什么时候出车祸的吗?”
  “2014年x月5日。”我说,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陈阿姨说了这些话,我想我有些猜到了。
  “没错,”陈妈妈缓缓地说:“那时候陈圭跟同学请了一周的假在布鲁塞尔游玩。”
  “7日的时候,陈圭的同学打电话给我,说陈圭在赶去机场的路上遇到□□,受伤送进了当地医院。”说完这话,陈妈妈平静的看着我:“你知道的吧,2014年,xxx□□。”
  2014年,xxx□□。
  我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潮水,随着无穷的助力涨到高处,似要将我淹没。我预感到了陈妈妈接下去要说的话。
  “我当时一直想不通,他明明跟同学约好了在那里玩一周,为什么要去机场……。”
  ……。
  潮水涨到最高处,宽阔的水花尽情陷落奔腾,我站在中央一动不能,被拍打成一只落水狗。
  我曾经真的失意,迷茫,不知所措,埋怨现实的残忍不公;最失意的时候,整晚整晚无法入眠,走在人潮汹涌的路上像一只孤魂。日子过去越久,苦难的痕迹落地生根,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心如磐石,练就一副刀枪不入的铜皮铁骨。
  然而我现在只想哭个痛快,
  ……。
  我迷迷糊糊走回酒店,进电梯按了楼层的时候,会场里一群人在闹洞房,陈圭作为范毅的伴郎正被众人灌酒。
  我默默站在门口看他。
  有人先注意到我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来回在我和陈圭间扫视了一会儿,试探性拍了拍陈圭肩膀,凑过去指着我跟陈圭说了什么。
  陈圭抬头向我看来。然后他放下酒杯,大步朝我跨来。
  我的目光微微垂下去看他弯曲的膝盖,很轻微的,的确,重心有些偏右。
  “你怎么了?”他弯下腰,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觉得自己不能抬头看他的脸,因为此时他也一定看着我,眼睛里含着微微的关切。如果和他对视,我会哭。
  我转身走了。陈圭在后面叫了我几声,我越走越快。
  陈圭忽然撒腿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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