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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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的意思是……”那女人低声问道,花想容摇了摇头,竟没半分迟疑:“送她们去吧。”
  玉珺听到前面只猜到前院确然来了人寻宁舒郡主,待听到“荷塘”二字却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沉塘……玉珺知道花想容阴鸷狠毒,没想到伤人性命的话也能说得这般轻飘。这荷塘里都是累积了十几年的泥,若是丢了人进去,片刻就没了呼吸没了性命,浮都浮不上来,果真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花妈妈……”她还想说话,花想容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骂道:“你最好给老娘一句话也别说!今晚上这场火是怎么回事,你真当老娘不知道么!”
  她抬脚要踹玉珺,宁舒郡主抬了声音骂道:“你们这么草菅人命,总有一天会遭天谴的!”
  “天谴?”花想容眼风冷冷地扫过来,“老娘做这行,就没怕过天谴。丫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但是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跟着她烧了我的院子!”
  花想容抬了抬手,道:“打晕了直接丢进去!”
  “不要!”眼见着打手们抬起棍棒,玉珺情急高喊了一声,也不知道从哪儿生出来的气力,一下子挣脱束缚,将宁舒郡主推开。
  身上受了重重一记棍子,玉珺只觉得整个人都头晕目眩,眼前是花想容厌恶到极点的神色,还有宁舒郡主、夏昭雪惊慌地张着嘴……
  她只听自己扑通一声落入荷塘,双耳瞬间灌入冰凉的水。双脚被泥塘困住,越来越紧,越来越难以呼吸,她努力往上爬,却只看到荷塘的岸上,越来越多的灯笼、火把,渐渐汇聚成一条线,尔后,变成灰色……
  地府的路是一片黑色的,两岸开满了红色的彼岸花,像是沾满了人血,猩红欲滴。身后一直有人追着玉珺,她不停地奔跑着,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她带着夏昭雪逃出花想容后分道扬镳,上门寻父亲,却被拒之门外,后头的追兵一步步逼近,她唯有不停的奔跑,才能获得逃离的机会。
  直到转入一个胡同口,她硬生生撞到一个少年郎的身上,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终于感到绝望,放声大哭,那人却傻愣愣地站在一旁,陪着她哭完,然后递了一张帕子给她,温润的嗓音如清泉般流淌,让人一下子沉静下来:“你哭什么?”
  她抬起眼来,眼睛里是那人俊秀的脸,冰冷冷不带一丝温度,可是眼里却全是关切。
  一旁,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笑得绢狂:“大哥,你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走在路上都有美人投怀送抱,哈哈哈哈……”
  玉珺转身看他,李善均年轻的脸渐渐变了形,笑脸变成了狠厉的嫌弃,他抬起手,一巴掌摔在她的脸上,怒骂:“你这个婊-子!我当初瞎了眼,才能看上你!”
  玉珺“啊”了一声,打了个激灵,眼睛一下子睁开。
  屋子里氤氲着淡淡的苏合香,素色的床幔,却是极好的料子,极好的做工,抬眼望去,屋子里的摆设这样让人熟悉,熟悉到让人恍惚。
  定国公府……玉珺默默念着。这样素色的床幔,正是定国公府客房专用。
  一旁的丫鬟见她醒来,喜上眉梢:“大公子快看,玉姑娘醒过来了!”
  “大公子?”玉珺略略惊讶,转头望去,眼前的人才渐渐清晰起来:就见窗边站着一个人,身着黑色宽锦袍,腰围白璧玲珑带,头上的玉冠同白璧玲珑带相映成趣,只看身姿,怎一个玉树兰芝!
  玉珺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久久不敢错眼。
  许久之后,那人缓缓回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虽是透着股疏离,却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许久后,他微微蹙了眉头,颇有些疑惑,“李某身上是否哪里不妥,要不然,姑娘为何这般看某?”
  玉珺的眼泪,一瞬间便落了下来。
  第7章 过往
  梦里的地狱之路,正是玉珺上一世逃出花想容后的场景再现。
  那时候,她鬼使神差地逃到了定国公府的后门,遇上了外出寻宁舒郡主归来的定国公府大公子李善周和三公子李善均。
  当时,她以为自己逃无可逃,注定要被花想容的打手们抓回妓院,哪知道峰回路转,遇上了他们二人,当时,她整个脑子都是乱的,抓住了李善周的手,以为自己抓住了一片浮板,尽管李善周被她抓地蹙了眉头,她却呜呜咽咽道:“救救我,我是……我是林牧之将军的女儿……”
  迫不得已,她终于搬出了父亲的名字,也终于打动了二人施以援手。
  那是上辈子她第一次见李善周,尽管他们后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他那张脸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时光轮转,重活一世,没想到她从花想容逃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又是他!
  这让玉珺如何不感慨。
  重生以后,她一心想着逃出花想容,结果差点又死了一次,这下子终于逃出来,上一世的委屈、生而又死的恐惧、加上胜利逃脱后的喜悦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块,玉珺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放声大哭。
  李善周怔怔地望着玉珺,微微蹙了眉头:昨夜救回宁舒郡主时,宁舒也是这般哭,可是哭完了却是拉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说着眼前的女子多么地有勇有谋,说起这女子替她挨那一棍子,更是一脸的钦佩,简直要把她说成是当世梁红玉。
  想来,不管多坚强的女子,到那地方走一遭,都是如此反应?更何况,她昨日差点死在荷塘。
  这么一想,她的哭声倒是比不过宁舒。
  方才伺候的丫鬟早已经奔出去通知宁舒郡主了,整个屋子就剩他和她,他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玉珺,尔后,微微偏过头去。
  玉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猛哭后才警醒自己竟然还躺着,李善周这样站在床边看她流泪。她赶忙支起身来,一抬头,就见李善周眼里晦涩不明,带着丝无奈,也带了丝怜悯。。
  她赶忙抬手拭泪,一低头,眼前多了张素白的锦帕,头上传来依旧温润和悦的声音:“姑娘别怕,这里是定国公府,再没有歹人能害你了!”
  她抬头,就见李善周微微移开了眼。帕子依旧在跟前,拿着帕子的手洁白如玉,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地十分齐整,干净地不像话。她不动,那双手又往跟前递了递,她才晃过神来,接了帕子,脸上却有些尴尬。
  前一世她同这位名义上的兄长极少见面,但是私底下关于他的议论却听了不少。
  李善周,定国公李博文的长子,论辈分,当今圣上也该叫他一句表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原本应该是天之骄子,人人艳羡。只可惜,他却是定国公府最尴尬的存在。
  当年,李博文战功赫赫,进宫封爵时,当今圣上的一母同胞的姐姐宣慈长公主在一旁看见了他,一见钟情。当年两人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人人称道,尽管二人相差了十来岁,可是两人却是恩爱有加。
  只可惜,二人成婚五六年一直未能得子,宣慈长公主仁厚,抬举自己陪嫁的丫头周氏给李博文当妾侍,没过多久,周氏竟然一举得男,产下一子,也就是李善周。
  那年,李博文四十得子,自然将孩子捧在手心。李善周出生的第一年,真是受尽了李博文的宠爱。宣慈长公主自觉自己不能生,也是将他当作亲生子,疼爱有加。
  也不知是李善周命好,还是不好,他出生后一年,本以为自己不能生的宣慈长公主竟也怀孕,隔年产下一子后没多久又得一胎,随着李善远、李善均的出生,李善周的位置就发生了变化。
  头些年,宣慈长公主觉得李善周是自己的福星,一直把他当作亲生儿子疼爱,可是等自己的孩子出生,长大,她的重点难免发生变化。
  定国公府里全是人精,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可怜李善周,亲娘周氏自觉是姨娘,不敢多加接近李善周,唯恐影响了他的前程,公主又不能全心全意待他。
  那年定国公远征,回来时就听说,自己的长子生了一场重病,耳朵怕是废了。不惑之年的他远远地唤李善周,他却听不见。当下,李博文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至此,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就落下了愧疚。
  或许也是身带残疾的缘故,府里的下人们都说这位大公子平日里不善言谈,不好亲近。他的生活更是如苦行僧一般单调唯一,低调到像是定国公府的透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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