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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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指向性其实已经很明确了,进入罗氏房中不会让人起疑的,多半就是傅二叔。
  傅二叔如今四十多岁,被傅渊这话一激,脸色惨白没有人色,只得看着罗氏道:“你这妇人,怎的做出如此没有人伦的事来?现下人赃并获,你还说什么?”
  罗氏紧紧咬着牙关,摇头道:“这绝对不是我做的,我完全不知道有这个布娃娃——”她一边摇头,额上的汗水一边盈盈落下。
  云舒冷笑道:“难道是我冤了你不成?人赃并获还能狡辩到如此地步,难道以为我谢家的女儿是好欺辱的主儿?”
  这话已然是以谢青岚娘家人的身份说的了,罗氏冷汗更是甚了。谢青岚不可怕,但是她是端敏大长公主的义女,齐王太妃对她也是诸多优容,更不说自家那恶鬼般的侄儿对她更是死心塌地……
  简而言之,就是惹到了不该惹的大神。
  其实罗氏手段不错,但思想实在有些单纯了。她只想到若是谢青岚有事,傅渊会怎么样,完全没想到若是这事败露,傅渊会怎样。现在可算是都赶到家门来了,又怎能说完就完呢?
  罗氏咬着牙,厉声道:“我原本就是没有做过,难道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我?还是阿渊你觉得要屈打成招?”
  “我只信眼前见到的东西。”傅渊微微含笑,将谢青岚抱得更紧,道,“二婶这般不省事,实在该好好教训了。”
  罗氏百口莫辩,看着丈夫孩子都转头看向自己,一时急得跟什么似的,摇头道:“这真不是我……”
  “难道是二叔不成?”傅渊步步紧逼,“二叔见不得我娶妻,所以要想害我的妻子。”
  傅二叔脸色顿时僵滞,起身骂道:“你这恶毒妇人,如何肯做出这事来!若是侄儿媳妇有事,你叫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你、你叫我怎有脸去见大哥大嫂?!”
  “娘,您真的……”傅静也是咬着下唇,她一向不喜欢谢青岚不假,但在大燕,厌胜之术被发觉,是要死的!不仅如此,整个家族都会被拖累。更不说太后一向喜欢傅渊,这不是要逼着太后放弃二房吗?
  “娘,您怎这样糊涂?大嫂早有千般不是,咱们也是一家人,您如何能够下这样的狠手?”傅涵看着偎在傅渊怀中一脸病容的谢青岚,知道依着傅渊的性子是不会准她来的,但她多半是满心焦虑,也想来听听罗氏的辩驳。
  丈夫和儿女纷纷指责,罗氏神色愈发的净空起来,捂着耳朵摇头道:“那不是我做的,那真不是我的。”眼珠一轮,这才指着傅渊道,“阿渊,是你,你怀疑是我做的,但是你没有证据,不敢拿你婶娘,你只能用这个法子来逼我就范!”
  傅渊冷笑不止,俊美的容颜上满是冷冽,罗氏道:“难道不是你做的么?这人进屋的时候,身边连个人都没有,若是她诚心陷害,谁又能知道?而她是你带来的,若是陷害我,又有什么不能?”
  “婶娘也不怕闪了舌头,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说人陷害于你,你可有什么凭证?”傅渊道,“这布人上的难道不是写的?连内子的生辰八字都写了上去,难道不是你,又能是何人?”
  “不是我!”罗氏被傅渊接连发难,额上早就冷汗涔涔,傅渊的手段她一向是知道的,别说现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就算是真的证据确凿,他也只能咬牙不认,否则,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都是未知数。
  而到了那时候,谁都救不了自己……
  “任你诡辩都是没有法子的。”云舒倒是出言,“傅夫人,没有证据,难道姑爷会带着一群人来堵门么?”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盒子一打开,便有一阵清香溢出,正是谢青岚的发油。
  罗氏脸色登时大变,云舒道:“你是姑爷的婶母,姑爷不好动手,但我却没有那样的顾忌。”说罢,一挥手,已然有安阳侯府的人上前来,将罗氏死死压住,傅涵见状,正要上前救母亲,被云舒横了一眼:“傅二爷,劝你还是明哲保身的好,这事一旦闹出了这府里,传到端敏大长公主耳中,那可是几辈子的老脸都顾不得了。”
  “涵儿,涵儿别过来。”罗氏还是以儿子为重,她与端敏不是没有打过照面的,知道这位大长公主的手段比起太后那是有过之无不及,要是端敏朕的因为这时迁怒到了傅涵身上,那罗氏一辈子的希望都没有了。
  “傅夫人,这发油里有什么你比我清楚。”云舒道,小指指甲勾出一点发油来,喂到了罗氏嘴边,“要不要尝尝?尝尝你害我家姑娘的时候,她有什么感觉?”
  傅二叔脸色更是难堪了,看着罗氏,气得手都在发抖:“你、你真干了这样的事?下毒不说,还以厌胜之术诅咒侄儿媳妇?”
  “那布人不是我!”罗氏声音愈发尖利了,“休要栽赃给我!”
  “那你去梅道姑那里求了什么?”傅渊道,知道罗氏的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总不能去烧香拜佛吧?”
  “那布人不是我的!”罗氏魔怔一般重复着这话,被傅渊一激,又叫起来,“你不要栽赃我!生辰八字明明是在布人腹中,怎会贴在上面?”
  这话是被罗氏叫嚷出来的,但是一切也都清晰明了了起来。人在极度亢奋还被人威逼的时候,的确很容易叫喊出这话来。
  罗氏这话一喊出来,屋中顿时静谧,连云舒伸到罗氏嘴边的手都收了回来,看着她声音愈发的冷了:“看来果真是有这事啊……”
  罗氏也不是蠢人,顿时反应过来:“你诈我!”
  “诈你又如何?”傅渊冷笑,撤了扶住谢青岚的手,后者半点看不出方才的憔悴支离,淡定的摸出了锦帕擦去脸上的东西,露出原本白皙红润的脸来。
  罗氏被几个粗使嬷嬷压在地上,知道大势已去,还是看着两人,牙都咬得发酸了。傅二叔看着罗氏的脸,听她方才叫喊出的那话还不能说明什么?傅涵和傅静也是傻了眼,看着母亲,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答应过阿雅不要你性命,如果二叔觉得这事就这样轻轻揭过的话,青岚也不介意让母亲知道这事。”谢青岚语调很是平静,“总归闹成这样,也不怕没脸了,总比没命强。”
  罗氏忽然猛地拔起了身子:“你把阿雅怎么了?她答应了你什么事?你说啊——”
  “傅渊已经说了,她很好,没有任何事,在丞相府好吃好睡的。”谢青岚很平静的说,“二叔不打算处理吗?”
  傅二叔满脸的为难,罗氏这事怎么都不能圆过去了,谢青岚虽说让自己处置,但傅渊还在这里呢,处理轻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但罗氏跟自己夫妻这样多年了,又不能真的狠下心肠来……
  傅二叔也是硬着头皮,将这烫手山芋扔出去了:“侄儿媳妇,此事原是你二婶对你不起。叫我处置未免有失公允……”
  “二叔,青岚信得过二叔。”谢青岚知道这会要是软了,傅家这些人来日一旦有了异心,还会再来一次这样的事,“况且二婶还是长辈,总不该我置喙的。”
  这是逼着他大义灭亲啊……傅二叔看向了儿子和女儿,只觉得脑袋有些大,又看向傅渊。后者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又拾起那暖如春风的笑容,让人北极止不住的发寒。
  ☆、第167章
  傅二叔硬着头皮很久,才低声道:“罗氏罪恶滔天,但好歹还是为傅家生了两女一子。”又挥手命人进屋去,一通搜查之后,在神龛之中发现了浑身钉满钢钉的布人,拆开了布人,上面的确是写着谢青岚的生辰八字,看得傅二叔都是浑身一激灵,劈头转向罗氏,“你……”
  傅静一向高傲,更是看不起谢青岚,现在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合不拢嘴。她是看不惯谢青岚,但也从来没想过要她死什么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谢青岚道,“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么恨我?”说着,又搓了搓自己的手,“我也不想知道什么原因,一切听候二叔吩咐吧。”
  傅二叔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浑噩,看着发妻,知道这货若是不被惩罚实在难以服众,但傅渊在这里,罗氏真的还有命在吗?他的眼神实在太过露骨,谢青岚只拉着傅渊的手,抬眼看着他,希望他表态。
  要说这世上谁想恁死罗氏,丞相大人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当然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那表面功夫做得那叫个妥帖:“青岚不要她性命,我也不会要。”又将谢青岚揽在怀中,只是冷眼看着面色青灰的罗氏。
  罗氏颓然的跪坐在地上,知道现在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局面了,就算是这里是二房,就算自己还站着婶娘的名头,但傅渊和谢青岚就算是想要作践自己,也没有人能够帮她。
  从云端跌在谷底,就是那样的快。要说方才,傅渊还给自己留了一些颜面,但现在,已经被尽数剥离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傅二叔得了傅渊的话,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了罗氏:“你犯下大错,阿渊肯饶你,我也不能再对着你了。”又握紧了烟杆,狠下心道,“稍后我会写休书,你就带着你的嫁妆,回娘家去吧。”
  罗氏静静的听着,也不说话,只是那样看着地板,像是一个木偶一样没有半点生气。
  傅静被父亲的话一惊,忙道:“爹,你不能休了母亲啊……”一旦母亲被休,身为下堂妻所出,她和哥哥妹妹的地位都会变得非常被动。就算父亲并没有多余的妾侍,但是来日,傅涵娶妻怎么办?她和阿雅嫁人怎么办?
  母亲德行有亏被休弃回家,谁还敢要她们?!
  “你在说什么傻话!”傅二叔劈头骂道,不住的向傅静使眼色,“她做出这样的事来,若不惩处,我傅家的家规都是一纸空文不成?你大哥大嫂仁厚,咱们就该不做出任何弥补措施吗?”
  谢青岚现在悍妇的名声远播,傅渊就更不用说了,这俩没一人能当得起“仁厚”二字来,傅静咬着下唇,知道这是如今唯一的法子了。
  傅涵面带不忍,他一向闲适惯了,这回在家中待了这样久,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也是自觉对不起傅渊和谢青岚,但面前要受罚的是他母亲,况且一朝被休,来日只怕见不到了,富含心中又酸又痛,想了想,还是道:“大嫂……”
  谢青岚被点名,也是深叹一声,心道是这小叔子挺牛逼的,知道先从自己这里下手,反正比拿下傅渊容易多了。又想到自己答应过傅雅的话,还是低声道:“二叔,二婶虽是罪大恶极,却也不必休妻的。”
  傅二叔眼中顿时闪过一道亮光,休妻这事,闹大了又得给人看笑话。从太后问鼎后宫,成为皇后的时候开始,傅家一直被人看笑话,后来傅渊当了丞相,被人看笑话,再后来,傅渊娶妻,还在被人当作笑话对待。
  被人嘲笑了半辈子,傅二叔也不想再来一次这样的事了,现在一听谢青岚话中还有转圜的余地,也是多了几分希冀:“侄儿媳妇……”
  “阿静和阿雅以后还要嫁人的,若是二婶德行有亏,来日只怕要影响两个小的婚事。”谢青岚说得大公无私,“况且小叔也是要娶妻的,这事闹出来,对谁都不好。”说罢,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我有一计,二叔可愿意听?”
  傅二叔当然是愿意的,谢青岚这才说:“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二婶了,我既然答应了阿雅,就不会违背约定。但我也不愿意来走动的时候,见到差点害死我的人,还要恭恭敬敬的叫她二婶。”她语气愈发淡然起来,“傅家也有不少庄子,若是二叔方便,就将二婶送回老家庄子上吧。”
  傅二叔脸上略略为难,原因倒不是其他什么,而是如今傅家虽是在京城生了根,但其实是从西北迁徙而来的,连傅家的宗祠都还在西北。西北路途遥远,实在不是说着玩的。
  见傅二叔面上出现为难,谢青岚很大方的说:“若是二叔为难也就罢了,当青岚方才没说就是。”
  当她没说,就是要休了罗氏了。傅静和傅涵相视一眼,纷纷看向了父亲。傅二叔也是脑袋都大了,又低头看向罗氏。后者一脸的死寂,抬头看着谢青岚:“我知道你不会饶我,但阿雅和阿静是无辜的。”
  “青岚知道她们是无辜的。”谢青岚很平静,“她们依旧是我的小姑子。”
  “那就好。”罗氏苍白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一个笑容来,转身便向着雪白的墙壁而去。傅二叔眼明手快,又没能拉住罗氏,只好自己横在了罗氏的去路前,被罗氏撞倒,“哎哟”一声叫出来。
  傅二叔被罗氏的铁头功撞得不轻,抚着老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让我死啊,我死了,孩子们才不会被迁怒。我死了,这家里才能太平。”罗氏血红着眼睛。不得不说,罗氏比傅二叔还了解他侄儿。
  “行了吧,二婶重病需要好好将息,二叔怜惜二婶身子,送她回西北静养,等好了再回京城来。”谢青岚说完,又一笑,“反正咱们最后都是要回西北的。”
  这话倒是,反正死了都得回祖坟里葬着。
  罗氏面色戚戚,傅二叔老腰被闪了一下,现在正疼呢,至于两个小的,就更不说了。谢青岚行了个礼,挽了傅渊的手臂向外走去。罗氏又想起什么,急吼吼的扑了上去,连身都没起,几乎是膝行的:“阿雅呢?你快讲阿雅还回来!”
  “青岚和阿雅一见如故,少不得是要与她多说些话了。”又含笑看着罗氏,“二婶,我可不敢让阿雅有你这样的娘亲。”
  听出她话外之意,傅静都傻了眼:“你什么意思?”
  “爹娘没有女儿,也是一大遗憾。”傅渊含笑,只一眼便让傅静像是病弱的小鸡一样蔫了。罗氏咬着下唇:“你要夺我女儿?!”
  “阿雅是个拎得清的,我也是格外的喜欢,更不能让二婶毁了阿雅的前程。”谢青岚笑得颇有些残酷,“况且,那叫夺吗?阿雅一直都是大房的女儿。”
  这话这样的明白,罗氏顿时跟脱了力气一样,喘气的声音愈发大了,连傅静的脸色都愈发惨白气来,像是不相信这件事。
  只是谢青岚和傅渊两人都没那个闲心关注这件事,双双去了。
  等到两人回到了丞相府,傅雅坐在屋中已然是坐立难安了,听说两人回来,马不停蹄的过来,一张小脸都憋红了。
  “阿雅,日后就住在这里吧,别回去了。”谢青岚今日又装病又闹腾的,难免累了,嘱咐了傅雅一句话,就要回去休息了。傅雅立在她身后:“嫂嫂真的对我爹娘说了么?”
  “说了啊。”谢青岚很平静,“我说,你以后就是大房的女儿了,再不是他们的孩子。”
  傅雅还是落下了两行清泪来,谢青岚微微一叹:“你娘过些日子就会被送回老家,你也该放心了。”
  “嫂子,我还是难过罢了。”
  谢青岚“嗯”了一声,让傅渊先行进去后,这才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自己选择了这件事,那么就不要后悔好吗?”纤细的手指指着傅雅的心口,“是你想要脱离二房的,那么还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有时候能够分家也是件幸福的事。”也不待傅雅说话,道,“今日也累了,你先在客房住着吧,明日我让人给你收拾个院子出来。”
  傅雅沉沉的点头,还是止不住泪光。
  等檀心如心将菜布好退了出去的时候,谢青岚才叹道:“阿雅这孩子,未免冷静过头了。”
  傅渊夹了酒酿丸子喂给谢青岚,这才道:“傅家的人,素来都是冷心冷肺的。阿雅今日来,未必不是怕被波及,索性快刀斩乱麻,让你我说出要让她记在大房名下。二房只当我们夺他女儿,却不知道,这是阿雅主动提出来的。”
  “你们傅家的人,还真是深不可测。”谢青岚咽了口中的酒酿丸子,又盛了一碗枸杞银耳汤,喝了一口,才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家夫君有些怪异,抬眼看了他一眼。
  傅渊含着笑容,就那样看着谢青岚,见她抬头,这才笑盈盈的问:“你们傅家?”
  谢青岚头皮一麻,也不喝了,搁了碗,上前亲在他唇上,卖乖道:“咱们傅家。”
  傅渊这才满意,重新拿了碗筷。谢青岚在心中默默的吐槽了一句之后,这才重新开始吃了。
  自家夫君g点太低,随时都可能被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嘤,其实傅雅妹子是个真正看得很清的,知道会被家中拖累,所以选择快刀斩乱麻。
  当然蠢欢个人觉得这种其实也不是很可取,因为感觉挺冷血的……
  ☆、第168章
  那日子没过上许久,罗氏也就被送回了西北老家,至于傅雅,也安安生生的在丞相府住了下来。
  倒是如今,春闱已过,新出炉的举子们也是个个意气风发的,案首就是李清明这天然呆,而第二名则是通州来的方书生。不知道世家会不会说里面有黑幕?
  不过,就算是说了也无妨,这回可是皇帝亲自点的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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