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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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溯面色阴睛不定地盯着她,梁氏秉性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不至于做出诬蔑陷害之事,更何况还赌上梁氏全族,而且她说的,与慕千雪之前所言,大概也都对得上,难道……真是这样?
  “你既早知此事,为何迟迟不说?”
  梁氏垂泪道:“臣妾知道陛下对贵妃情深意重,若是说出此事,难免会坏了您与贵妃的感情,所以……这些日子,无论多么难受,臣妾都一直憋在心里,哪怕父亲夜夜在梦中对臣妾哭诉喊冤,也……”说到这里,梁氏已是泣不成声,单薄的身子颤抖如秋风中的一片黄叶。
  她拉着东方溯的袍角跪下,痛哭道:“慕临风不知悔改之意,一错再错,实在罪无可恕,请陛下还父亲与无数冤死将士一个公道!”
  东方溯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千雪,咬牙道:“秀英说的,可都是真的?”
  在他的注视下,慕千雪缓缓跪下,说出他最不愿听到的话,“臣妾愧对陛下。”
  “为什么刚才不告诉朕?”东方溯厉声喝问,带着帝王的雷霆之怒,他两次险死还生,竟然都是拜慕临风所赐,而千雪……他此生最信任的人,竟然一直在对他撒谎!
  震怒,但更多的是失望!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哗哗响着,不时有雨水打在营帐上,像有鞭子在抽打一样,混着云层中沉沉作响的闷雷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慕千雪抬头,迎着他愤怒受伤的目光,“臣妾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始终是臣妾兄长,也是慕氏一族仅剩的一点血脉,臣妾害怕……”
  “怕朕杀了他是吗?”东方溯厉声打断她的话,目光凌厉地似要噬人一般,“所以为了他,你可以不在意朕,不在意大周千千万万的将士,任由慕临风的屠刀落下!”
  “臣妾知罪!”慕千雪深深伏下身去,泪落如珠;她并非想不到话为自己辩解,而是……在这件事上,她确实存了私心,有负东方溯信任。
  东方溯死命咬牙,压下心底喷薄的怒意,森然道:“传令下去,将慕临风收监,待回京之后,再行处置!”
  杜将军对他的处置并不满意,大声道:“慕临风罪大恶极,末将以为,应该将他就地正法,以平众怒!”说着,他又看了慕千雪一眼,厌恶地道:“贵妃虽未同谋,但屡屡包庇,同样罪犯欺君,理应一同正法!”
  东方溯目光倏地一寒,阴森森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朕做事了?”
  杜将军被他盯得心生惧意,但很快又鼓起勇气道:“末将不敢,末将只是不想陛下继续受妖姬蒙蔽,寒了万千将军的心,也坏了大周百年基业!”
  夏月听得生气,忍不住道:“娘娘纵然有错,也只是错在顾念亲情,并无其它,将军一张口就喊打喊杀,未免太过了。”
  杜将军冷哼一声,不屑地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目无尊卑,满口歪理。”说着,他又朝东方溯道:“请陛下将慕氏兄妹正法,以慰梁将军与无数死去将士在天之灵!”
  东方溯被他说得心烦意乱,喝斥道:“够了,全部退下!”
  众人并没有依言退去,而且齐声道:“请陛下将慕氏兄妹处死,以正国法!”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混着风雨之声,震耳欲聋。
  面对他们近乎逼迫的请愿,东方溯面色越发铁青可怕,寒声道:“朕让你们退下,耳朵都聋了吗?”
  “陛下!”易安痛声道:“不杀慕氏兄妹,大军难安,大周难安!”
  “好!好!好!”东方溯气极反笑,下一刻,他突然拔出搁在架上的三尺长剑,“呛”的一声扔在易安面前,眼中透着杀人一般的凌厉狠辣,“既然你们一个个都认为贵妃罪不可赦,就拿着朕的配剑去杀了她,但朕提醒你们,贵妃有过,但更有功,东凌就是贵妃献计攻下来的,谁敢屠戮功臣,朕——必诛九族!”最后四个字,响若惊雷,盖过帐外如注的暴雨!
  众将军面面相觑,包括易、杜二人在内,谁也不敢捡起地上闪烁着迫人寒光的利剑,他们当中不乏无畏死亡之人,但这一剑赔上的不仅仅是自己性命,还有父母兄弟,妻女幼子,甚至亲朋好友,无论自己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九族之内,鸡犬不留。这样的代价实在太过惨重,谁也不敢轻易碰触。
  人……终归都是自私的。
  梁氏死死盯着三尺青锋,几次想要捡起,又生生忍住,心中万般纠结,她做梦都要手刃杀父仇人,但……家中还有体弱多病的母亲,还有年幼的弟弟,她不能亲手推他们去死!
  东方溯一一扫过众人,面无表情地道:“怎么不动手了,不是口口声声要诛杀妖姬,以正国法吗?”
  第一卷 第五百五十二章 连累
  第五百五十二章 连累
  面对他的讽刺,梁氏痛声道:“陛下以九族之命相威胁,谁又敢动手?可是……”她泪流满面地道:“臣妾父亲,还有成千上万将士的血帐,又该怎么算?”
  望着泪流满面的梁氏,东方溯沉沉叹了口气,“你放心,回京之后,朕一定会给你与死难家属一个交待!”
  张进蹲在梁氏身边,小声劝道:“奴才知道贵人您难过,其实陛下心里也不好过;现在这样僵持着,对谁也没好处,既然陛下开了金口,您就耐心等等,奴才相信,陛下一定不会让梁将军白死。”
  在他的劝慰下,梁氏终于点头答应,与众将领一起退了出去,在他们走后,东方溯缓步来到慕千雪身前,冷冷道:“你满意了?”
  慕千雪俯身拜下,垂泪道:“让陛下为难,臣妾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东方溯喃喃重复着,化做一抹讽刺的笑容,痛声道:“你明知道梁忠是慕临风所杀,也知道他一心要害朕,竟然处处替他隐瞒,令他有机会再次犯下无数杀孽,而你……却还要朕饶他性命,那些士兵也是人,也有父母至亲在家中等着他们归去,现在他们全部都死了,变成堆积成山的尸体,你竟要朕饶过杀人元凶,公平吗?慕千雪,你告诉朕,公平吗?”说到最后,他已是近乎咆哮。
  帐外狂风骤雨,闷雷阵阵,听得人心里发沉,慕千雪泪如雨下,“臣妾自知对不起陛下,愿听凭陛下发落。”
  “朕若肯发落你,又何至于如此为难。” 东方溯怆然笑着,悲声道:“你一向聪明绝顶,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糊涂?如果今天秀英不说,你是否想瞒朕一辈子?”
  夏月爬上前,泣声道:“三殿下千错万错,终是娘娘兄长,又身患重疾只有一年可活,娘娘难免心生恻隐,求陛下原谅娘娘一次。”
  东方溯望着垂泪不语的慕千雪,目光一点点冷下去,像银炭燃尽后的余灰,“朕总以为,与你经过那么多事,彼此不会再有任何隐瞒,现在看来……是朕想多了。”他深吸一口气,不带半分感情地道:“慕临风一定要死,至于你……回去好好思过吧,朕现在不想看到你。”
  慕千雪目光倏地一跳,带着凄寒同冬雨的悲凉无奈,她俯身,以额触地,“三哥错事做尽,臣妾不敢为他求情,只请陛下恩准臣妾见他最后一面,也算是赐了他最后的恩典。”
  东方溯垂目望着她,目中掠过难以言说的复杂,许久,他背过身漠然道:“朕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张进,带她去。”
  “谢陛下。”慕千雪扶着夏月的手艰难起身,深深看了一眼他苍凉落寞的背影。
  帐外暴雨如注,尽管打着伞,一路走来慕千雪依旧被淋湿了半个身子,张进在与神机营几人说了几句后来,回到慕千雪身前,恭声道:“奴才都已经交待好了,娘娘您进去吧。”说着,他看了一眼四周,小声道:“娘娘您不必太过心急,稍微晚一些……想来也看不出。”
  “多谢公公。”慕千雪感激地说了一句,却没有立刻入内,转头道:“你去将辛月唤来,本宫有话与她话。”
  夏月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冒去去将辛月唤了过来,慕千雪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辛月眉心豁地一跳,悚然道:“娘娘……”
  慕千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照本宫的吩咐去做。”
  “是。”在辛月无奈答应后,慕千雪带着夏月走了进去,在收起雨伞之时,夏月隐约看到暴雨中有一道人影闪过,然而转头去看时,映入眼睑的只有铺天盖地的雨水,并没有什么人影。
  奇怪,难道是她看错了?
  夏月带着几分疑惑随慕千雪进到囚禁着慕临风的营帐中,看到她进来,焦灼不安的慕临风顿时眼睛一亮,忙不迭奔上来道歉,“对不起,千雪对不起,刚才……是我太过生气,才会口不择言,说出那些胡话,并非真的想要杀你,千雪,三哥是知错了,你再帮三哥一次,最后一次;相信父皇母后在九泉之下,也不希望看到我们兄妹相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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