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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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千雪不动声色地瞧了玄明道长一眼,欠身道:“烦请陛下摒退左右,好让昭容细禀。”
  在他们说话之时,玄明道长一直在屈指掐算,这会儿听得慕千雪言语,稽首一礼,道:“敢问贵妃娘娘,您与昭容此来,可是为了皇后娘娘?”
  慕千雪脸色微微一变,转瞬已是恢复如常,含了一缕得体的微笑道:“道长是方外神仙,不该为俗事扰了多年的清修。”
  玄明道长注目于她,幽幽道:“这么说来,贫道猜对了?”
  慕千雪淡淡一笑,一语双关地道:“道家崇尚自然,清静无为,无所不容,怎得道长如何执着对错,对如何,错又如何?道家避世,道长却屡屡沾染红尘俗事,不怕坏了自己的修为与因果吗?”
  玄明道长眸光一冷,璇玑公主……果然比张进孙兴之流利害多了,难怪太后会一再叮嘱自己小心此女。
  “无量天尊。”他喧了一声道号,垂目道:“天下太平之时,道家自是避世隐居;可若是妖孽兴起,祸乱天下,道家子弟便有责任入世斩妖除魔,济世救民。”
  慕千雪蹙一蹙精致的长眉,扬唇道:“恕本宫不能认同道长的话,陛下登基之后,推行仁政,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何来‘妖孽兴起’这四个字?”
  殿内气氛再次变得针锋相对,只是这一回,哑口无言的人变成了玄明道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偏又寻思话来反驳。
  东方溯见气氛有些尴尬,转过话题道:“道长怎么知道贵妃此来,是为皇后?”
  玄明道长暗自松了一口气,垂首道:“回陛下的话,娘娘进来之时,贫道在心中起了一卦,又根据卦象推算了一番,应该八九不离十。”
  东方溯将目光转向慕千雪,显然等她的回答,后者犹豫片刻,颔首道:“是,臣妾与昭容为皇后而来。”
  “她怎么了?”等了一会儿不见慕千雪说下去,东方溯挥一挥手,不以为然地道:“道长是朕倚重信任之人,贵妃有话只管说就是了。”
  见他执意不肯摒退玄明道长,慕千雪只得道:“臣妾近日一直在追查安息香一事,如今终于有了眉目,特来奏禀陛下。”
  “怎么了?”东方溯眉心涌动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接二连三的事情,令他对沈惜君的耐心到了极限。
  慕千雪睨了一眼随她一道过来的小元子,后者会意地呈上册子,东方溯并不接过,只道:“这是什么?”
  “是臣妾摘录出来的脉案,赵太医在替昭容安胎的日子里,一直有去宁寿宫,而昭容也证实,赵太医不止一次有机会单独接触到皇后所赐的安息香;可就在陛下罚他入慎刑司不久,就意外身亡,这一切的一切,陛下不觉得太巧了吗?”
  东方溯面色冷凝如铁,走到离慕千雪一步之遥的地方,“贵妃是说……麝香是赵太医下的,而指使他的人,就是太后?”
  “是。”在慕千雪这声答应后,跪在一旁的赵平清仰首切切道:“臣妾当日受赵太医巧舌蛊惑,一心以为是皇后娘娘容不下臣妾,故而施以毒手;可细细想来,皇后娘娘素来爱重陛下,伤害龙胎就等于伤害陛下,皇后娘娘怎么忍心。而且臣妾事后回想,安息香初初送来的那几日,气息清新淡雅,后面则变得浓郁厚重,当时以为是香料放多了,现在想来,根本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而这个人,就是赵太医。”
  第一卷 第三百五十八章 唯有废后
  第三百五十八章唯有废后
  东方溯面色连变,良久,他伸手去接小元子一直捧在手中的册子,在手指快要触到书册之时,两边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犹如钢针生生刺入进去一样,痛得那么利害,以至于他大脑一片空白,除了痛还是痛,手脚也僵硬的无法动弹。
  慕千雪留意到他面色不对,关切地道:“陛下您怎么了?”
  东方溯对她的话恍若不闻,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五官因为痛楚而扭曲狰狞,令慕千雪越发担心,紧张地道:“小元子,快去请梅太医过来。”
  “是。”小元子不敢怠慢,急急离去,在他快要走到门边的时候,殿内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不必了,朕没事。”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东方溯,这会儿功夫,他脸上表情已是恢复如常,不复之前的痛苦之色,只是还有些苍白。
  慕千雪放心不下,道:“臣妾看陛下面色不太好,还是让梅太医来替陛下看看吧。”
  东方溯盯了她片刻,忽地笑了起来,悠悠道:“怎么,贵妃很希望朕有事吗?”
  慕千雪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愣在那里,辩不清他是玩笑还是认真,良久方才缓过神来,摇头道:“臣妾日夜祈愿陛下龙体安康尚不及,岂会有这样的想法。”
  “是吗?”东方溯徐徐笑着,不知为何,一样的五官一样的笑颜,却令慕千雪生出一种换了个人的荒谬想法。
  东方溯走到临窗的长几前,取过小元子刚才顺手搁在那里的册子,随手翻了几页,凉声道:“太后是皇后姨母,自幼疼爱有加,贵妃倒是说说,为何要借赵太医之手,加害皇后?”
  “因为陛下。”慕千雪压下纷乱无绪的心思,道:“陛下册立皇后不过月余,就下旨废黜,必然引起百官不满,一旦君臣离心,就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东方溯浓眉轻扬,“贵妃是说,他们还未死心?”
  “当日在百官面前,他们迫于先帝遗诏以及当时的形势,方才不得不退位;但陛下与他们相处多年,当知这对母子的禀性,权欲薰心,贪得无厌,这样的人,岂会懂得死心二字,皇后就是他们用来对付陛下的一枚棋子,还请陛下千万不要中计。”
  赵平清附声道:“陛下,臣妾相信皇后娘娘是遭人陷害,还请您即刻开释娘娘,免受无……”话说到一半,她忽地打了个冷战,并非寒冷,而是东方溯漫过她的目光,冷得没有一丝感觉,后面半句话竟是再也说不下去。
  “陷害……太后……赵太医……”东方溯缓缓念着这几个字,突然间他将册子狠狠掷在赵平清身上,低吼道:“皇后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帮她说话,连自己亲生骨肉差点被害死都可以不管?”
  赵平清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那么大的火,一时被吓傻了,连话也忘了说。
  慕千雪眉头紧蹙,道:“陛下,昭容她……”
  “朕在问昭容话,你多什么嘴!”东方溯语气森冷,看慕千雪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仿佛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这一次,就连小元子也感觉到不对劲了,打从他在漪兰殿当差开始,从未见东方溯用这种语气与自家主子说过话。
  看到连慕千雪都受了斥责,赵平清心里慌的不得了,对于自己答应慕千雪过来的决定后悔不已,只是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臣妾十月怀孕,历经动乱,九死一生方才生下孩子,岂有不疼他之理,但推己及人,臣妾实在不愿见到皇后因为一件莫须有的事情而受责罚,更不愿帝后有隙,所以斗胆请陛下皇后娘娘无罪!”
  “你是说朕怪错了人?”这一刻,东方溯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承德殿听来,异常平静,仿佛无风时一动不动悬在枝头的树叶。
  这样的平静落在赵平清耳中,却是越发的慌乱,赶紧磕了一个头,颤声道:“臣妾不敢。”
  东方溯冷哼一声,拂袖来到慕千雪身边,落在她面上的目光森冷如出鞘的钢刀,令人寸寸生寒,“你又是何时变得与皇后如此要好,三番四次帮着她说话,现在还连昭容都拉了过来?”
  听着他冷言冷语,慕千雪心中蓦地一痛,自来了北周之后,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东方溯,换来的竟是这样重重质疑。
  她抬眸,坦然迎向他质疑的目光,“臣妾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为了朕?”东方溯徐徐笑着,眉目间的森冷却更甚刚才,片刻,他倏地敛了笑意,寒声道:“你若真为了朕,之前就不该阻拦朕废后,那样镜妖也没机会得她这个阴女的滋养。”
  “什么阴女?”东方溯怀疑承德殿有妖物作乱一事,她是知道的,但“阴女”一词从未听闻。
  玄明道长上前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陛下近日被镜妖缠身,原来在贫道施法之下,已经奄奄一息,很快就会灰飞烟灭,不能再兴风作浪;偏偏皇后闺名带水,又是九月生人,在道家之中称之为阴女;帝后是为结发夫妻,息息相通,故而皇后一直在冥冥中滋养着镜妖,令它功力大增;若放任下去,陛下危矣。”
  慕千雪忍着心底的冷笑,盯了一派仙风道骨的玄明道长道:“那依道长之见,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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