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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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正僵持着,外面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鹿呦院新提拔上来的兰心快步走了进来,匆忙向两人行过礼后,道,“世子妃,老夫人不好了!”
  楚辞一听老夫人不好,忙扶着腰从陆小郡王怀里挣扎起来,急声道,“说清楚,老夫人怎么了?到底怎么不好了?”
  “回世子妃的话,从签下分家文书的时候,老夫人精神就有些不济……等二老爷和二夫人彻底搬走后,老夫人更是神伤得很……偏她又要与小佛堂里礼佛,就是碧心姐姐也拦不住,这不,刚进小佛堂没多久就晕了过去。”兰心快速地说完。
  另一边,对楚辞甚是了解的芸娘已经收拾好了药箱,走到楚辞的身边,道,“姑娘,咱们现在过去吗?”
  楚辞点了点头,“祖母对我那般好,我自然是……”说着,她的嗓音就哽咽起来。
  床榻上,陆小郡王挣扎着也要下地。
  可平安却死死地按住了他,疾声道,“小主子,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到了老夫人那边,要是给老夫人看到,估计老夫人还得再晕一次!”
  陆小郡王听平安这般说着,只好缓了挣扎,强行压下心中的担心,看向楚辞道,“娘子,祖母那边就有劳你了,有什么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知会我!”
  “我知道了!”楚辞说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拔腿就朝外走去。
  芸娘和兰心连忙跟上。
  一行人用了只有平时一半的时间赶到鹿呦院。
  鹿呦院里,一片寂静,楚辞一走进去,就感觉到比平常低了很多的气压。
  步入寝房后,里面的气氛更是压抑。
  所有的婢女都围在床边,眼里泪光点点。
  看到楚辞进来,她们同时行礼,带着哭腔叫了声“世子妃!”
  楚辞摆了摆手,直接朝碧心走去,低声吩咐道,“屋子里太闷了,你带她们出去,再将所有的窗户打开!”
  “是,世子妃!”碧心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引着屋内的婢女朝外走去。
  将她们打发出去后,回来又和兰心开了所有的窗户。
  等她们做完这些,再回到床边,楚辞已经帮老夫人把完了脉。
  “世子妃,老夫人怎么样?会不会有事?”
  楚辞扫了碧心一眼,面容是超乎寻常的凝重。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老夫人的情况有些不好说,你们先去请郡王、郡王妃,三老爷,三夫人过来吧……”
  “……是,世子妃。”听了楚辞的话,碧心轻轻地咬了咬下唇,眼角的泪意更重,眸光里也多了几分惶恐。
  老夫人这人最是和善,她在的时候,鹿呦院里的婢女不管大小,日子都过得极好,比平常富贵人家里的小姐还要金贵。
  她不敢想象,老夫人走了之后,她们会有多难过,更不敢相像,在郡王爷的震怒之下,她们这些贴身伺候老夫人的人,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
  约莫一刻钟后,南郡王妃和三夫人前后脚赶到鹿呦院。
  “母亲,三婶!”楚辞看到两人进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南郡王妃担心她腹中的孩子,忙上前两步,扶住她道,“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孩子要紧,以后不许这么多礼。”
  楚辞抿了抿嘴,低低地“嗯”了一声。
  南郡王妃拍了拍她的手,又问,“你匆匆唤我跟你三婶过来,到底是怎么了,可是你祖母她身子有什么不妥?”
  “是啊,你唤得急,你三叔前脚刚才出门,这不,我先安排了人去追她,然后才赶了过来……这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啊?”
  楚辞听两人询问,转头朝床榻上不省人事的老夫人看去,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压抑着哭腔,开口道,“祖母她……她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你说什么?”南郡王妃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反问。要不是有莲子扶着,她险些都站立不住,死死地看着楚辞,声声道,“你说什么?你祖母她身子一向还好,怎么会……”
  “是啊,娘的身子一向都是极好的,怎么会突然撑不住呢?”三夫人红着眼眶,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楚辞无法,只得含着泪,向两人解释——
  “祖母原就身患消渴之症,受不得急怒,大喜……但是最近以来,因为二房的事,祖母动火的次数太多了,之前没有这么严重,应该是我和相公没有大婚,二叔也没有搬出去,所以祖母拼力撑着。现在两桩大事同时了结,祖母心头一空,难免遭不住……就倒了下去。”
  南郡王妃和三夫人听楚辞说完。
  两人同时沉沉地叹了口气,心里将二房骂了个半死。
  楚辞停了片刻又道,“若是让祖母就这么睡下去,估计能撑个几天……若是要强行用金针叫醒,可能只有一刻钟回光返照的时间。这两者之间,我是晚辈,做不得主,到时还请父亲和三叔拿主意。”
  南郡王妃握住楚辞的手,叹了口气,“也是难为你了,这种事情,是要君王和三老爷拿主意。”
  楚辞点了点头。
  之后没多久,三老爷从外面疾步走了进来。
  到里面后,他第一时间看向南郡王妃,拱手行了一礼,然后问,“不知大嫂叫弟弟回来,所为何事?”
  南郡王妃闻言,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了三夫人一眼。
  三夫人知道郡王妃的意思,叹了口气,引着三老爷去了一旁的隔间。
  之后,过了有一阵子。
  三老爷风风火火地从隔间走了出来,到楚辞面前后,堂堂八尺男儿,扑通一声就实实在在地跪倒在了她的面前。
  楚辞没料到他会突然跪她。
  一下子愣在当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面屈身扶他,一面疾声道,“三叔这是做什么?您一个长辈怎么能跪我一个晚辈!快起来!”
  “不,你不答应救老夫人,我就不起来!”三老爷却不肯起来,他就那么直直地跪在那里,仰头目光通红地看着楚辞道,“风儿媳妇,你都能将风儿从鬼门关拉回来,我相信你一定能救老夫人,算我求你了,就当我这个做三叔的求你了,你救救老夫人……你三叔我已经没有爹了,我不能再没有娘!”
  “爹娘在,人生尚有来处,爹娘一去,便只剩归处……风儿媳妇,求你可怜可怜你三叔,救救老夫人罢!”
  “三叔,我……真的不是我不救祖母,而是我救不了。金针刺穴,让老夫人能有说出遗言的机会,已经是尽我所能了!对不起,三叔,真的对不起!”楚辞流着泪说出这些话,,然后用力别过头去。
  三老爷还想再哀求。
  这时,南郡王妃看不下去了。她走上前来,轻轻地叫了句“三老爷!”
  然后看着他红透的眼眶,低声道,“你既然知道风儿媳妇的医术,那便也该懂风儿媳妇的为人……娘对她那般好,若是她真有办法救娘,她不会不救的。她说不救,绝不是因为她不想救,仅仅只是因为她救不了!”
  “大嫂,我……”三老爷被南郡王妃直白的话说的喉间一涩,下一刻,眼泪簌簌落下,砸在雪白色的长绒地毯上,浸湿一圈绒毛。
  三夫人看着三老爷这副模样,也心酸得很,她慢慢地在三老爷的身边跪了下去,陪他一起啜泣着。
  南郡王今天是有事去了金陵城外的大营。
  一直到办完时分,她才被南郡王妃派出去的小厮请回来。
  到鹿呦院,听完老夫人的情况后,他直直地看向楚辞,只问了一句,“如今老夫人这般睡着,可会觉得苦痛?”
  楚辞听他这么问,停滞了片刻,才道,“会!”
  消渴病发作时,常常伴随着头痛欲裂,这种感觉,是很痛苦的。
  南郡王听她这么说,眼神一变,当即当机立断道,“那就下针,给母亲一个痛快,也让她再最后看她的这些儿孙一眼。”
  “不,我不同意!”三老爷见南郡王竟然同意楚辞下针,立刻拔地而起,死死地瞪着南郡王道,“大哥,风儿媳妇说了,要是不下针,娘还能再多活几天的……”
  “可娘这么活下去,她只会感觉到无边无际的痛苦!”
  “那我也要娘活着!”
  “若是娘有知觉,她一定是想清醒着跟我们兄弟道别的!”
  “强词夺理,你不是娘,你怎么知道娘的想法!”
  “就凭从小到大,娘最疼的人是我,所以我就是知道!我就是有权利替娘选择!”
  “我看你是巴不得娘早早死了!”
  “畜生!你怎么说话呢……”
  两人话赶话,越赶越紧,最后竟是在老夫人的病床前打了起来。
  南郡王是文职,而三老爷是中阶武官。
  两人交起手来,高下立判。
  南郡王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打了三老爷一拳,然后接下来,全是被动挨打的局面。
  三老爷满肚子的气,越打越凶。
  南郡王妃跟三夫人根本拉不开,反而被三老爷甩了出去。
  楚辞怀着身孕,不敢上前,只好喊碧心出去叫人……
  接下来,又闹哄了许久,进来不少侍卫,才勉强将南郡王和三老爷拉开。
  这时,南郡王已经遍体鳞伤。
  南郡王妃一面心疼地帮他上药,一面泪流不止道,“我知道,郡王跟三老爷都是为了娘好……可你们兄弟就不能坐下来好好地商量吗?”
  “娘还在床上躺着,你们就这么大打出手,娘她怎么能够放心!”
  南郡王不语,眼底一片猩红,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我就是看不惯老三那副样子……好像全天底下就他孝顺,实际上,他的孝顺全是建立在娘的痛苦上。”
  南郡王妃:“……”虽然她觉得自家夫君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她没法出声附和啊!
  要是她点头附和了,那接下来就不是南郡王和三老爷的混战了。
  而是大房和三房。
  这样的话,老夫人就算死了,只怕也合不上眼睛。
  毕竟,她一辈子心心念念的就是家宅和睦!
  另一边,三老爷听到南郡王的怒吼,也再次上火,挣脱了三夫人,就要扑上来再揍南郡王……
  寝房里,正一片混乱时。
  陆小郡王别人扶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都给我住手!”
  待看清里面的争执后,他拼着后背箭伤重新崩开的风险,怒吼了一句。
  接着,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陆小郡王朝楚辞走来,一把握住她的手,侧头看着南郡王脸上的伤口,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楚辞叹了口气,然后将老夫人的情况以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遍。
  陆小郡王听完后,眼睛先是一红,跟着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老夫人的床前。他紧紧地握住老夫人不知何时已经枯瘦如柴的手,沉默很久后,低切却坚毅地说道,“祖母……您放心,有风儿在,郡王府绝对不会乱的,绝对不会!”
  “风儿会秉承您和祖父的心愿,接过郡王府这副担子,重复先祖时的辉煌……风儿决不让您失望!”
  他说这两句话时,整个寝房里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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