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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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衣老头瞧见我被他盛怒之下,扇懵了,也有些后悔了,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珠子来,先是按在我的脑门上,然后一路下滑,最后塞进来我胸口的兜里,紧紧一顶,这时我才隐约听到:“……好凶的家伙,不愧是修炼了几百年鬼道的家伙,不过被我击中了凶魄,开始耍阴谋了,对吧?”
  我不知道麻衣老头到底在说些什么,睁了睁有些模糊的眼,瞧见刚才跌落在了地下的地包天,从我们刚才来的那个房间缓慢地走了过来,于是使劲地拍了拍他,以作提醒,麻衣老头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将我放下,一转身,却被地包天给直接扑到在了地上。
  “啊!”地包天撕破喉咙地一般叫喊着,然后死死掐住麻衣老头的脖子,大声骂道:“你这恶鬼,我弄死你,我弄死你!”
  第四十二章 斩草不除根
  地包天形如厉鬼,满脸狰狞,变得无比疯狂,我不知道他这是因为麻衣老头抛下他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想着麻衣老头若是挂了,我必然是活不成的,于是上前去拉。
  然而地包天的劲儿可远比我强,我刚一凑上前去,他便是一甩手,我感觉一阵大力袭来,整个人直接跌飞而去,周围景色变化,刷的一下,我以为自己就要撞墙而死了,结果后面竟然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跟其滚作了一团。
  我猜想自己是撞到人了,一阵急剧的翻滚之后,左手无意识地往下一撑,却没想到摸到一坨又软又棉又挺的软肉,赶紧一瞧,却发现刚才挡住我的,竟然是失踪不见了的杨小懒。
  而我的手,正好是放在了杨小懒的胸前——哎哟,触感真的不错哦?
  那一年我十三岁,而杨小懒大我几岁,虽然发育了,但是平日里穿衣打扮的缘故,反倒感觉不出来,这回一摸,倒是有许多异样的味道。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开始有了男女之别的意识,下意识地捏了捏,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爬起身来,低头一看,却瞧见杨小懒双目紧闭,呼吸急促,却是昏迷了过去。地包天诡异非常,我肯定是弄不过他的,在这个时候,反而是麻衣老头活着,对我更加有力,于是我再次冲了上去,并且大声喊道:“师父,我找到小师姐了!”
  麻衣老头当年何等辉煌,按理说并不会怕地包天这末学后辈,然而他自从走火入魔之后,生命完全靠豢养僵尸的死气维持,身体每况日下,一时之间竟然跟地包天形成僵持,几近昏迷,不过听到了我的喊话,却是斗志横生,整个人又来了一股劲儿,继续去掰脖子上面的一双铁钳。
  两人僵持,任何一点儿小小的因素,都有可能变成决断胜负的关键,我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那一股气在足尖飞速运行一遍,然后飞身而起,朝着地包天踹去。
  我陈二蛋,苦修道经三载复两年,学无所成,而后修魔,洗髓伐筋,方才成就气感,脱胎换骨,这一脚,若是依旧踢不上,算我蠢笨。
  我心中憋气,一脚飞出,那地包天依旧甩手而来,却被我给避开了,一脚揣在了他的屁股上。往常都是别人踹我的屁股,这一回踹到了别人的身上,我并没有感觉到想象之中的柔软,而是仿佛踢到了墙上一般,足背生疼。然而就是这一下,天平终于向麻衣老道这边倾斜了,他将双脚回缩到了胸口,一蹬,地包天整个人便直接朝着天空飞起,麻衣老头并没有追击,而是就地一滚,拉着我朝杨小懒那儿跑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边跑,一边问道:“师父,这人没有你厉害,我们跑什么?”
  麻衣老头头也不回,另一只手便往怀里一摸,接着朝着后方甩出了一张符箓,定住当场,然后大声说道:“我们刚才翻找东西的时候,惊动了此间的鬼灵,那东西与我们纠缠,不过被我符箓吓止,又另外想了办法,附身其上,准备一网打尽。所以那个人已经不是地包天了,而是一个有年头的老鬼——它的主体意识虽然已经消弭,但是修为仍在,不过仅凭着本能,也能够将我们所有人都给料理了。”
  我听麻衣老头说得慎重,心中不由得一阵发苦,说既然如此,那我们还能够做些什么呢?
  说话间,麻衣老头已经来到了自己女儿的身边,从她的怀里翻了一下,直接掏出了那个装着剩余五张符箓的符袋,挑出那张破地狱符,用右手中指和食指夹住,口中默念了一边,脸色突然一变,大声喊道:“天啊,李道子这狗东西,竟然加了道法印记?”
  他这边刚刚一说完话,地包天便携着一阵阴风扑来,麻衣老头咬着牙,一脚将这个凶恶的家伙给踹了回去,眼珠子一转,然后瞧向了我,大声喊道:“二蛋,这符箓,你会用?”
  我跟老鬼学了三年道经,熟读《太上三洞神卷》,当日一点儿修为都没有,我便能够驱动落幡神符,此刻我已经踏进了修行者的门槛里面来,这符箓却自然是用得的。见我点头,麻衣老头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就在抽身上前与那地包天搏斗之前,他一咬牙,将这黄色的符袋直接塞进了我的怀里,然后将那张破地狱符递到了我的手上,大喊道:“你,赶紧将这符箓给用了,要不然,就得给我们几个收尸了。”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麻衣老头说得有些悲壮,毕竟这七老八十的家伙回过身去,与一个中了邪的壮年汉子贴身相搏,实在不是一件稳妥的事情。
  我接过麻衣老头儿塞过来的符袋,有些发愣,没先到青衣老道竟然能够在这符箓之上动了手脚,除了我之外,就算是号称“邪符王”的麻衣老头杨二丑,都用不上,而从来都是被人视若无物的我,在此时此刻,才是真正囊个掌控全场的人。心头一瞬间涌起的那种快意,让我几乎想要和这对年龄差异极大的父女同归于尽,然而下一刻,我终究还是感觉到了生命的可贵,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前,口中喝念道:“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
  此言一出,我又能够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力量,从那符纸上面流动到了我的身体里,接着直接打了一个弯儿,又将我身体里面的力量,抽取到了那符纸之上去。
  若知书符穷、惹得鬼神惊。不知书符穷、惹得鬼神笑。
  此咒文一经加持,立刻风云变幻,正在跟麻衣老头缠斗的地包天脸上,突然露出了一股扭曲到了极点的愤怒,口中一阵狂吼,然后朝着我这边奋力扑来。
  他凶煞莫名,然而麻衣老头却是铁了心地要将其拦住,这位爷虽然走火入魔之后,修为陡转直下,但是烂船也有几斤钉,铁了心地拦截,中邪的地包天也还是冲不过来,然而就在我即将这破地狱符给用出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个人动了,朝着我扑了过来。
  若是往日,我或许就给逮了个正着,然而那符箓在手,我所有的感知都在瞬间放大,身形微微一闪,避开了那人,接着口中如雷一般暴喝道:“……定慧青莲花,上生神永安——急急如律令!”
  辞令消解,那张符箓便飘于空中,微微一晃,便消弭于无形,然而在视线之外,肉眼所看不到的炁场之中,却是惊涛骇浪,八方风起、四面云动,巨大的动荡冲击着在场中的所有人——轰!
  我当时就感觉浑身一阵软绵,直接瘫软到了地上。而就在我屁股落地的那一刻,瞧见刚才从后面冲过来的人,竟然是一直昏迷着的杨小懒——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然,此刻的杨小懒,一个踉跄,竟然又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
  破地狱咒一出,场中一切阴物鬼魅皆化作一空,中邪的地包天也瘫软倒地,麻衣老道与之纠缠许久,自己也是汗出如浆,极为勉力,地包天一倒,他也一屁股坐了下来,喘了两口粗气之后,朝着我竖起了大拇指,赞扬道:“好孩子,干得漂亮。”
  他一脸的欢欣,浑然忘记了刚才一巴掌,打得我差一点就双耳失聪的凶悍,我爬起身子来,走到他的旁边,瞧见地包天又动了,吓了一大跳,指着他大喊,而麻衣老头则迅速地就地一滚,直接将地包天给控制住,然而被他压在下面的地包天哇哇大叫,瞧那动静,倒不似中邪的样子。地包天回复了清醒,但是麻衣老道却一点儿也不放松,抽出了一把匕首,抵在地包天的脖子上,缓声说道:“破地狱咒,只能伤害到游离的厉鬼,而若是附在这体内,只有将其逼出来,方才能够奏效啊……”
  地包天刚刚恢复清醒,却瞧见麻衣老头往自己的脖子间比划,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叫道:“哎,杨老前辈,您别开玩笑,我没事的……”
  麻衣老头那里管这些,匕首的锋刃上面已经开始见血了,地包天瞧见他动了真格的,立刻吓尿了,大声喊道:“别、别,邪符王,可别杀我啊,我家里面还有一个半死人的老父亲呢,膝下还有几个娃儿,一大家子人都要养活呢。大不了,你的东西我不要了……啊,不,你不能,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这求饶和咒骂声断然而止,接着被那鲜血从气管中喷射而出的“嗤嗤”声代替,麻衣老头若无其事地从地包天的脖子里将匕首抽出来,瞧见旁边目瞪口呆的我,沉声解释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不能冒险。”
  他这话儿刚刚一说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杨小懒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用一种极为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第四十三章 黄雀在后
  杨小懒这双目凶光毕露,里面充斥着慢慢的恨意,瞧见她这状态,我便估计她跟之前的地包天一样,估计也是中邪了。
  凡事都有一个过程,杨小懒此刻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够变得无比厉害,而是只能够停留到表面,唯有用那一双宛如尖刀的眼神,来剐麻衣老头和我。麻衣老头刚刚杀完人,一身的杀气,能够镇住很多生魂,然而他杀地包天,淡然无比,仿佛就跟出门买菜一般的轻松平淡,但是对于自家女儿,他却没有了那种“有杀错、不放过”的磅礴气势,脸上一阵发冷,开始掏起怀里的各种物件起来。
  他的心情复杂之极,反倒是给了杨小懒一点儿机会,我瞧见地上的那个漂亮少女一骨碌地爬起来,一声厉叫,竟然朝着我这边扑来。
  刚才的破地狱符,虽然动到深处,静寂无声,然而到底还是将此间最猖狂的鬼气给镇压封锁住了,这对于此间鬼物来说,是最大的威胁,谁知道这符袋里面,还有没有又一张相同的符箓?然而她这么一动,我却赶忙将符袋收入怀中,忙不迭地退后而去,而旁边的麻衣老头也反应过来了,与我错身而过,一把将杨小懒给抓紧,死死按在了地上,然后不过杨小懒疯狂的挣扎,直接将中指咬破,在其额头之上,画了一个古里古怪的符文来。
  这符文有点儿像那小孩子的胡乱涂鸦,然而却代表着麻衣老头毕生的精血修为和经验,杨小懒稍微一挣扎,接着双脚又是一软,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我知道杨小懒这是中了邪,心中暗爽,然而表面上却装出十二分的焦急模样,大声喊道:“师父,小师姐她到底怎么了?”
  麻衣老头一脸严肃地将杨小懒身子给放平了,沉声说道:“那脏东西,并没有除干净,反而是进入了小懒的身体里面,试图抢夺控制权。不过小懒自小与我学道,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范的?我暂且用中指血将其封住,出了此间后,再想办法就是了。对了,大个儿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进来?”
  麻衣老头问起,我这才将我们两个坠入那打转儿的迷魂梯之事完整说明,他点了点头,赞扬我道:“这么说起来,你倒是个机灵的好孩子。”
  我把手上的尸液抹在地上,然后瞧了里间一眼,然后问麻衣老头:“师父,东西你找到了么?我们要不要再进去找一下?”麻衣老头沉吟了一番,四处一望,然后说道:“东西倒是找到了,不用刚才匆忙,瞧见里面好东西倒也还是蛮多的,只是来不及整理,你照顾好你小师姐,我再回去看一看……”
  里间的诱惑貌似有些大,即便是这会儿如此诡异,他也还是忍不住再返回去,我走到杨小懒的身旁,低头看了一下这个额头上画着古怪血痕的少女,居高临下,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儿安慰。
  任你刁蛮任性,这个时候,还不是要求你二蛋哥?
  看了一会儿,我又瞧向了旁边还在哗哗流血的地包天,心中又不由多了几分悲凉,想着有朝一日,如果我承载不了麻衣老头的计划和期待,说不定也会像地包天一样,杀小鸡一般的弄死,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就在我陷入了那种莫名恐惧的时候,突然瞧见地包天的上方,开始有一点一滴的液体洒落在他的身上,接着有黑色的烟雾腾然而生,并且散发着强烈的恶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里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震响,轰隆隆,整个空间都有一股震荡不休的响声在轰鸣,我感觉脚下的地砖都在抖了三抖,一个站不住,直接跌倒下来。还没当我从这莫名的震荡中苏醒过来,便瞧见麻衣老头一身鲜血地从里面冲出来,踉踉跄跄,脸上突然黑漆漆的,就像刚从煤窑里面摸出来一般。还没有走到跟前,麻衣老头便朝着我挥手,大声喊道:“走,带上你小师姐,我们出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感觉到整个墓穴都在抖动,像地震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下来,当时也是吓坏了,一把将地上昏迷不醒的杨小懒给抄了起来,然后背着,跟在麻衣老头身后跑。
  杨小懒身高腿长,足足比我高出了一个头,不过身上的赘肉并不多,应该是很轻的,然而此刻不知道为何,我将她背在身上的时候,却感觉她的身体里,灌得有铅一般重。
  但即便如此,在这生死关头,我也是顾不得许多,感觉身体里面的力量瞬间爆发了一般,三两步,就跟在了麻衣老头的身后。
  我们原先下来的那个旋梯,就在前方的左边,一样的台阶,两旁依旧是湿漉漉的苔藓,不过并没有我们之前下来的时候那般漫长,而仅仅只有两个弯儿,便冲到了先前那樽黑曜石棺柩的口子处。这个时候,我们身后的空间已经十分不稳定了,不断地有大块大块的石方垮塌下来,卷起烟尘无数,这种砸落下来的真实效果,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刚才回魂梯中的那种惊魂,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倘若我们慢上一步,说不定就要葬在这墓底之下了。
  有着这样的威胁,我们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层,翻过黑曜石棺柩,麻衣老头有些惊讶地四处望去,回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厉声问道:“大个儿呢?”
  我不知道麻衣老头是中了什么邪,整个脸上全是黑紫色,鲜血已经将他的衣服给浸透,那一只独眼凶光四露,我心中不由得一阵忐忑,一边后退,一边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啊,它好像没有跟着我们一起下来。”
  这话儿说完,我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声,扭头过去,瞧见那黑曜石棺柩微微一晃,竟然直接沉入了地下去。
  整个陵墓,眼看就要毁了。
  事到临头,麻衣老头也晓得与其在这儿争论僵尸大个儿的下落,还不如早些逃出去,再论这些不迟,于是一把推我向前,大声喊道:“走,快走。”他着急,我更是焦急得很,三两下便冲到了先前进来的土洞子,然后我在前面拽,麻衣老头在后面推,三人便这般艰难地往外面逃去。那个时候,我的手电筒都不知道丢在哪儿了,直感觉前方一阵黑暗,那土洞子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垮塌下来一般,命悬一线,几乎没有一点儿的安稳。
  就在我几乎陷入绝望的时候,突然前面一丝凉风吹入我的眉间,我浑身一阵激动,晓得马上就要来到刚才的那个崖间悬口处了。
  希望在前方,身体里便凭空又生出一股劲儿,连拉带拽,我终于将杨小懒给拉出了土洞子来。
  这个时候,我终于没有再感到一丝震动,说明此处离那陵墓已远,震荡波及不到了。
  我抱着杨小懒,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地吸了一口夜间的凉气,还没有回复过来,突然瞧见这并不算宽敞的口子里,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我暗感不对,抬起了头,瞧见这儿竟然站着四个人,正冷冷地看着刚刚爬出土洞子的我,和麻衣老头。
  黑暗中,他们的眼神锐利如刀。
  麻衣老头久趟江湖,一出来就知道自己是被伏击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一想就是憋气得很,所以几乎不问缘由,一声厉喝,便冲向了前方。
  我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杨小懒,又看了一眼正在与伏击者恶战的麻衣老头,心脏不由得一阵狂跳起来。
  我,能跑么?
  第四十四章 银牌子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没有理由的,比如机会,它也许有且只有一次,如果错过了,也许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
  先前在墓中,我之所以会去帮麻衣老头,是因为他暂时不会杀了我,而被恶鬼附身的地包天才是敌我矛盾,但是出了墓外,海阔天空,我若还是一直待在他的身边,这身体迟早都是他的。而想要脱离他的掌控,此时此刻,是我唯一的机会。
  什么是机会,那就是稍纵即逝,追之不及。
  我几乎没有一点儿思想缓冲的时间,就在麻衣老头如旋风一般,怒吼着向前冲的时候,我也是猫着身子,朝着旁边的角落溜了出去。
  我记得地包天在此之前曾经介绍过,这儿离下面的谷底,只有十几米的距离,跳过那个平台,斜坡往下,一路就可远离。这条路我观察过,以我现在的身手,有很大的机会逃脱,于是这边一纵,人便逃开。前面混战一团,那四个黑影子都是极厉害的角色,麻衣老头在他们的面前也算不上压倒性的优势,不过他眼观四路,一下就瞧出了我的目的,朝着我一声怒吼道:“孽畜,你还敢跑?”
  我是麻衣老头继续生存于世间的希望,相对而言,他最是在意我,所以十分焦急,围住他的那四人之中,也有一人想要过来拦我,旁边的一个矮壮中年人却拉住了他,低声喝道:“点子扎手,放过小鱼,先料理正事!”
  两方一牵扯,我却已是逃过了一劫,整个人纵身一跳,直接冲出了这悬崖敞口,朝着旁边的一个土坡那儿飞去。
  夜风呼呼,我一下就跳到了对面来,手抓到了藤蔓之上,几乎是出于惯性,根本就没有停留,直接向下滑去,手上鲜血淋漓,然而还没有倒地,那藤蔓就到了末端,我心中好像有一只巨手在紧紧抓着,身后催促,结果眼睛一闭,人便再次往下跳去。
  下跳的时候,我的双膝自动弯曲,结果很快便落了地,巨大的力量使得我朝前一阵翻滚,整个人像滚地葫芦一般在泥地里扑腾。
  冲势一止,我便一跃而起,顾不得浑身的伤痕,借着天边的一点儿星光,朝着前方的树林子就撒丫子地跑。
  就在我逃进林子里面的时候,我听到一声巨响,忍不住回过头去,瞧见一道黑光从那悬崖口子处飞逝,半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似乎是麻衣老头的声音。我心中更加紧张,心想着这个老家伙这么厉害,居然能够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在那么一堆人的围困之中逃离,果然不愧是江湖上曾经鼎鼎有名的“邪符王”,不过他这般仓惶而走,杨小懒肯定是自顾不暇了。
  伏击他的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我来不及多想,一来那些在洞口伏击的人,能够悄无声息地将大个儿搞定,并且逼迫麻衣老头远走,必然是强人一伙;而麻衣老头又逃遁了,倘若让他把我找到,又是一场血光之灾。这些人都不好惹,好在二蛋哥我已经暂且逃离,他们最好去追麻衣老头,狗咬狗,一嘴毛,而我则在山里面隐藏起来,等到风头过来,我再悄悄回家,见我爹娘去。
  马上要过年了,离家半年多,我还真的是想死我爹娘和我姐了。
  此时的我脑门流淌着鲜血,头被麻衣老头扇了一巴掌,到现在还有些晕乎,不过浑身的鲜血却都在沸腾,自由和希望就像灯塔一般,指引着我,朝着前方的林子处狂奔不已。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一开始林深黝黑,又是浑身热血,跑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然而到了后面,力有不逮,一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呼吸一声沉过一声,到了最后,万籁寂静,唯有虫吟,我突然听到有一阵极有律动的脚步声,在身后响了起来。这些脚步声轻灵,而且不止一人,我便晓得,这恐怕是刚才在洞口伏击麻衣老头的那些人,顺着我的痕迹,追踪而来。
  他们是什么人?老鼠会的人么,若是如此,按着麻衣老头将他们的那些人熬成尸油的仇恨,只怕我要是给逮到了,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啊。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会不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要把我给弄死,才算是消解仇恨啊?
  我若是对他们说,我也是受害者,他们会相信么?
  我的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无数的念头生出,感觉最终的脚步越来越近,几乎就挨在身后了,心中越发地惊慌起来,身体也乏累得很。
  终于,在一个山弯子处的时候,我终于跑不动了,身子一低,直接钻进了旁边的草丛里面去,还没有歇两分钟,那心脏都还在咚咚敲击我的胸膛时,身后的林子里突然就毫无预兆地蹿出了几个身影来,身姿飒爽,朝着我的前方奔去,领头的是一个短发青年,口中低声照应道:“大家快点,朝东边跑的这个,应该是杨二丑的徒弟,也是个重要角色;杨二丑跑了,功劳亏了,小鱼小虾也要算上来!”
  这几人从我身前呼啸而过,我屏着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看着他们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紧张得一身冷汗出来,冷风一吹,直打哆嗦。
  瞧瞧这身手,矫健如龙,跟我简直就是天差地别,我若是被他们给逮到,哪里会有好果子吃?
  我心中恐惧,便没有再作停留,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开,然而没走十几步,突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一拌,整个人便腾空飞了起来,砰的一下,直接撞到了对面的一棵树上,疼得我眼冒金星,泪水肆流。我知道中了人埋伏,手往怀里掏,想要摸出小宝剑出来与人搏斗,却不想三两个人就直接压到了我的身上,结果我的一对胳膊都给按得死死的,耳边传来好几个人的欢呼雀跃声:“抓到了,抓到了!”
  我奋力挣扎,结果后心给人饱捶了两拳,肚子里一股气给打到了嗓子眼,憋得慌,整个人就没了力气,然后被人翻转过来,七手八脚,将我怀里的小宝剑和符袋给扒了出来,然后强光手电照在了我的脸上,有人问道:“是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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