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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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容安没想到阿婆态度如此激烈,她缩了缩脖子,小小声地问,“为什么呀?”
  “邺国那么远不说,那个太子可不是什么好人!”曹氏深怕乖巧懂事的安安被那邺国太子的表面形象所骗,加重了语气,“他原本是有未婚妻的,可为了退婚,竟然提着刀杀进了人家家里,逼着人家小娘子退婚!最后那小娘子坏了名声,只能嫁给别人做妾了。你说他可恶不可恶!”
  曹氏在席上就使人去打听求娶安安的两个别国皇子究竟是什么为人了,睿王还算一般,没有传出什么恶名,那个邺国太子却是有个强行退亲的污点。
  被顾衡停妻再娶的曹氏最恨的就是这种不受婚姻之盟的男人,她顿时就决定收回觉得邺国太子长得好的结论,人心坏了,皮相长得好也是恶。
  “就这样的人,居然想娶你!”曹氏很生气。
  “别气别气,”顾容安抚着曹氏的背,给她顺顺气,小心翼翼地给刘荣解释一下,“也许有什么误会呢,我听说是他那个未婚妻不守妇道,跟他兄长有私情。”
  不是她盲目相信刘荣,其实是上辈子那昭烈太子妃就与刘裕有私。那昭烈太子妃顶着前太子妃的名头住在宫里,其实谁都知道她跟皇帝有一腿。哼,居然还吃她的醋呢,她失宠的时候没少受昭烈太子妃的气。
  最重要的是,昭烈太子妃有一个儿子顺王,对外头说是昭烈太子的遗腹子,其实照她看刘裕对顺王的态度,很明显所谓的遗腹子是刘裕的种。昭烈太子真是很可怜了,太子之位被人夺了就罢了,就连嗣子都是仇人的血脉。
  想到这,顾容安就对刘荣充满怜爱,她要不是遇上她,这辈子恐怕也是一样的悲惨。
  “不管他有没有误会,我是不同意你嫁去别国的,”曹氏说着,语气变得迟疑,“安安,莫非你……”
  “我觉得太子很好,”顾容安低下头,脸慢慢地红了,“其实我在上元夜遇到过他,他和小八比了一场剑,小八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他穿着一身黑衣,英武不凡,跟我见过的所有男子都不一样。后来我们又遇见了两次,真像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曹氏听她充满少女情怀的叙述,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看样子安安的一颗芳心是落在邺国太子身上了。这可怎么办?愁啊。
  “他来求娶,我是很高兴的,”顾容安说着微微笑起来。全然忘记了之前不肯嫁人的恐婚患者是谁。
  她前头说的话都是真假参半,遇是遇到了,却不是偶遇,她当时还觉得刘荣烦人呢。只有这句他来求娶,她是真的高兴,简直是忽如一夜春风来,打从心底都开出花儿来了。晋国的仇人都清理干净了,她也可以安心嫁人了。
  曹氏沉默了,她想起了自己,当初她阿耶也是不答应她嫁,她还不是犟着要嫁。
  “阿婆放心,其实洛阳里晋阳不远呢,我骑着小红日行千里,一天就可以回来了,”顾容安把当初刘荣用来说服她的话,改了改用来说服曹氏。
  “你不要说,让我想想,”曹氏头疼,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想得那么长远了,安安究竟是多中意邺国太子啊。不成,她得去找儿子媳妇商量商量。
  顾容安乖乖闭了嘴,为了嫁人也真是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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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余姚乡君被许给燕国睿王为侧妃,长乐伯嫡长孙女曹氏作为媵妾陪嫁的旨意就传了出来。
  一时引起诸多猜测,曹皇后娘家侄孙女居然是玉夫人女儿的陪嫁,皇帝陛下这究竟是什么态度呢?难道朱昭仪又复宠了?
  不过这个消息还是比不上邺国太子再三求娶湖阳公主的事来的令人瞩目。盖因湖阳公主在民间声望极高,百姓们多不希望湖阳公主去联姻,那么好的公主,当然是应该嫁给本国人啊。
  为了娶到心上人,刘荣也很是努力的,别国来的使臣都在几日内走了,就连睿王也回去准备迎亲了,他还住在别馆不肯走。日日都要进宫到顾衡跟前消磨一段时光。
  顾衡很喜欢下棋,刘荣每次进宫都陪着顾衡手谈几局,他很懂得讨未来祖父的欢心,棋盘上每每与未来祖父厮杀得难分难解,让顾衡过足了瘾,他再不露痕迹地输了。下过几次棋过后,顾衡再看他就犹如看自家子侄一般了。
  顾大郎那里刘荣也没有落下,然而未来岳父很坚决,就是不肯见他,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不断地给东宫送礼。然而暴露了要娶人家掌上明珠的意图以后,人家连礼都不肯收了。刘荣他本人想要进东宫都没有任何办法。
  好在还有胳膊肘朝外拐的顾容安,时常让阿六把消息传给阿三,再由阿三传给刘荣。
  所以刘荣就能及时知道昨天他送去东宫的古墨其实未来岳父很喜欢,书画大家荣瑞的书画不要再送了,因为荣瑞好色,未来岳母不喜欢。
  就这样磨了八、九天,顾衡最先终于松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上辈子的绿帽太子荣。
  谢谢昕松熊送的浅水炸弹哦,第一次收到这么大的□□,有点受宠若惊了。
  第98章 许嫁
  顾衡是在莲湖画舫上见的刘荣, 没有带官员僚属,只有顾大郎作陪。
  彼时六月荷花盛开, 莲叶田田,水面清圆, 风荷亭亭,香远益清。实是再好不过的风景了。
  “茂之认为此景如何?”顾衡立在船头, 看着这片属于自己的美景, 心里不是不得意的。
  “甚美,”刘荣嗅着湖面上迎面扑来的带着水汽的莲香, 露出恰到好处的赞叹之色。
  “那比之洛阳皇宫呢?”顾衡爽朗地笑着问。洛阳皇宫他是没机会一见了, 当年归顺李唐,倒是去了长安受封。他见长安的皇宫已然失了龙气,早没了传说中的锦绣辉煌, 显出江河日下的颓唐来,于是渐渐生了野望。
  “洛阳也有个太液池,流经西宫的部分叫做咸池,可以泛舟,穿过东宫的部分因种了荷花,则叫做芙蓉池, ”刘荣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介绍起洛阳的太液池来, “只是芙蓉池狭长,不及莲湖宽阔浩瀚,令人心胸开阔。”
  太子殿下很狡猾的, 先说洛阳有太液池,贯穿皇宫东西,这就是隐晦地说洛阳皇宫比晋阳皇宫大,又说芙蓉池狭长,不及莲湖浩瀚,则是暗示芙蓉池跟莲湖差不多大的同时,又拍了拍顾衡的马屁,莲湖还是很不错的。
  “哈哈,”顾衡拍拍刘荣的肩,摇头叹,“茂之啊,你有心了。”
  顾衡听明白了刘荣的意思。只是自己苦心经营数十载的基业比不上人家邺国一举占了东都洛阳所得,怎么想都有点意难平的。不过家大业大的邺国皇室真的是很好的联姻对象了,比那被契丹挟持的燕国让他满意多了。
  被未来祖父这么赞赏,刘荣依然神情平静,没有露出喜色,看起来真是沉稳可靠的样子。
  看了风景,移步入内,早有宫女把画舫内布置整齐了,三人分了宾主坐下了,就有宫女来宥酒,清淡的莲蕊酒真是十分适合此情此景了。
  “听说你此前有一订了亲的未婚妻,却临时悔婚了?”喝了酒,某些事就可以放开心情谈谈了。顾大郎比较心急,三盏酒后就开始问话了。也由不得他不急,家里的掌上明珠对这个邺国太子简直是着了魔一样,不过见了几面,就闹着非他不嫁了。唉,心好累。
  “那女子与旁人有私,叫我发现了,一时气不过……”刘荣适时地展现出他耿直青年的一部分,“索性与她退了亲,让她自主婚嫁了。”
  这太子有点惨呐,顾衡和顾大郎父子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堂堂一国太子,未婚妻与人有染还能放过她,只是退了亲,令她再嫁,真的是很宽厚很有情谊了。
  刘荣是个带军打仗的老手了,多狡猾呀,趁着顾衡父子对他有些男人的同情,忙站起来躬身一拜,“我若能得湖阳公主为妻,愿与她百年偕老,与晋国永以为好。”
  虽然这些年天下乱了,人心不古,誓言承诺也没有古早的时候有效了,但是一身磊落的刘荣还是很让人想要忍不住相信。身为一国手握重兵的实权太子,能够在晋阳消磨这么久的时光,只为求娶一人的行为,是很招好感的。
  顾衡看了面色复杂的顾大郎一眼,没有立即表态,而是起身告辞道,“朕有要事,先行一步,此韶华六月,风光正好,茂之不如在船上多留一会。”
  顾大郎冷着脸跟顾衡一起起身离开了,很快画舫里就只剩下了刘荣一人,连那些宥酒的奴婢都不见了。
  刘荣心中一动,四顾一圈,把目光落在了身后的莲叶荷花绣花屏风上。
  只见穿一件碧色的纱衣,披着海棠色轻纱披帛,头上簪着一朵粉色半开荷花苞的顾容安,像个刚从湖水里冒出来的荷花仙子一样从屏风后款步而出。
  “安安,”刘荣既是惊喜又是意外。
  “是不是觉得很意外,”顾容安狡黠地眨眨眼睛,一双琉璃珠子一样明亮澄澈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不,只觉得欢喜,”刘荣按耐不住心中飞扬的喜悦,一把握住了顾容安的手,“祖父和岳父都答应了?”
  “还差一点,”顾容安试着收了收手,发现越抽,刘荣就握得越紧,她就老实不动了,“只差我确认了。”
  “安安难道会反悔?”刘荣爱极了她骄傲自得的小模样,下巴都仰起来了,可惜就算她有偷偷垫脚,也还是不够高。刘荣伸手摸摸她的鬓角,顿时把个骄傲公主摸成了一只会验算的猫咪;
  “你先说说为什么轻轻放过了与人有私的前太子妃?”顾容安这会儿记起来不妥了,上辈子刘荣要是普光寺被人抓了,那么还未成亲的未婚妻是如何变成昭烈太子妃的?莫非是他很中意那个太子妃,所以邺国帝后才是让她抱着牌位嫁过来?
  并且也要俩人过往亲密,才是令外人相信所谓的遗腹子是真啊。
  这么一想,真是令人很不愉悦。顾容安很生气哒。
  “你说,你是不是很中意她?”顾容安越想越气,肺都要气炸啦。
  刘荣觉得自己真的是好冤枉,“天地良心,我就只见过那女人两面,一次定亲,一次退亲,何来的情谊?”
  顾容安怀疑地看着他,男人说起鬼话来,女人都比不过哦。
  “我发誓,我与陆氏一点干系也没有。”刘荣举起一只手来。他是真的冤枉,那个陆氏他是一个手指头都没有碰过,“连脸都记不太清楚呢。”
  “那你为什么只是退了亲?”顾容安耿耿于怀,不是说与人有私,是个男人都不能忍自己头上有颜色吧,更何况一国太子?
  “陆氏已经入祁王府中为侧室了,”刘荣把顾容安柔软的小手握在手心里,那小手真是十分的精致美丽,皮肤白腻如霜如玉,手指纤纤,染了粉色豆蔻,越发的显得粉嫩娇艳。
  他爱不释手,“祁王妃嫉妒不能容,陆氏却又是祁王妃堂妹,且让她们姐妹相争去。待日后祁王颠覆,自有她的下场。”
  祁王妃的善妒顾容安是深刻领教过的,她复宠的时候皇后和昭烈太子妃倒是没有太大矛盾,想来是一致对外,
  都把心思用来对付她了。
  而刘荣话里的意思很明确了,是要过后清算了。
  “且算你暂且过关,”顾容安想着刘荣连陆氏的脸都没记清楚,还要死后被人戴绿绿帽子,真的是很可怜了,也就不闹了。
  刘荣听了这话,真的有种逃出生天的喜悦,想当年他领军攻打彭城,被围困在山里三天三夜,最后突围而出时的心情也就这样了。
  他低头看了看顾容安眼波流艳的双眸,心下一动,忍不住低下头去。
  顾容安呼吸一屏,紧张得不敢动,他好像并不是想要亲亲脸。
  “嗯咳!”
  忽而一声重重的咳嗽响起,惊飞了两只小鸳鸯。
  被顾容安一推,刘荣忙抬头,才发现船舱里还有一个穿着女官服饰的大宫女呢。
  珍珠挺直了腰杆,用严厉而谴责的目光看着刘荣,拉小手就罢了,再想得寸进尺就很过分了!
  他只顾着看安安了,竟没有发现船舱里还有人!再看顾容安,她已经红透了脸,低着头在试图扯回自己的手。
  都是刘荣误事,顾容安都不敢看珍珠了,她完全忘记了珍珠被阿娘派来监督她了!刚才差一点就被刘荣亲了,当着珍珠的面被亲了,这跟当着阿娘的面被亲有多大区别!
  “太子殿下还请自重,”珍珠冷着脸,刚才是不好打断邺国太子为公主解惑,现在反正都惊飞了小鸳鸯,她就不能再看着刘荣占自家公主的便宜了。
  晋国遵循唐制,服色装饰多有重叠,刘荣认出来这位肃容冷面的女官应当是太子妃的殿前女官,生怕给未来岳母留下轻薄印象,刘荣就算万分不舍,也还是放开了手。
  甫一得自由,顾容安忙后退两步,站到了安全距离,仪态万方地福身道,“时候不早了,太子想必也看够了风景,可以出宫了。”
  她不等刘荣说什么,急急叫了人,“来人,为太子引路。”
  刘荣也知道是不能再多留了,纵容地看她一眼,“下回再与公主赏景。”目光留恋地在她明亮的眼睛上一转,却又落在了她娇艳欲滴的朱唇上。他送她的唇脂里有一种叫做含樱,其色如三月间的樱桃鲜果,红而润,鲜嫩无比,闻起来也如樱桃的甜香。
  且等下回,他一定要试试,尝尝是否如樱桃一般香甜。
  大概是刘荣最后的一眼内涵太过丰富,顾容安不可控制地红了脸,她只好故作镇定地拜托珍珠,“珍珠姐姐,你可不要把刚才的事都告诉阿娘呀。”
  “方才的什么事不可回禀娘娘?”珍珠故意装作不懂。
  “就是他拉着我的手和要亲我的事!”顾容安一跺脚,小女儿娇态毕露。
  “奴婢明白,”珍珠是看着顾容安长大的,私心里是有些偏心的,自然舍不得她为难。
  “珍珠姐姐最好啦,”顾容安甜甜地笑,挽住了珍珠的手。
  过后珍珠果然没有把两人的逾越之处告知陆氏,只捡了两人的对话,用很正常的语句复述了。
  顾容安听得连连点头,她就是这样站得远远地,安分守礼地跟刘荣说话哒!
  “你是真的想要嫁给他?”陆氏听完了珍珠的话,让她下去了,然后认真问顾容安。
  “是的,阿娘,”顾容安伸出手去握住了陆氏的手,“我喜欢他。”而刘荣确实是个很好的联姻人选了,就算她不喜欢他,如果祖父让她嫁,她也会嫁的。邺国国势强盛,在刘荣手中必会比志大才疏的刘裕或者后来篡位的赵世成手中更好,无疑是一座稳固的靠山。
  不论将来晋国守不守得住,总有个退路了。
  陆氏不知道她想得那么多,只以为她是喜欢刘荣,“唉,嫁去邺国那么远,你让我怎么放心呢?”
  顾容安张开双臂搂着陆氏的腰,自己整个人依偎在她怀里,“阿娘,我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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