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腰(重生)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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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头李行澈闻言,亦站起身,行至阿迎身侧,“从前都不曾听你说过这些。”
  抬手拍了拍阿迎的肩膀,唇边绽开笑意,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若你不嫌弃,日后我二人便是异姓兄弟。”
  阿迎眸中一震,显然不曾想到他那样的出身,还曾当过小贼之人,竟能与李宥之子称兄道弟,当即颤抖了双唇应道,“你若不嫌弃,日后你便是我阿兄!”
  二人相视一笑,将今日所有的不愉皆扫空了去。
  两位一心为雍州百姓的赤忱少年,便这样结了异姓兄弟。
  “你先歇着罢,我去转转。”李行澈穿戴还衣甲,拿好佩刀转身朝阿迎说了一句,便掀开幕帘出去了。
  -
  夜色深深,黑鸦“呀——呀——”得叫着,嗓音粗劣又嘶哑。
  灰白的蟾光洒在城墙底下,将那群喝得东倒西歪之人映得丑态毕露,只一人还不曾醉得昏睡过去。
  这人便是李诚如。
  一手支着脑袋,撑在桌面上头,身形摇摇晃晃,俨然下一刻便要如其他人一般瘫软过去,却不多时,复缓缓睁开眼睛,眸中是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他原就消瘦,自来了雁门,面上更是无二两肉,月光定于李诚如的面上,称得他嶙峋的面颊诡异古怪。
  李诚如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至身边那几个方才与他一道吃酒的几人,佯装不经意地抬手“啪”得一声打至那些人的脑袋上头。
  只那些人睡得沉如死猪,莫说是被打了头,便是拿了刀来一刀结果了,想来也不会叫唤一声。
  李诚如一声嗤笑,随即稳了身形,哪里还有半分方才那步履趔趄的模样?
  抬眼望了望时辰,继而转身往城门那处去了。
  架住城门的门闩委实沉得很,原三个男子合抱才勉强能将其拿下,故而李诚如眼下凭一己之力委实吃力得很。
  待将那门闩搬下时,已大汗淋漓,额间皆是豆大的汗珠簌簌滚落。
  李诚如一手扶着城门轻喘着,心跳“蹬蹬”得跳着,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却不过喘息了半晌,便再不敢耽搁,复去推那城门。
  三人厚的城门沉重无比,李诚如牙关紧叩额间青筋直爆,好一会儿,终将城门推开了一条够二人并肩过的缝。
  李诚如却不敢多喘息,不过深吸了几口气,便又蓄力去推城门。
  正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李大人,你在做什么。”
  嗓音带着低沉,却是稚气未脱。
  饶是如此,却仍教李诚如骤然闻声之时身形激颤不已。
  心亦是勐得一跳,继而缓缓侧转过头,便见李行澈一手按在佩刀之上,立身在不远处,眉头紧蹙地望着他。
  显然,倘或李诚如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若有一个字不对,李行澈即刻便会拔刀。
  李诚如的心止不住地狂跳着,险些要从喉间破洞而出。
  一时之间,喉间发干,唇口燥热。
  他被人抓了个正着。
  他竟被一个黄毛小子吓白了脸面。
  那种屈辱之感,不亚于先头被李云辞罚至雁门来守城门。
  他原是雍州城巡防统领,在雍州城几乎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人见了他不得毕恭毕敬行顿首大礼,高呼一声“李大人。”
  他半生戎马倥偬,眼下至不惑,却因着一时不察的两件事便不顾他先头的功劳将他贬至此地。
  心中愤懑之感,不言而喻。
  可如今眼看着李行澈步履沉沉,正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
  他脑中一片空白,一时舌桥不下,全然不知要如何去应。
  正这时,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马蹄簇簇之上。
  不过一瞬,李诚如倏地松怔下来,随即咧开一个阴沉至极的笑,闪身隐入城门之后躲着。
  那头李行澈自然亦听到马蹄之声,面上愕然之际,随即高喊一声。“来人呐——”
  话音还不曾落,便跨步向城门出奔去,妄想在城外兵马至前将城门阖上。
  可眼下守城之人皆被李诚如灌醉,剩下的兵马皆在营砦,何人能来应。
  电光火石之间,李行澈已拔丨出佩刀奔至城门口,可马蹄声转眼亦至眼前。
  索性城门不曾大开,只够一匹马跃然而过。
  李行澈下意识要去推城门,可城门外马匹壮硕,只见两蹄高悬跃入城中,马匹之上坐着的牵马之人衣着,正是突厥人。
  李行澈不及应,只得冲上前挥刀奋力劈向那匹马,便听得一声嘶鸣之声,两条马蹄应声连根齐断,马匹向前坠去,马上的人亦跌落下来。
  李行澈追击过去又是一记挥刀,将那人半个头颅砍了下来。
  正要回身再去阖城门,可城外的突厥人早已聚集,眼下源源不断的马匹冲入城内,李行澈当即斩下一匹,可身后又是一匹马朝他冲了过来。
  霎时,马头连顿都不曾顿一下,径直向李行澈撞了过去。
  只一瞬,“砰”的一声,李行澈被撞出去数十丈之远。
  最后如一滩软肉一般掷落在黄沙地上头,头着地,当即咳出一口鲜血,满脸血污与泥泞,睁着眼,眸光程亮,奋力朝城门出望去,只口中的鲜血却没有穷尽似的不住地涌出,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撞碎了,口中呜呜得唤着,不似痛吟,不似求救,只连完整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只手缓缓地探向内襟,却再无力气抽出。
  至此,李诚如将城门大开,突厥兵马悉数冲入城中……
  稀薄寒凉的月光下,李行澈的身子微微抽搐了一下,便再也不曾动过了……
  第78章
  “谁。”(二更)……
  突厥人这般策马往营砦一路狂奔。
  夜色这样浓, 营砦里头众人早歇下了,一时之间鼾声如雷。
  待听到枕下传来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再起身时,已然来不及了。
  突厥人叫嚣着, 围着营砦四周扔下火种,不多时,火势蔓延, 黑烟迷茫,突厥众人这才冲入营砦内。
  当阿迎提了佩刀掀起幕帘冲出去, 眼前早已是火光一片, 刀光剑影, 喊叫声, 混乱非常。
  突厥人各个身骑战马, 营砦内众人还不曾恍过神翻身上马,偏被一箭射穿了胸膛。
  兵力悬殊, 战力亦是悬殊。
  阿迎骤然想起,李行澈先头去了城门, 既突厥人冲了进来,李行澈又在何处?
  深厉浅揭, 当即砍翻两个突厥人, 翻身上马,奋力冲出包围, 一路策马朝营砦外狂奔而去。
  耳边是突厥人射来的箭雨锐啸之声,阿迎心跳骤乱, 尽力矮着身子,往城门去。
  正这时,突厥人又是一箭,擦着阿迎的手臂而过, 霎时,臂膀外的衣衫便被染红了。
  阿迎一路都不曾停歇,扬了马鞭狠抽,马儿嘶鸣狂奔。
  待至城门时,眼前是一片狼藉。
  阿迎翻身从马匹身上下来,脚步不稳,趔趄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顾不得手臂上的阵阵疼痛,在被黄沙弥漫之地环顾着。
  城门内一张桌子上,还趴着几个人,正是那几个大言不惭之人,阿迎随即跨步上前,却见那几人脖颈处皆被砍了一刀,血流了一地,面如死灰,哪里还有生息。
  今夜分明是李诚如带着他们值夜,眼下独李诚如一人不见了人影。
  阿迎心下陡生不好的预感,俨然慌乱无比,却仍旧强打了精神四下寻着。
  可附近皆寻遍了,仍旧不见李行澈的身影。
  阿迎回转过身,看着大开的城门,心下百转千回。
  城门早就落下了,上头也没有刀砍火烧的痕迹,既如此,定然是有人从内替突厥一行人打开了城门。
  眼下李诚如与李行澈皆不知所踪。
  阿迎的一颗心,渐渐往下沉着,已是焦急万分,却不待他多想,不远处又传来突厥人的马蹄之声。
  一时眸色沉沉,却不敢久留,翻身上了马,一扬马鞭,向东去了。
  马蹄踏踏,溅起黄沙扬尘,阿迎的身影渐远去。
  关外烈风朔朔,顺着大开的城门穿过,将覆在道路上的黄沙吹散,露出了早已干涸的血迹,血迹和着黄沙斑驳得落在青石板上,隐隐绘着一个人形……
  -
  眼下出了叛徒,李云辞正在往金陵城去的路上,突厥人铁骑赫赫,若不能赶在突厥人之前回雍州城报信,后果不堪设想。
  可雍州城巡防士兵不过两三万,剩下的大队人马皆在城外营地,可没有李云辞手中的兵符,如何能调动营地数十万兵马。
  阿迎一刻不敢停歇,滴水未进,不知跑死了几匹马,待至雍州城下时已是四日之后的深夜。
  一时高声呼喊,“开城门,快开城门。”
  城楼之上值夜的人先头皆在衙署走动过,待瞧见了叫唤之人是谁,赶忙吩咐下头的人开城门。
  阿迎策马奔入城,复转身朝身后大声喊道,“快关城门——”
  说罢,再一扬马鞭,直往衙署奔去。
  ……
  这日一早,才刚寅时末,天边不过破开一条鱼肚白,街上便吵闹无比。
  贺瑶清这几日本就浅眠,被外头叮叮哐哐不绝于耳的动静给吵醒了,遂缓缓起了身,随意披了一件外衫出了屋子,行至二楼绣房窗牖旁,敛着眉头推开窗户一瞧,便见街上围拥了好些人,不知在作甚。
  一时怔楞,也不再睡了,干脆换了衣衫开了铺门,街上人来人往,贺瑶清叫住了一人,“这位大婶,不知你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那大婶自然认得贺瑶清,见状,满面愁容道,“听说啊……好像是突厥人打过来了……雁门都破了……”
  闻言,贺瑶清心头一震,已是大骇。
  那大婶身旁一青年男子摆了摆手道,“大婶莫要危言耸听,若真是突厥人打过来,旁的不说,便是固若金汤的雁门关,没一个月也是打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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